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风留在铺子上卖饼,余粮和陆勇前去帮忙,余下女人孩子呆在后院说昨晚的事。
陆小乙主讲,王冬梅偶尔补充,小丁和小庚不说话。
玉兰听的一惊一乍,抚着胸口直喘气,“吓死人了,好好的灯会竟出了这样的事,死伤那么多人如何是好啊!”
“一夫城的花灯远近闻名,多少人慕名而来啊,再加上城里这么多人,整条西大街人山人海,连转个身都难。一听走水了所有人都惊慌起来,多少人被挤倒踩在脚下,活生生被人踩死。” 王冬梅越说越害怕,最后声音都发起抖来。
玉兰赶紧念着阿弥陀佛。
陆小乙咬牙切齿道:“也不知谁嚷着走水了,竟害死这么多人!”
王冬梅骂:“下他十八次地狱的,根本就没有走水。”
玉兰疑惑道:“我也纳闷,按说西大街那么繁华,一旦走水火光冲天,我站在院里应该能瞧见啊!”
陆小乙道:“我后来看过了,沿街好些铺子都备有水桶,一旦花灯失火应该能及时扑灭的,那人胡乱嚷嚷走水,周围的人也跟着他喊,并恐慌的四处逃跑,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
玉兰道:“定是有人趁机作乱,官府的人也不是傻子,肯定能把这恶人抓起来。”
“对,血债血偿,害死这么多人,一定治他个死罪。”王冬梅痛恨道。
几个女人三言两语推断的结果,跟城里大街小巷流传的消息不谋而合,都猜测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是谁故意为之,就需要官府的人去细查了。
陆忠和祁山送完礼回来,时辰尚早,便带着家小告辞,祁山派张铁牛送一趟,等下午补完货再一并回来。
出了祁山商铺,一路上三三两两的人凑一堆谈论昨晚的事,若是有兵士巡逻过来,众人立即噤声,等兵士走远,又继续嘀咕。
陆小乙发现今天巡逻的兵士增多了,尤其是城门附近,站着两排整齐的佩刀兵士,出城的人都噤若寒蝉。
昨天为了看花灯,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龙。今天如同躲瘟神,出城的人又排起了长龙。驻守城门的官兵盘查很严,篮子筐子兜子统统翻看一遍,车上车下轿里轿外统统查探一番,弄得人心慌慌,恨不得赶紧出城去。
陆小乙揭帘往车厢外看,只见城门口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隐约能听见诸如:停下!下来!打开!放行!等冷冰冰凶巴巴的话语。
官兵检查的很仔细,速度理所当然的慢下来,排队的人内心焦急,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陆小乙见车厢外站着一个挑担的中年人,跟马车靠的很近,且跟着马车并行向前。中年人的扁担上爬着一只小蜗牛,爬过之处留下一条细细的粘液,晒干后反射着淡淡的荧光。
就是这样一只蜗牛,先前还在扁担后头,这会儿已经爬到扁担前头去了,速度竟然超过了她所乘坐的马车。真是叔可忍婶不可忍,陆小乙伸手把那只近在咫尺的蜗牛摘下来,小东西吓得缩到壳里。
于是,姐弟三人百无聊赖的围观一只小蜗牛,等着出城。
终于,轮到守城官兵对她所坐的马车喊“停下”的时候,车里的人不等他喊“下来”纷纷出了车厢,等官兵检查完,盘问完,终于道出那句盼望多时的“放行”二字!
出了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有种再也不愿进城的感觉。
☆、第178章
一出城郭,仿若鸟出笼鱼入海,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一同出城的人们,走路的加快了步伐,驾车的摔起了鞭子,推车的也增加了臂力脚力,都急冲冲的想走快点、离远点、想回家。每到一个分岔路口,总有一些人会分流走,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
陆小乙把车帘高高撩起,春风夹着春寒拂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只觉整个身心都舒畅起来,连带城外的空气也变得清新香甜。
玉兰道:“把帘子揭开吧!瞧着外面的景儿心里也舒畅些。”陆小乙点头,挂好帘子便依在一旁看外面的景致。
眼前是张铁牛高大的身影,只见他正慢悠悠的赶着车,拉车的马儿很是乖顺,鼻息喷的欢快愉悦,马尾也甩得轻快舒展。
陆忠驱车赶上来,跟张铁牛并行,说起了昨晚的事。
张铁牛左手竖了两根手指,隐晦道:“听说昨晚损了这个数,伤者就不说了。”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陆忠等人还是一阵心惊肉跳。
陆小乙昨晚因小丁的走失一直神情恍惚,对街上零零散散的伤者和死者没有具体概念,只觉四处都是人,这会儿见张铁牛比了个二,也吓住了。
二十多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惨死在慌乱的人群里,这些人刚过完新年,原本幸福满满来看灯会,谁想繁华未看尽却命丧于此,真是人世间最惨痛的事!
陆小乙回头瞅一眼小丁,只见她乖巧的依偎着玉兰,小庚乖巧的依偎着她,好一幅温馨动人的画面。谁能想到。昨晚命运的车轮稍微一拐,此刻的画面将不复存在,若小丁有个闪失,玉兰定会悲痛欲绝,一旦动了胎气就有一尸两命的危险,陆小乙根本不敢去想最坏的情况,因为那意味着眼前所以的幸福温馨都会支离破碎。
陆小乙默默的靠着车厢。手心里还握着刚才那个小蜗牛。小家伙躲在壳里,躲在自以为很安全的壳里,殊不知这样的外壳在人类的眼里是多么的不堪一击。就像眼前幸福的小家庭,在天灾人祸面前,也脆弱的如同一只蜗牛壳。
陆小乙越想越悲观,她偷偷的瞅旁边驴车上的余粮。突然有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不知自己这份小幸福能不能长长久久。也不知眼前人能不能陪着过一生,心里默默祈祷着自己的人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平平安安。
陆忠想到昨晚那副惨景,不由叹道:“哎!也不知谁干的缺德事,害死这么多人。”
张铁牛四下看了看。小声道:“有人说是蒙国人策划的,意在挑起两国争端,有人说是咱们鲁国的叛党。意在谋朝串位,还有更多夸张的说法。听起来都不靠谱,谁知道具体是啥情况呀!咱们这些老百姓哪管得了这些,只要不打仗就谢天谢地了。”
陆忠点头,“当官的当好官,咱种地的种好地,你这做生意的开好铺子,这世道就太平了。”
张铁牛哈哈笑起来,“话虽这么说,可做起来难啊!有人的地方就太平不了。”
陆小乙一路听一路想,偶尔瞅一眼余粮,不知不觉间,下溪村近在眼前,这种归故乡归田园的感觉真好啊!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思恋的就是这种感觉吧!
陆小乙见到熟悉的村庄,刚才马车上各种惆怅和低迷都烟消云散,整个身心都愉悦起来。
远远瞧见村口站了好多人,陆小乙直觉不对劲,等马车走近,村民都围了上来,全是在问灯会上的踩踏事件。
原来村里不止她们一家进城看灯会,还有其他几家人,万幸他们没出事,早早赶回来把灯会踩死人的消息也带回来了。消息一旦扩散开去,顿时有人悲哭有人庆幸,还有人奔走相告传递信息。于是乎,哪些人家有亲人去看灯会,哪些人回来了,哪些人没回来,很快全村人都知晓了。
哭的最惨的莫过于陆婆子,她家就剩两老人和一个留守幼儿,两儿两媳外加孙子孙女全去看灯会去了。陆寿增得知消息后差点晕倒,但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还能稳住阵脚。陆家大房也来人了,陆老太带着儿孙全部过来,问清情况后,只说了个‘等’。于是,一家人从厅堂等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等到村路上,最后守在村口等起来。村民们也汇聚到村口,一边安慰陆家人,一边看着进村的路。
于是就出现了刚才那副被村民围住的场景。
陆忠陆勇一家能安然回归,村民们鼓掌相庆。
陆婆子已经哭肿了眼睛,扒开人群扑上来,嘶哑的嗓子开口就是:“我的儿啊,我的孙儿啊!要我老命啊!”
陆忠陆勇赶紧过来扶住陆婆子,陆小乙也赶紧把小庚扶出车厢,“祖母,你的孙儿在这呢!”
陆婆子甩开搀扶她的两个儿子,踉踉跄跄跑过来,抱着小庚又是亲又是哭,显然是惊吓过度。
陆小乙环视一圈,发现村里能走的人都来了,黑压压一片有种看灯会的既视感,不由心里一惊,对这种人多的场合犯怵。
想到村民们也是一片好心,陆小乙心里又升起一股暖意,她眼睛尖,瞅到申强和刘宝都哭红了眼睛,定是以为她被踩死了吧。喜鹊春花妞子她们都在呢,见小乙姐两安然回归,由悲转喜,笑着上前拉着她们蹦跳。
小己萝也扑过来,抱着小丁哭诉:“他们说堂姐都被踩死了,呜呜~我不相信,大堂姐明明说过她是偷油婆,怎么踩都踩不死的。”
偷油婆就是小强。
陆小乙嘴角抽搐,这个她有说过吗?不记得了耶。
小丁好言哄几句,己萝才止住哭泣。
再看陆丙榆和陆戊枫,毕竟是少年郎,眼睛虽然发红,但情绪还能克制,陆甲薇躲在她娘身后,以前习惯用手绢遮住口鼻,这次连眼睛都遮住了,想来也红了眼吧。
陆小乙看着周围的乡邻和家人,有种暖暖的感觉,尽管平日里吵吵闹闹唧唧歪歪,真要遇到大事,村民心中良善的一面立即显现出来了,不管是真善还是伪善,不管是真心安慰还是幸灾乐祸,至少绝大多数人都是良善的,他们会为陆家人出事而担忧,会为陆家人安全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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