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二暗想除了迎接新任府台之外今天难不成还有别的喜事,可见营里的勇壮真帮着烧好了水,正招呼他们去营房洗澡,干脆不想了。
与此同时,陈虎、葛二小、陈不慌等武官换上官服,威风凛凛地站在校场两侧。
安稳镇的士绅和客商走近一看,大吃一惊,因为守孝而从未穿过官服的韩老爷竟也换上了官服,正端坐在大堂中央跟新任府台和县太爷谈笑风生。
“晚生杨光庆拜见韩老爷,拜见费府台!”
“小的陈富贵拜见韩老爷,拜访知府大老爷!”
……
“诸位免礼,请诸位先去校场稍坐。”韩秀峰起身拱拱手,随即回头笑道:“健庵兄,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要不待会儿秀峰传旨,你帮着赏赐,以示庄重。”
费嘉树岂能不知道这是韩秀峰给他的“下马威”,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上达天听,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代皇上传旨赏赐的。可想到眼前这位捐纳出身的记名知府不但是皇上钦赐的色固巴图鲁,据说真是“天子门生”,只能拱手道:“能代皇上赏赐,这是嘉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行,那就这么定。”
二人看着托盘里的那些赏赐之物,又聊了一会儿,陈虎走进来躬身道:“禀韩老爷,伍奎祥伍老爷、潘长生潘老爷和各团团首正在校场待命!”
“先请伍濬祥伍老爷教授礼仪,教授完之后本官和费府台便去宣旨。”
“遵命!”
刚在校场上列好队的文武监生听说韩老爷要宣旨,不约而同想到前些日子听说那个传言,说韩老爷不只是由帮办重庆府团练变成了帮办川东团练,而且可以代皇上传旨赏赐,甚至能具折保奏防堵出力的团首团勇,一个个顿时欣喜若狂。
伍濬祥也顾不上卖关子了,穿行在队列中教授起接旨的礼仪。
江宗海和关允中同样激动不已,因为同样有他们的份儿,也跟着提醒起一帮士绅和商人待会儿应该注意些啥。
一切准备就绪,韩秀峰同新任重庆知府费嘉树走到众人面前,伍奎祥和江宗海急忙领着文武监生和士绅商人们拜见。
“诸位免礼,诸位请起。”
韩秀峰微微笑了笑,抑扬顿挫地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不但府台亲自来看望大家,而且连皇上都命本官传旨赏赐防堵出力的士绅和团勇。待会儿获赐的要再接再厉,这次没能获恩赏的也不要泄气。只要用心防堵,无论本官还是府台,甚至连皇上都会不吝赏赐。”
“谢韩老爷提携!”
“谢府台提携!”
……
“好了,言归正传,皇上有旨。”
“臣伍奎祥(潘长生)恭请圣安!”
“圣躬安!”
等众人齐刷刷地跪下,韩秀峰清清嗓子道:“皇上有旨,以在籍丁忧知县伍奎祥防堵出力,赏从五品顶戴,加知州衔!”
伍奎祥猛然意识到这可不只是代皇上传旨赏赐,而是已经具折保奏并获皇上恩准了,急忙道:“臣伍奎祥领旨,臣伍奎祥谢皇上隆恩!”
“以在籍丁忧盐课司大使潘长生防堵出力,赏正七品顶戴,加知县衔!”
“臣潘长生领旨,臣磕谢皇上隆恩!”
等潘二磕拜完,韩秀峰看了一眼名册,接着道:“以巴县监生陈占魁防堵出力,赏从八品顶戴,加县丞衔!”
陈占奎怎么也没想到能做上官,顿时欣喜若狂,急忙道:“谢韩老爷提携!”
“陈占魁,说啥呢?”
“我罪该万死,我说错了,臣陈占魁领旨,臣谢皇上隆恩!”
韩秀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接着道:“以记名都司陈虎防堵出力,赏金鞘牙柄小刀一把;以记名千总葛二小防堵出力,赏鞘牙柄小刀一把;以记名把总陈不慌防堵出力,赏银鞘玉柄小刀一把!”
陈虎三人急忙领旨谢恩,然后在费二爷的示意下上前从新任知府手中接过打造精美的小刀。
接下来是陈天如、张彪等文武监生。有的获赐小刀,有的获赐大小荷包,有的获赐火镰。
虽然这些东西不是很值钱,也没升官那样能光宗耀祖,但这些东西是皇上赏赐的,除了陈天如之外一个个兴高采烈。
最后是士绅和八省客商,只要来的全有赏赐!
新任重庆知府费嘉树挨个帮着把赏赐之物交到众人手中,便跟韩秀峰一道领着众人望着京城方向磕拜。心里却有些酸溜溜的,毕竟能代皇上传旨赏赐,甚至能具折保奏,那是钦差大臣和督抚才有的荣耀。
赏赐完开席!
摆在大校场中央的十几桌酒席是本地士绅和八省商人掏银子张罗的,韩秀峰领着众人给费嘉树敬酒,费嘉树借花献佛回敬。然后县太爷给韩秀峰敬酒,再给府台敬酒……
人逢喜事精神爽,但酒在韩秀峰的授意下准备得不多,一个人就一碗,简单意思了一下便说起正事。
“诸位,从这个月的探报上看,黔北接下来两三个月定会大乱!”韩秀峰站起身环视着众人,很认真很严肃地说:“为防黔匪窜入我川东,我等不能没点准备。营务处这些天商讨出了个方略,本官下午也跟费府台商量了一下,决定从今日起各团不再换防,诸位明儿一早回去之后得加强防范,一定得给本官看好自个儿的人,守好自个儿的门!”
“卑职遵命!”
“小的遵命!”
“听本官说完。”韩秀峰顿了顿,接着道:“大体方略是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贼匪不招惹我们,我们便按兵不动。可一旦乱起,黔北的百姓定会涌入松坎甚至我川东境内躲避战火,谁也不晓得他们中有没有混入贼匪的奸细,就算没奸细那些既没钱又没亲友可投奔的流民一样有可能犯上作乱。
所以本官跟府台商定,要是流民涌入就以工代赈,召集他们疏浚松坎河乃至我川东境内的响马河,毕竟该河段是粮饷和商货转运的唯一水路。到时候可能会抽调十至十五个团,负责各河段的巡防。”
伍奎祥喃喃地说:“以工代赈好,只有给那些流民条活路,他们才不会生事,才不会跟着造反。”
韩秀峰微微点点头,随即转身看向江宗海和关允中等人:“再就是商队,从明天开始要加强护卫,这一路上要多派斥候,不打探清楚前头的情形,绝不能轻易离开有官军或团练驻守的场镇。要是在途中遇贼匪作乱,绝不能心存侥幸,而应该当即帮同官军守城守寨。要是在野外,那就只能选易守难攻之地坚守待援!”
第六百一十三章 黔北大乱
陈虎随伍奎祥驻松坎,葛二小随刘山阳率三团一百六十多勇壮驻守松坎下游的水牛塘,陈不慌和陈占魁率四团两百多勇壮驻高坎,杨大城和陈天如等团首率四团勇壮驻两河口。
潘二依然坐镇虹关和酒店垭一线,羊角大营只剩下营务处的六个监生,粮台的七个士绅和商人,以及看守粮饷的两团一百多勇壮。
通往黔北的大小道路再次设卡,不过负责盘查过往行人的不再是团练,而是綦江县丞召集的本地保甲。一旦发现形迹可疑之人,得先绑送营务处。如果营务处确认其是良民,那自然是要放的。如果发现其是贼匪,则要等营务处审完搞清楚贼情再押送綦江县衙法办。
能在官道上通行无阻的只有松坎大营送公文的勇壮和传递奏折的桐梓铺司兵,为确保因湖广官道受阻只能走四川的兵部邮传畅通,韩秀峰奉新任四川总督黄宗汉之命甚至在羊角大营内设了一个临时驿站,帮着传递朝廷发往贵州、云南以及贵州、云南发往京城的往来公文。
正因为如此,大营里的人虽没之前多了,但依然繁忙。
一天少说也有三四拨传递奏折公文的铺司兵进出,隔三差五有前去贵州或云南的文武官员路过这儿歇脚,前往京城赶考的云贵两省举人一样会在此打尖。所以韩秀峰反而比之前更忙了,不但要时刻关注黔北的动静,而且要迎来送往,几乎每隔一两天就有应酬。
刚送走前往贵州赴任的贵东道福连,松坎大营又差人送来三封急报。
伍濬祥看完之后忧心忡忡地说:“绥阳举人张春堂昨晚赶到松坎求援,称赵帽顶率四千余贼匪于本月初八占据了黄鱼江,以黄鱼江为大营,连当地武举张飞鹏,文监生刘沛然和武监生苏正文等人都从了贼,都投靠了赵冒顶的黄号军!”
文武监生都是可以花银子捐的,事实上文武监生现而今已经没文武之分,大多武监生并不懂兵法,甚至都没习练过刀枪棍棒武艺,十个至少有九个原本是读书人。
武举人就不一样了,虽然不一定懂兵法,也不一定习练过刀枪棍棒武艺,但终究是去省城贵阳考的,不管花多少银子也捐不着,真要是想捐也只能捐几个中额。
韩秀峰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姓张的武举人竟会从贼,看着挂在墙上的大幅舆图凝重地说:“这才几天,就从一千多人变成了四千多人!”
“这四千多还只是赵冒顶的黄号军,”伍濬祥放下公文,指着舆图道:“张春堂说赵冒顶、张飞鹏等贼匪与占据蒲老场曾家堡的何元易、令狐桂龙部相呼应,已经直接威胁到县城。绥阳通往遵义和桐梓的官道已被切断,他是绕了近百里走小路来求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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