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诰,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普沉声质问道。
自秦汉以降,妄言、非议以及妖言惹众皆是重罪。
最早时秦始皇坑杀四百余儒生,便是以妖言治罪,历朝历代抄家灭族者更是屡屡有之,待到大楚在金陵开国,妖言、妄言亦是重罪,延佑帝设缙云司有一项职权就是察听妄议朝政、妖言惑众。
李知诰或许是拿李普、李冲没有办法,但要扣押随李冲逃到舒州的这些军卒,还是言出必行的。
面对李普的质疑,李知诰阴沉着脸不予回应,只是侧过头,严厉的盯住面露迟疑之色的邓泰,一字一顿地说道:“梁军汹汹杀来,黔阳侯乃国之干城,孤军守棠邑,为大楚看守门户,这些军卒不思黔阳侯的功劳,却非议其过,乱我军心,十恶无赦……”
“……”
明明是韩谦公然以武力相胁迫,他明明也应该拉拢原信昌侯府的人手为己所用,邓泰不明白李知诰屈从于韩谦的胁迫,却反过来拿李冲身边的军卒开刀,但这些年他都在李知诰听令从事,见李知诰神色坚定不容置信,当下也是硬着头皮带着侍卫,如虎狼一般扑出,将李冲身边那十多名准备着一起渡江返回金陵的军卒扣押下来。
“父亲……”李冲没有想到李知诰会直接扣人,有些心慌的朝李普喊道。
“父亲,你们倘若不忙着渡江,先回营休息去吧。”李知诰不理会李冲的反应,直接跟李普说道。
“哼!”李普冷哼一声,甩袖沿着石径往笔架山大营方向走去。
李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仿佛笼中困兽,踱走数步,再看李知诰脸色铁青,似乎打定主意要将这军卒交出去作为交待,也不似有通容的余地,也只能追赶他父亲先回营帐再说。
原计划等所部将卒都集结过后,延后两三天再渡江回金陵的李碛,虽然有勇冠三军之勇,却是不知眼前的局面要如何应付。
父亲与二哥负气而走,但他与李秀不能不管被韩谦下令扣押的千余部属。
片晌后,六艘列桨战帆船徐徐往码头这边靠过来。
“我们是不是先回大营?”看着列桨战帆船站满兵卒,邓泰暗暗担忧地说道。
目前李知诰坐镇舒州,以整顿淮西禁军兵务,于庐江、笔架山一线构建防务为主,他们是挤出有限的钱粮在笔架山南麓沿江湾口修筑码头、水军营寨,码头极为简陋,也没有多少驻军,上百艘中小型运船渔舟,也更不可能与六艘叙州水营都用以充当主力战舰的列桨战帆船抗衡。
邓泰怎么都要防备着棠邑兵有可能对他们发动突袭。
李知诰却不为所动,与溧阳侯杨恩袖手站在江堤码头上,看着来船渐行渐近,直到看清楚江州刺史周惮的面容。
不管怎么说,在手下将卒面前,李知诰都不可能流露出软弱的姿态,盯住周惮,沉声问道:“周刺史亲率兵船来我笔架山大营,不知道有何赐教?”
看到溧阳侯杨恩也站在码头前,周惮揖手施了一礼,说道:“李侯言重了,我率江州兵增援金陵已经大半年了,照理早就应该回江州。黔阳侯担心江上盗寇横行,路途不靖,着宗靖率战船护送我一程。我远远看到杨侯爷与李侯在江边,特地靠过来问候一声……”
文瑞临能从李知诰手下逃脱这事便很值得怀疑,但戎马倥偬,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去猜想什么。
然而,谁能想象棠邑兵整备之初就连打两场硬仗、死伤无数,李知诰却纵容这些的流言在淮西禁军之内散播,甚至还纵容部将当面对棠邑军的军将冷嘲热讽?
韩谦要是这时候还忍气吞声,接下来进攻历阳的战事,还要怎么打?
当然,韩谦也不能公然用武力或直接封锁长江水道以胁迫淮西禁军给他一个交待,但着林靖宗率一部水营护送周惮返回江州,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李知诰看了杨恩一眼,见他神色也凝重起来,心里知道杨恩明白周惮此时返回江州的意义是什么。
江州控扼鄱阳湖及长江水道,战略地位与岳阳相当。
周惮在兵船的护送下返回江州,谁都要考虑真要撕破脸后韩谦用兵马封锁鄱阳湖及长江水道的后果有多严重。
当然,周惮身为江州刺史,之前着州司马或司兵参军或兵马使率州兵增援过来就行,只是周惮其人希望能有统兵作战的机会,才亲自过来,但是周惮这时候返回江州,不需要请旨,别人也不能说他的不是。
“不知道周大人可知黔阳侯为何要着人在武寿河口扣留我麾下将卒?”李秀心系部属安危,振声问道。
“黔阳侯接到信报,说是杀出重围的右神武军残卒里有敌间渗透,为避免敌间随残卒逃入大楚境内散播谣言、乱我军心,黔阳侯只能先将他们扣押下来。请李秀将军放心,黔阳侯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大楚将卒,只是审查需要时间,还请李秀将军耐心等候。”周惮说道。
见韩谦拿这样的借口扣人,李秀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无计可施。
第五百六十七章 讯问
“不将他们交出去?”
看着周惮在六艘列桨战帆船的护送下往西远去,邓泰看着身后十数名被五花大绑的军卒,疑惑的问李知诰。
要是不将这些人当成替死鬼交出去给韩谦一个交待,那将他们扣留下来做什么?
李秀犹有所思的看了这些军卒一眼,见溧阳侯杨恩都没有说什么就直接往大营方向走去,他也拉了李碛一下,示意他们先离开。
待诸人相继离开,李知诰又示意侍卫站开些,之后才阴沉着脸吩咐邓泰:
“这十数军卒你都给我分开来逐一审问,他们这些天到底是怎么杀出重围的,又是怎么藏匿、聚集到一起,逃避敌军围捕的,以及一路上是怎么跟李冲遇到逃到舒州的,所有的细节都要给我审问清楚。谁要敢有一丝隐瞒,或有对不上的地方,可以用重刑。邓泰,虽然我一向视你为嫡亲兄长,但军法无情,这次倘若再有一丝懈怠,还请你莫要怨我不念旧情,拿你问责……”
邓泰一脸震惊,一时间似乎难以想象李知诰要干什么。
“……”听到这里,姚惜水不解地说道,“即便韩谦为了替自己开脱,一定要说这些军卒里藏有敌间,甚至要往李冲身上泼脏水,大哥大可以将这些人交给他,用刑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屈打成招也好,随韩谦怎么来就是,但大哥何需脏了自己的手?”
“不管李冲是不是有问题,他毕竟是你的兄弟,这件事不该是你来揭开啊!”苏红玉劝说道。
当世所讲的孝道,除了父慈子孝外,还讲究一个兄友弟恭。
见李知诰如此安排,苏红玉也知道他明显怀疑李冲在接近一个月后才从敌围逃出来很可能是有问题的,但不管怎么说,照着当世亲亲相隐的伦理要求,这个问题都不应该是李知诰揭开。
所谓的大义灭亲,是指那些谋逆大罪。
“我会安排船只,你与惜水今天就回金陵去。”李知诰板着脸说道。
苏红玉见李知诰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红着眼眸站在一旁不再说什么。
姚惜水没想到李知诰未必不听劝,难以想象她们竟然还要被赶回金陵去,不甘的提高声调质问道:“大哥,此事我们虽然有疏忽,但我们不是不知轻重缓急之人!”
“不,你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我事后会给夫人交待,但军中之事,你们以后还是少插些手,”李知诰阴沉着脸,说道,“你们回去后告诉夫人,韩谦这次事过后,很可能会选择重新扶持陛下执掌朝政大权,他今日这些举措,未必没有做给陛下看的意思。而陛下不想朝政大权完全落入太后之手,大概也会重新想起‘韩师’的好处来。不过,在战局稳定下来之前,还要请你们不要再有什么轻举妄动了。”
“他要与杨元溥重续师徒之情,只怕也是短时利用罢了吧,何足为虑?”姚惜水不以为意的问道。
她们掌握那么大的杀手锏,她就不信韩谦会在杨元溥身上下多重的筹码,当然她们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会将这个杀手锏打出来就是了。
李知诰知道姚惜水所指是什么,也不会跟她在细枝末节之事争论什么,为防止她们不知轻重又滋生是非,索性将有些话说得更透,说道:
“韩谦是喜欢剑走偏锋不假,同时他与其父韩道勋推行新政,得罪太多人的利益,因此也使很多人不喜欢他,当然也不乏早就有人怀疑他在文瑞临这事上居心不良。不过,不会有人会相信他与梁军勾结,即便这件事的真相揭开来,所有人也都只会认为他有陷害昌国公府的心思。这或许能一时重创韩谦的威信,但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梁军大举压境,淮东、淮西岌岌可危,朝堂诸臣不管多么不喜欢韩谦,这时候却只会将击退梁军的希望寄托在韩谦的身上,而不会将希望放在丧师兵败的昌国公府头上,也不会放在攻巢州城半年而未陷的我身上。更不要说,韩谦犹掌握着江淮之间唯一的水师战力。你们想想看,这样的传言继续大肆散播开来,特别还是从我军中散播出去的,韩谦将一封奏折送入京中,称病避嫌,坚持要交出兵权、率叙州水营退回叙州去,你们觉得整件事最后会以怎样的结局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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