“如果不认识麻二娘,我不吭声,你一定不会随意端起碗吃饭。”
秋白砚端着碗停在半空,是的,如果没有遇到麻敏儿,没有和她一起共事,他一定严守尊卑,贵人都没拿筷子吃饭,他一个平民怎么可以拿筷子先吃。
“对不起,郡王,失礼了。”
“麻二娘从不在意这些礼节是不是?”
秋白砚点点头,“她一直叫我秋大哥。”
刘载离微微仰头,长长吸了一口气,他越来越感觉自己的心快变空了。
——
整个八月,皇上翻了麻慧儿三次牌子,对于一个三等婕妤来说,已经很恩宠了,这样的恩宠极有可能让其怀上龙子,对于苦守两年的麻慧儿来说,真是云开雾散,富贵要扑面而来。
其他妃嫔一边看着皇上的动静,一边打听麻婕妤的娘家,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一个月翻了三次牌子。
“原来她有一个堂妹要嫁给北郡王。”
“听说这个堂妹很有银子,三小件嫁妆就有五六十万两。”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公公们在外面有耳目,是他们传进来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美人说道:“可为何麻婕妤没有银子打典呢,她要是能大把大把的甩银子,怕早就被翻牌子吧。”
“听说这个堂妹已经跟她家分了家。”
“这么说来,堂妹有银子是堂妹的事,跟她没关系了?”
“那倒不是。”
“你这话什么意思?”
美人勾嘴一笑,“这种意思只可意会,是不可以说出来的。”
“没劲。”另一个美人瘪嘴。
“大家要不要去祝贺一下麻婕妤?”
“我不去!”
“我也不去。”
……
“你们不去,那我就自己去了,等我有机会接近皇上,你们可别怪我没叫你们呀。”
“我去!”
“我也去……”
……
“苟美人,你怎么不去?”
“我去干什么。”苟美人不自在的扭了一下。
“当然是去祝贺。”
“不去。”
“苟美人,你就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苟美人抿嘴,谁都看得出她脸上的不甘。
“走吧。”姜美人拉着苟美人笑嘻嘻道,“想得到圣上的恩宠,我们什么机会都不能错过,明白吗?”
苟美人神色不自然,没吭声。
麻慧儿正坐在殿门口晒太阳,边晒边做秋天的衣裙,耳畔传来妃嫔们嬉闹的声音,双眼抬都没有抬,依然做着自己的活计。
别人怕太阳晒,怕黑了,不漂亮,可麻慧儿不怕黑,甚至晒过太阳后,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多了,走路也有力气了。
“麻婕妤你都做秋衣了呀,好快。”
“麻婕妤干嘛坐在殿门口呀,下午的太阳还挺晒的。”
“是啊,麻婕妤,我们来祝贺你了,你高不高兴……”
……
叽叽喳喳声中,麻慧儿终于放下手中的针线,抬眼朝台阶下的美人们看过去,冷冷道:“多谢了!”说完,立起身,“绿倚,把针线蔑箩拿回去,还有小凳。”
“是,娘娘。”绿倚连忙收拾。
“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好心好意过来祝贺你的呢?”姜美人带着哆腔挥着帕子走上台阶。
麻慧儿转身瞄了一下,理也不理,跨步进殿。
“哟,麻妹妹,还记得上次的事哪!”没几步,姜美人就走到了麻慧儿的身后。
麻慧儿干脆停下脚,转身朝后面看过来,面色清冷。
“麻妹妹,你看姐妹们都来陪你说话聊天了,这样你就不寂寞了,多好。”姜美人朝上台阶的其他妃嫔笑笑。
众妃嫔点点头。
麻慧儿一声不吭,看她们拥挤上台阶,没一会儿就站满了殿门口,她脑子里不停地映出那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麻慧儿在偏角宫殿呆了两年了,开始时,也曾和大家走动,可是随着家里打点的银子越来越少,这些妃嫔也跟她越走越远,甚至到没有往来,只好和几个宫女孤单的生活在这里。
她知道世态炎凉,可没想到真正面对时,冰冷的现实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更何况这处处要踩着人往上爬的皇宫,那更如一场场无声的杀戮。
麻家的男人不怎么样,可女人却一个比一个果断有主见。
见众人围上来,那个苟美人站在人群后面磨磨噌噌的想上来又不想上来的样子,麻慧儿拔了一下挡住她的美人们,走下了一级台阶,带着笑意朝她看过去。
“麻……麻婕妤……”
“啪……”左手一甩,“啪……”右手一甩,力气比左边更大,声音更清脆。
苟美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耳光已经被人甩完了,嘴角还有丝丝血迹。
麻慧儿昂起头,“犯我者双倍还之。”
叽叽喳喳的美人们被她的举止吓到了,她们眨眼间都下了台阶,站到了苟美人身后,姜美人被麻慧儿一把拉住,也给了一个耳光子。
“那天我又没打你?”姜美人捂着脸颊恨声叫道。
麻慧儿勾唇一笑,把她的话还了回去:“这样也好,打得你们断了到我宫殿噌机会,让你们早点清醒过来,省得做美梦,一旦美梦醒来,什么也没有,那滋味更是蚀骨的难受,你们说对不对?”
“你……”
麻慧儿转身上了台阶,转头朝众人道:“要是我失宠了,你们可以打还回去。”说完,转过头,昂首进了宫殿。
众妃嫔都被这个女人吓到了,她们没有想到平时沉默寡言、柔柔弱弱的麻美人这么凌厉,这么有狠劲,居然敢说这样挑衅的话,那意思是她绝不会失宠,也不可能给她们打回的机会,她凭什么?麻通奉、北郡王?
绿绮一直站在宫殿门口,看着那些妃嫔离开才转身,担心道:“娘娘,咱们现在怎么办?”
麻慧儿坐在圆墩凳上,双眼微紧:“从你打听的事来看,这两年我应当有机会生下龙子。”
“娘娘……”绿绮欣喜的连忙去关好门,“娘娘,你的意思是这两年圣上都会翻你的牌子恩宠你?”
“恩!”
“为何?”绿绮好奇的问。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但我有这样的感觉。”麻慧儿悠悠回道。
感觉?那是什么东西?绿绮想不明白。
九月初六,大婚前十天,北郡王府门口的红灯笼已经全部挂好了,镇门石狮上已系了一道红绸,路过之人,只要一瞧,就知道这户人家要办大喜事了。
不管是东内城的北郡王郡,还是南内城丹桂巷麻家,整条后门街道都挤满了挑着担子或是推着板车的贩子,成筐成筐的食材从后门流经到了办喜事的大厨房,川流不息,从早到晚。
侧门,各式管事或是置办东西,或是回禀事情,或是帮主人下贴子……不停的进进出出,热闹的同时,侍卫、门房一起小心翼翼的检查进出之人,一点也不敢马虎。
除了上朝,夏臻也不怎么出门了,在家里不是试穿礼服,就是练习大婚及进宫的各式礼议礼节,男人与女人不同,不会那么细致到左一遍右一遍,他前后只过了两遍,所有仪式程序便都记在了心里。
没有一个得力的女主人,夏则涛不仅感不到了不便,更感觉到了累,要不是为了儿子,他累得都想回翼州安兴府。
夏老夫人看着憔悴的儿子,除了帮他一起应酬接待之外,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盼着大孙子娶回个能干的媳妇,让她过个轻松的晚年生活。
夏、麻两家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大婚之事,京城一些人却急了,咦,一些人是什么人,他们又急什么呢?
有人悄悄的打听到大内侍方玉源这边来,方玉源和他手下的小公公们却不敢收银子回消息了。
为何呢?就算人老成精的方玉源也没能琢磨出圣上对夏臻的态度,圣上不表态,他就不敢放风,他这风不放,京城很多观望的达官贵人就不敢往北郡王府送贺仪。
什么?北郡王府的贴子不是下了吗,下了贴子不送贺仪算什么回事?非也,收到贴子的人家当然会送贺仪,不送不象话。
那这‘态度’又是何意呢?当然是没有贴子看见使舵的达官贵人,皇上要是送贺仪了,他们当然也会跟着送,可到现在,皇上还没动静呢?
深夜静悄悄,北郡王府小书房内,夏家祖孙三代坐着,还有幕僚也坐着,他们都在揣磨皇上的意思。
卫仁道:“一般情况下,皇上的封赐会在婚礼当天到,那贺仪会不会跟着封赐一起呢?”
“有可能。”庄颢道:“我在京里近三年了,随礼贺仪一般有三种情况,有实权的宠臣,随礼贺议与封赏是分开的,会在婚礼前半个月到;二是宗室,随礼贺义与封赏是一起的,三是宫中得宠的妃子娘家要是有什么喜事,只有封赏,没有随礼贺义。”
第三种情况不必说,夏臻现在的情况处在第一种与第二种之间,郡王的封号一般只给宗室,很少有外姓之人得此封号,所以不知道他算宠臣还是宗室,还真是让人难揣测圣上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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