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韶华接下了帖子,让人去请了陆中元跟乔莱过来。
不过一夜未见,陆中元眼下青紫,嘴角起泡,下巴有胡渣,衣摆有褶皱,看起来不止憔悴而且颓废。安韶华看他这样隐隐有些担心,若是自己推测的不错,等真相大白之时只怕陆中元诸多打击之下会经受不住。
想来前世今生,见过多少案子,家破人亡的惨剧来的没有道理,多少人想不通,就此一蹶不振,又有多少人在案情水落石出之后,强撑着直到行刑,然后整日醉生梦死或是寻了短见。如今安韶华与陆中元私交甚笃,尤其不愿意看到他自暴自弃,心下着急,却又一时间却想不到合适的话来劝慰他。
正想着,乔莱过来了。乔莱也面色憔悴,满面油光,也许是没有上妆的缘故,原本的脸色就不算好,现在看起来简直凭空老了十岁。
新婚小夫妻俩见了面,陆中元刚往前迈了一步,乔莱就转开了眼神,低头向旁边走去。陆中元生生止住了脚步,看向乔莱,眼底尽是茫然苦痛之色。
照理说一般情况下,看到人家两夫妻闹矛盾,身为好友肯定要从中调停,可惜安韶华此刻脑子里都是根案子有关的事情,顾銛却觉得人家小夫妻的事儿,谁都不能插嘴。
最应该给递台阶的人撒手了,陆中元晾在那里好不尴尬。
“焕郎,”安韶华见人来了,马上说:“我昨天发现一件事情。”
“请讲。”
“令尊生前,并不知道有人吩咐了做醒酒汤的事情。当时又丫鬟给令尊大人送了醒酒汤,陆老爷喝了之后问了一下可曾给宾客都上了,丫鬟回应该都上了,令尊说‘好’。”
“哦。”
“……”
安韶华等了一会,没想到陆中元却没接话,安韶华正要接着问,乔莱却说话了:“安大人,这有何稀奇?”
“可是,这个问题是,关于这个醒酒汤,陆老爷明显事先并不知情。而嫂夫人也说自己并没有吩咐厨房做醒酒汤,焕郎跟令姐陆夏苗一样,不知道是谁吩咐的。”
闻听此言,陆中元一下子坐直了,可很快又恢复了原样:“那又怎样?一个醒酒汤而已。也许是哪位宾客想喝了,厨房看着觉得应该给上,所以自作主张了。”
“是吗?”安韶华笑了笑“可是我刚才听一些士族学子说,住在门口的几个院子没有醒酒汤,反而是往里的院子,都有醒酒汤喝。”
陆中元一听,马上变了脸色:“去厨房问一下,怎么回事?”
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安韶华端起了杯抿了一口茶。
不一会儿,厨房的婆子过来了。
据这个婆子说,是一个新来的丫鬟自己来了厨房,说有宾客要醒酒汤,她琢磨着要的人指定多,便问厨房能不能让给她一个灶。厨房的婆子说到这里,翻着她油腻又奸猾的眼睛看了看陆中元,再看了一眼站在安韶华身后挎着刀的刑部差役,磕了两个头一狠心说:她当时也偷懒了,就指了一个炉子让那个丫鬟自己去煮了。从煮到送,她都没管,至于那个丫鬟什么时候煮好什么时候送,那些送了哪些没送统统不知道。
陆中元听得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那个婆子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什么来。
“唯清,这事是乔家招待不周了。”
“……”安韶华看着陆中元,有些无语。“焕郎啊,我问这些不是追究谁有醒酒汤睡没有,就跟嫂夫人昨天说那个掌家权的事情不是贪恋陆家的钱财一样。我说的是这个案子。”
说到这里,陆中元竟然露出一丝苦笑“唯清啊,案子不知已经结了么?想我父亲一声谨慎自律,谁能想到他年迈之际,只是想找个伴,竟然就把命都搭进去了呢?”说着就又要哭了。
“焕郎,你喝一杯滟茶,且听着。”
“唯清,沧州的习俗,服丧守孝,要三月茹素、不可沾茶酒。”陆中元解释。
安韶华点了点头。转过头去问厨房的婆子:“厨房还有什么异常吗?”
厨房的婆子愣了一下,小声说:“丢了个剔骨刀。”说着还比划了一下,“这么宽,这么长。这还是把新刀,我买了不到四天……”
安韶华打断她的话,“那个去做醒酒汤的丫鬟,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那个婆子笑了“她年岁不大,傲气得很,见人从来不笑的!”
安韶华跟顾銛对视了一眼,见人从来不笑,还年岁不大的,跟前恰好有这么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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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苑梦 的地雷
对不起前几天更新不稳定。今天开始应该能恢复日更。感谢不离不弃。
第123章 四美
陆中元当即招手叫人, 安韶华把他手按住了。给他使了个眼色,陆中元歪着头看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赶紧上前指着厨房的那个婆子小声对乔莱说“夫人,她说的那个丫鬟,大约是初十。”
乔莱冷冷看了他一眼,有心呛他两句,又觉得人前不能让自家夫君没脸,只能扭过脸去低声吩咐丫鬟。转过来之后,向安韶华扯出一个很牵强的笑容。为了缓和他们父亲的关系, 安韶华也算用心良苦,乔莱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夫妻相处,冷暖自知,再好的关系于人家夫妻之间, 终究是外人,安韶华自觉已经做得足够。便不再多言。等待初十的过程中, 安韶华提出能不能下午在陆府再设宴,将毛舟请来。陆中元这回倒是学乖了, 不敢擅专,看了眼乔莱。
乔莱刚说了两个字:“怕是……”
听出乔莱话中的意思,自觉拒绝人的话还应该由自己说,陆中元就截过话头“唯清,你有所不知。沧州习俗,父丧之后,七日不吃热食, 一月不净面,三月不沾茶酒荤腥, 一年不剃须,三年不嫁娶。这不吃热食、不净面、不沾茶酒荤腥,三样,真是不适宜宴宾客啊。”说完看了一眼乔莱,乔莱点了点头,陆中元也舒了一口气。
“实不相瞒,”高信立接过话头“陆……公子,对于令尊的案子,我跟安大人都不同意毛大人的说法。而且种种细节也颇为蹊跷,很多谜团尚未解开,现在定案为时尚早。”
“唯清?”陆中元闻言,三两步上前抓住安韶华的手,呼吸都乱了,“你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们是发觉了一些疑点。”安韶华看着陆中元,“但只是疑点。嫌犯十分聪明,好多人都在不知不觉间做了帮凶,我们不能打草惊蛇,只能求你们从中配合,找到嫌犯布局的弱点,一举击溃。”
陆中元点了点头,“还请但说无妨。”
“焕郎,嫂夫人,”安韶华招呼陆中元夫妻俩都坐下,高信立跟顾銛马上围了过来。几人一番商议,不觉间已是巳时。
中午去毛府赴宴,正是日中最热时分。今日之热与前几日又不同,一早便有些闷闷的,可是到了午时依旧闷热难耐,毒日头在头顶火辣辣地炙烤,连顾銛都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时不时要深呼吸一下,别人更不必提。
虽说毛府的宴席准备得不错,但是来赴宴的人心思都不在吃上,自然是再好的菜式都无人欣赏。席间毛舟几次提出喝酒,都被安韶华推了。如此反复两三次,毛舟的表情也不大好了。
“安大人,可是菜不合口味?”
“啊,不,毛大人多心了。暑热天气,胃口不大好。”安韶华笑着看了看顾銛“这一次出门时日不短,家中幼子也有些想家了。”
有了孩子还有这一点好处,很多事情可以推到孩子身上。比如此时,明明是毛大人费心准备了家宴他们却不好好吃,偏要推到孩子身上,说什么孩子想家了。哪儿跟哪儿啊。
不过跟聪明人聊天,这样的话对方听得懂,自然也接得住。“这倒是,本来沧州地界儿有很多有意思的去处,只是正遇上陆家这事,这几日陆家被看的紧,除了公门中人谁都不能出入。令公子年幼,困于方寸之地,自然是觉得无聊,闹着要回家。小孩子么。呵呵,不过出去也不好,怕是受不得暑气,最好待得八月秋日里再来,到时候有的好吃,有的好玩。好在今日结案了,顾将军可以带着令公子先回永安京了,被关在陆府不得出门的那些个宾客也能自由行动了。”
毛舟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安韶华低着头把玩着茶杯,微微侧脸看了高信立一眼,高信立马上接话:“即是如此,此案就交给毛大人了,高某借毛大人的酒拜别毛大人……”
“哎……高大人莫急,这个案子是结了,案宗不如就现在交给安大人与高大人吧。”说完,毛舟一招手,马上有人呈上来一叠案宗。
安韶华赶紧漱口净手,两三步上前接过案宗,坐在一旁就看了起来。
毛舟见状也不好意思托大,赶紧净手跟上来,等着安韶华发问。安韶华粗略看了一遍案宗,心下有了个底。
顾銛看安韶华成竹在胸的样子,便起身告辞。
毛舟送他们出来,路上闲谈中,安韶华随口问道“昨日那两个人证,可在府衙?”
毛舟以为他们是要再审,便说“此案案情确凿,嫌犯已经自尽,并不需要升堂论罪,定案之后人证已经放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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