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笙勾唇,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老族长眼睛一亮,急速道:“快快说来。”
云笙慢吞吞道:“自古以来,都讲究个落叶归根。阿爷虽然尚且年轻,但毕竟离家已久,大姐和二姐也该说亲事了,少不得要族里帮忙掌掌眼。”
老族长喃喃自语,道:“对啊,云顺一家离开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云笙微微一笑,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这等既报了恩,又恶心了仇敌之事,她最喜欢做了。
等出了正厅的大门后,她又见一人心事重重地走了进去。云笙停住脚步,心里暗想:那不是老族长的长子云希吗?怎么如此愁眉不展?
正是这停顿地片刻,让她零星听到了几句话。
“云川……已经跪了整整三天了。”
“祠堂外阴冷,怕他受不住……”
“此事毕竟赵珍才是主谋……他是金吾卫……”
第164章
云家的祠堂是武德年间新修的。族长有心壮大族群,同豪强比肩,连祠堂也修建地分外厚重大气。
融雪的日子,比下雪时还要冷上几分,出门呵口气都能冻住腿。暖炕还未传入河西,族人们都躲在家里烤火盆。
云川跪在冷硬的地上三日三夜,嘴唇发紫,眉发凝霜,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看起来几乎没有一丝儿人气了。
云笙一路跑到祠堂门口,看到他这幅样子的时候,心里的那些火气,嗤地一声被戳没了。
她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暗道:这云氏的老族长,还真是老狐狸,心倒是够狠。
几个云氏族人紧跟着跑了过来,云笙立刻让人将云川扶起,又要其中一人去请大夫。
云氏族人讷讷不敢上前,推辞道:“这是族长的处罚,我等怎能随意违背?”
云笙瞥了他们一眼,将手伸到云川腋下,将他扶起,淡声道:“云川身为金吾卫的一员,在宫中深受卫王殿下和丽质公主的宠幸。若是此刻你们帮了他,日后待他平步青云,你们便是恩人;若是你们此刻要看着他废了,横竖便是河西云氏少了一个人罢了,总归与我是无关系的。”
老狐狸觉得她年幼心软,这样想要让她入套,那也太小看她了。
云氏族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各自衡量。
云氏一族是什么样的状况,他们心里十分清楚。族里的青少,但凡有稍稍出色些的,不管家里情况如何,族长都不吝花力气栽培。
云川便是此中的佼佼者。
虽者他母亲作出这般匪夷所思之事,但族长对他仍是十分爱惜的。此次让云川跪祠堂,未必不是想要保全他。
其中一人思索至此,便嘱咐其中两人,让一人将云川背到房中,一人去药堂请大夫,自己则赶紧去族长那里汇报情况。
云川被人背着走了。云笙本想一起跟着过去看看,却见到一个健仆急匆匆跑到她面前,道:“三娘,郎君醒了。”
云翼醒了!
虽然早知道他会醒过来,可是此刻得到这个消息,她仍旧高兴地有些无措。云笙再也顾不上云川,抬脚就跟着健仆跑了。
—
云翼已经醒来,正背靠着软枕坐在床上。他的床边,坐满了云氏族人中的长辈,对他嘘寒问暖。
他向来性情温厚,面对族长近乎讨好的问候,也礼貌且耐心地回复着。
一直到门外传来喧哗声,一个女郎跑到门口,突兀得闯进了他的视线。
那女郎肤如凝脂,秋波眉下是一双明亮的杏眸,既妩媚又清澈,眸子的颜色和他的一般无二,红润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让他一看见就心生亲近。
云氏族长在一边哈哈笑着:“二郎,怎的连笙娘都不认识了?”
“我认得的。”这是笙娘,是他的女儿,千里迢迢将他从东山上带下来的女儿,他怎会不认得?
云笙眼里水色漾漾。她侧头闭了闭眼,将眼中湿意压下,舒了一口气,唇角含着笑,几乎是飞扑到云翼身边,笑着喊了一声:“耶耶。”
云翼摸了摸她的头,眼中满是心疼道:“这几年你受苦了。”
云笙抓着他的手摇了摇头。
人家父女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云氏族长极有眼力地带着族人们告辞了。
等他们都走了,云笙才小声问道:“耶耶,你想起我了吗?”
云翼看着自己的女儿,一转眼她便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又想到这些年各自的遭遇,他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他放柔声音道:“我已经把一切都记起来了。”
父女两个间,实在有太多话要说。但是他们两人又都明白,此时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好地方。
云翼问道:“你刚刚去哪里了?”
云笙便将云川的事情同他说了,随后道:“族长定然是不愿意放弃云川的,不然也不会有人在我耳边说罚跪的事情。他或者是觉得我是那种心软善良的小娘,见到云笙那副样子便会不忍。只要我一力做主将云川带走,便代表着我原谅他了,那我们便不好再追究他的责任。”
说来说去,不过也是苦肉计三字罢了。
云翼叹了一口气,道:“此事说来,倒也真不怪云川。”
云笙拧眉问道:“莫非其中还有隐情?”
云翼便道:“这几年,我虽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但偶尔也能感知到外面的情况。赵珍将我带走时,哄骗他们我是堂弟,但足足有一年未曾让他们来见我。后来是川郎自己意识到不对,趁着她不注意闯进了房间,才发现了我。”
云笙道:“便是一年后才发现,他若早早地将消息送出去,事情也不至于要耽搁至现在。”
云翼道:“他倒是想送,只不过他不是赵珍的对手。”
回忆起往事,他心中滋味万千。
对于他的事情,赵珍十分警觉,几乎是云川一发现他,赵珍便紧跟着抓到云川了。云川铁了心要把云翼送走,赵珍便抓了他才一岁的弟弟云宋,拿着刀威胁他道:“你要将消息送出去,我是拦不住你的。总归没了云翼,我也活不下去,既如此,我不妨先杀了你弟弟妹妹,再杀了翼郎和自己,地府里再相聚,总没人能拦着我们了。“
光听着云翼的叙述,云笙便可以想象,云川当年是如何震惊和难堪。
云翼又道:“没有一个人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母亲是个疯子。再者,云川那时自己还要念书,妹妹七岁,弟弟不到两岁,处境不比你好多少。”
况且,便是他母亲再不堪,生恩养恩大如天,他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于是在煎熬中,事情被瞒了一年又一年。
云翼抚摸着云笙柔软的发顶,小声安抚:“因着这件事,他便想着你了。这几年,他一直在努力找你,也算是难得。此事,已然不是是非对错能够分辨的了了,不如交给阿耶处理,可好?”
云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已经被惊呆了。
“好……好变态啊,世界上真的还有这么心狠的母亲啊。”
“不仅仅是心狠,而且还自私。”
“唉,父母子女间,如果有分歧,比的就是谁更能坚持,谁更心狠,赵珍这样的,在家里稳赢。”
“有这样的妈,简直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阿弥陀佛,突然觉得我老妈非常可爱善良,毕竟她只是每日叨逼我读书做作业而已。”
“珍惜我妈。”
“珍惜我正常的妈妈。”
“+1。”
很快,星际联网上便刷起了#珍惜我妈#的话题,没有看直播的人一脸懵逼,纷纷点开话题,然后被狗血糊了一脸。
—
此次为云翼诊治的,又是那位薛神医。
云川在冰天雪地里被冻了三天三夜,虽然族长已让人多加照顾,但终究还是伤了身子,几乎废了双腿。
薛神医废了老鼻子力气,才保住了他的双腿:“日后行走,怕是与正常人不一样了。若是阴雨天气,整条腿便会如千针万刺般疼痛,要另外吃止痛药才行。”
老族长得知消息,不免有些后悔,但也无可奈何。云川这个样子,虽不能再次为官,但他学识依旧在,日后做个幕僚或者教书先生是没有问题的。
好歹,将他的命给保住了。
云川得知这个消息后,便像木偶人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
众人心里都唏嘘不已,劝了几句后便都走开了。
待众人都离开后,云川的房间里一片寂静。他睁着眼睛看着床顶,仿佛活死人一般一动不动。
老天为甚不将他的命拿走?死了,便能抵消他的罪过了吧?
没过多久,窗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云川转过头,看到云笙一手拉开窗户,一手撑在窗台上跳了进来。
“笙娘?”
云笙走到窗边,将盖在他腿上的被子挪开,捏了捏道:“阿耶让我来看看你。”
云川痛地闷哼出声,额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叔父……没事了吗?”
云笙嗯了一声,然后将双手手掌平放在大腿上方,将内力注入双腿,引导着内力在腿上经络里游走。
云川只觉得腿上一重,就有一股暖流进入腿间,在腿上四处流动。暖流所过之处,暖暖的,洋洋的,滋养着所有的经脉,驱走了腿间所有的寒气,整个人仿佛飘飘欲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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