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赛文看到,在他的骑兵忙于回射时,又有群塞琉西亚民军举着长短武器,贴着路左的树林灌木为掩护,正在猫着腰撅着屁股,不断呐喊击鼓,一拨拨朝他的队形逼靠,看起来是希望趁机发起短距离的白刃战,打垮他的骑兵。
“没机会占便宜,我们回去。”赛文用剑身拍打了下坐骑的屁股,见对方阵队严谨,便带着所有骑兵,很快就跑回了阿拉尔曼堡的夹墙内,而后穿过去,进入了大城当中暗自待命。
而另外两位卡列戈斯兄弟,一位在塔楼上眺望着西边狭长的通往阿塔利亚城的海滨,和陆地上绵延的群山,不断抱怨着“难道皇帝陛下真的因为安条克城的得失,而忽略了我们城堡和家族的存在吗?怎么援兵还不到来。”另外一位,举着系着战旗的短戟,顺着长墙上走来走去,督促雉堞后的士兵,“将弓弦和火矢都备齐,把礌石运上来,架设维护好弩炮,等待着各自旗手的指令。”
暮色当中,塞琉西亚的民军们,慢慢扫荡清除了整个城下的房屋、村落,开始堵住了阿拉尔曼堡朝东的所有通道,并将哭声震天俘虏来的卡列戈斯佃农,用绳索系起来,一串串往塞琉西亚城押送:他们当中绝大部分,都要在城中的军械库、皮革作坊、造纸坊里免费充当劳役苦力三年,才能成为归化民,和高文与安娜签订圣俸合同,或者获得耕作的田产,或者成为自由雇工。
“啊呵,啊呵!”大约半个时辰后,数队举着红手战旗的骑兵,从各个山头驰下,来到了距离大城外三百尺的距离,接着抬起系着方旗的骑矛,吹响了喇叭——伤愈的副纹章官莱特·博济亚在马背上捧着交涉的文书,跃出了身后骑兵队列数步,仰视着城头塔头鼓噪辱骂的守军士兵们,而后展开手里的文书,高声朗诵着“我大塞琉西亚攻打你们城堡的理由”。
“骗子,杂种!”所有卡列戈斯家的私兵群情激昂,他们挥动投石索,拉满弓箭,对着莱特射去,不让他读完讨伐的檄文。一阵哄笑声里,莱特急忙扔下了书卷,将盾牌顶在身后,身下的战马夹着尾巴驮着他逃回了自身的营地里。
随后一夜无话:塞琉西亚民军的主帅比雷尔,盘踞着与小城对峙的那座山丘,其余队形和营地像蜘蛛的爪子,朝各个方向延伸而下,占领着多所村落废墟,并开始在夜中点起火把松明,似乎要建造攻城的云梯和器械了。
“就等着他们明日来攻城了!”看着对方营盘里的火把和锻冶升起的烟尘,及鼎沸的锯木声、砸钉声,抛系绳索声,塔楼射击孔里,赛文·卡列戈斯抹了把脖子上的汗水,粗声豪壮地说到,“当年高文是怎么败退的,现在我叫他败得更惨。”
而大城核心高塔里,双目无法看见的尼卡,依旧僵直地坐在那里,用手指慢慢地,有节奏地,丝毫没有波动地敲着木头做的扶手,一下,又是一下,好像在精准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等到尼卡敲打了足足两万一千下后,微微的晨曦已经蔓延到他的靴子下,被黑夜吞没的灰尘又轻快地起舞起来,接着随着城下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猛地四处窜动。
因为在阿拉尔曼堡城东五个古里处,举着银穗战旗的吉麦吉斯军团,以七百名全副武装的吉那特骑兵为先导,浩浩荡荡,铺满了所有的山谷与原野而来,他们迅速顺着比雷尔先前占据的那座山阜的两翼展开阵线,随后阳光下和士兵震天的吼叫里,骑着黑色母马的高文出现了,他身旁是背着弓箭的突厥军仆,后面是扛着六角长柄铁锤的迪姆·歌利亚,旁侧是金手闪闪同样骑着匹母马的保罗派女执政官,再后面则是骑着头健壮青色骡子的小翻车鱼,她身后的奴仆们擎着鲜红夺目的伞盖。
“阿格妮丝啊,现在龟缩在你面前城堡当中的,是你的宿敌卡列戈斯家族,他们曾经狠狠挫败过你的智慧和骄傲,只要这城堡矗立在海滨一天,整个吹拂奇里乞亚的海风都会带着对普拉尼此名讳的嘲笑,现在你是如何想的?不过我可得提醒你,屈从于敌人曾经带给你的耻辱,那是基督的做法;而毁灭敌人洗刷耻辱,那是罗马人的做法。”高文拉着缰绳,大声对着那边的小翻车鱼询问道。
而那边,卡贝阿米娅则也靠在距离阿格妮丝更近的位置,随后心思缜密细腻的女执政官就嗅到到了对方身体上淡淡的香味,十分熟悉,但她却转动下眼瞳,并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声张,但听到小翻车鱼气势昂扬,灰色的头发被风刮起,在额前和耳边翕动,语气满是好勇斗狠,“他们还以为这次塞琉西亚的军队会继续一成不变地使用陈旧的抛石机或者射石弩,所以还筑起了道可笑的夹墙来加固。我马上就会把这些孱弱的壁障尽数粉碎掉,用代表着罗马人复仇光辉的石弹暴雨。卡列戈斯这群杂碎们,吃我‘大普拉尼炮’吔!”
第8章 大普拉尼炮
说完,小翻车鱼刷得抬手,立骡于坡上,他身后的奴仆举高了红色伞盖,由此为讯号——山阜下的民军士兵和许多军仆、匠师,喊着号子,将昨夜和先前准备好的木材器件,于距离阿拉尔曼堡足有一千余尺的地带,开始搭建起攻城器械来。
“简直是开玩笑,在这么远的地方,什么东西能触及到我们的城墙和塔楼?”三位卡列戈斯远望着这幕,在嗤笑之余还带着大惑不解的表情。
遥远的平原上,层层塞琉西亚民军和吉麦吉斯士兵的护卫之下,以及小翻车鱼的严厉督导下,军仆们率先顺着铺设好的木板,推出了长达三十安娜肘尺、宽七个半肘尺的木制框架,铺设在平坦的板面上,而后在整个框架的三七分处,再用铁锤打上了道同样七尺半的横梁在其上。随后他们运用工具,在这道横梁的两端,各自竖起了根十二肘尺高的立柱,并在立柱的两边,用斜角打下了支撑架,将立柱牢牢固定在框架上,一切都因为事前塞琉西亚军团围绕着安娜的身躯,定下了度量衡而十分精准迅速。
这一切妥当后,小翻车鱼再度挥动手臂示意,匠师们便在支柱两边靠上了梯子,纷纷爬了上去,在立柱端头提前凿好的圆孔内,架设了两道大小不等但都可转动的木头滚轴,并用铁板钉上了便于延长摆臂的木箱,使其牢固度增加——一队军仆分成了两排,共同用肩膀扛着极长极长的木杆,充当抛射的摆臂,顺着二个支柱的中间木箱伸了进去,在个合适的位置,被梯子上的匠师们用绳索及吊耳等器具,和木箱合为一体,又在木箱第一处转轴处,悬起了个内部用铁筋加固起来的“兜箱”。而另外一侧,同样数量的军仆则在底座框架的后端,打入了带着绳索的铁轱辘,并用绳索系住了长摆臂前头的蝎尾铁钩。
“拉下来。”几名军仆扯动那兜箱底部四角的绳索,将其拉动下来,而另外段长长的摆臂木杆也带着轻微绵长的啸声,带着铁轱辘上绳索嗖嗖嗖的转动清空,摆动升起到半空里高昂着,空空吊起的皮革弹兜,在风中晃晃悠悠,对着一片骚动不安的阿拉尔曼堡。
接着,许许多多的军仆开始在扯下来的兜箱里,挨个摆入石块,直到将其装满,变得异常沉重为止。
“转动轱辘。”山坡上的阿格妮丝继续指挥道,军仆、匠师们发出哼唷哼唷的声音,好几个人满头是汗,扳动着框架后端的那个铁轱辘,一圈圈绳索被重新拉回轱辘之上,摆臂也吱吱呀呀被艰难地拉弯俯下,直到把那段沉重的兜箱给慢慢升回去,其下的四根绳索摆来摆去,直到临界点高度为止。
这会儿,摆臂长杆最前端蝎尾铁钩上的弹兜,被摆上了磨得滚圆的石弹,被交叉系稳好后,几名定炮手走到了“大普拉尼炮”的侧边,使用小型的工具,对着披着美丽晨曦的阿拉尔曼堡,就着发射的角度和距离进行了简单的测量。因为先前,阿格妮丝已经制造出一套固定的表格公式,粗通数理的炮手只要照搬即可。
被彻底“锁定”的阿拉尔曼夹墙上,很多守城的士兵张大了嘴巴,对着在他们面前竖起的巨兽般的新式抛石机,一共有五座,陆续从藏身的棚子和垛口后扶着站起来,窃窃私语,整个空气充满了不安的氛围。
气得老三泰罗·卡列戈斯挥动着鞭子,他是被委任为逻堞的指挥官的,来回在夹墙跑动起来,到处抽打着望呆士兵的背脊,“给我全部缩回去,敌人马上要发炮了!”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其下五座一字排开的“大普拉尼炮”猛然发起了野兽般的响动,呼啸震动了整片原野和堡垒——炮手们将铁轱辘摇手上的机关,用铁锤咚咚声砸了下去,其上的绳索顿时转动起来,摇手宛如急速的旋风,那边没有制衡的兜箱在沉甸甸累积起来的石块重力作用下,呼啦声猛地下坠下来,带动那边的长杆摆臂在空中划出了完美的弧度,其兜里的石弹在异常强大的离心力作用下,挣脱了系带,如陀螺般旋着,在极短的瞬间,挟着不可一世的速度和冲撞力,越过了长达一千四百尺的距离:五颗弹丸,一字列开,三颗在夹墙稍微靠下的位置,从墙壁贯入,带着炸裂出来的粉末和碎石,从夹墙那侧出,还能带着极大的动能,直到砸入夹墙那边西侧的沼泽地为止;其余两颗一发瞬间就打碎了处塔楼,另外发则扫碎了塔楼下的两处雉堞,削掉了站在其上的十余名守军士兵的脑袋和上半身,到处都是扑到在地还在抽搐爬动的下半身残躯,还有纷纷扬扬落下的衣甲、砖块和人体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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