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嫌拿得少呢。现在每日能捡四五十个蛋,除了送去茶馆的,我和兰哥儿也吃不完。你们一家四口人多,一顿炒个四五个,很快就吃完了,吃完我再给你们拿来。”
再过个把月后批的鸡再开始下蛋,那就更多了。
梅寒叫小孩回屋拿篮子来装,桂花婶子还很高兴地道:“你们那几只三穗鸭也下蛋了,我给攒起来,昨儿做成了咸鸭蛋和皮蛋,等做好了再送过来,我和兰哥儿……”
二人闲说着,小孩蹦蹦跳跳取了篮子来,桂花婶子捡了鹅蛋放在下面,又捡了些鸡蛋,里边忽然露出个格格不入的小蛋。
“这个蛋蛋好小啊!”小米惊奇地拿起蛋,一只手就能握住,和其他鸡蛋很不一样。
“怎么混了个头生蛋?!”桂花婶子一想,随即好笑说:“应是兰哥儿不晓得这篮是留给你们的,我没注意他便放了个头生蛋进来。”
头生蛋个头才和野鸡蛋差不多,桂花婶子和兰哥儿向来是留着自己吃的。虽吃着和普通蛋差不多,但送人多是不好。
桂花婶子说着要把头生蛋拿回去,梅寒不在意这个,只道自家人不讲究这个,将之放到自家篮子里。
小米又捡了起来,稀奇地左看看右看看,见阿简也在看,就把蛋给了阿简,扬起脑袋唤桂花婶子:“阿太还有没有小蛋蛋?小米也想要一个~”
小孩子不懂大人的心思,就喜欢这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尤其是这东西还这样小。
见状,桂花婶子不坚持了,高兴道:“有哩,太太一会儿回家给你拿!”
“我们跟阿太去拿~”小米欢喜得不行,让桂花婶子等等,自己一溜烟跑回屋里,很快又跑出来,手里举着两个小篮子,“用爹买的小蓝装~”竟是连阿简的小篮儿也取了出来。
“小灵精,要把太太家搬空不成?”梅寒好笑地点点小孩脑袋,小孩龇着一口小白牙乐。
桂花婶子拿了腾出来的篮子,笑盈盈领着两个小孩回家。走到院子门口,沉川从菜园里跨出来。
“婶子和兰哥儿怎么不来地里摘菜吃?我们地里种的菜多,又比寨里的种得早,许多都吃得了,婶子要不来摘可得坏在地里。”
说着从菜筐里一样拿出些来,三两下把桂花婶子的篮子填满了。
“我跟兰哥儿地不多,但家里就我们两张嘴也吃不完,还要给旁家送些才是,大当家的一下又给这么多……”
桂花婶子提了菜,领着小米和阿简回家了,夫夫俩也回屋做饭。
梅寒在切腊肉,沉川搬了个小凳坐到灶边烧茄子和辣椒,觉着屋里光线有些暗,便道:“明儿把家什搬到院里吧?以后在院里做饭光线好些,也没屋里烧火热人。”
梅寒:“那得空了我把棚子收拾收拾。”
院里的草棚还是二人成亲办酒时搭建来做饭的,一直没拆,堆放着农具、柴禾等杂物,灶也是现成的。
“我烧好这两样就去收拾。”没一会儿,烧椒的香味喷涌而出,勾得沉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又转头对梅寒道:“要有豆豉就好了,烧椒能更下饭。等哪天下山了,咱买几斤盐,再称二三十斤黄豆回来,做一锅豆豉?”
梅寒自是无有不应。
夫夫俩一人理着件事儿做,屋里一时只剩二人的说话声,柴火的哔啵声,还有辣椒茄子被火烧得鼓胀到极致,噗一下炸开的气音。
低低切切的声音中,饭菜香味从无到有,愈来愈浓烈,飘荡出这一方小小的屋子,与别家炊烟密密匝匝勾缠在一起,编织成小山村满是烟火味的傍晚。
桂花婶子给小米和阿简一人装了三个头生蛋,翌日早晨,两个小孩起来就缠着大人给他们煮了,非常稀罕。
吃完蛋,两小只先是做了宋夫子留的每日功课,然后开心地赶着阿简的小黄鸡到桂花婶子家去,说是要跟阿太学养鸡,好让小黄鸡赶紧也下蛋。
梅寒趁天气好,把昨日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洗了,又把被褥抱出来,搭在菜园的篱笆上暴晒。
沉川扛了锄头去地里,半道上遇见邵元和一个生面孔,一问是请来寨子建水碓的领头,也就不忙着下地了,跟着人去瞧瞧水碓建得如何。
水碓建在小溪溯游而上的一个小型瀑布下方,瀑布离山寨有些距离,底下是一个水潭,穿过山寨的小溪只是水潭的一小个支流,水潭主流半道上分了路,又从更险峻的地方形成另一个瀑布,直直坠落到老鸦山脚下。
到了地方,沉川发现不止建水碓,邵元还让人在水潭四周建了一人高的围墙,围出岸边几丈施工地来,只在入口处留了道大铁门,连水潭主流上方也架了木栅栏,防护很是严密,无论是人还是兽都不好轻易闯入。
围墙外围搭了许多简易棚子,是施工队的临时住处。
进入大铁门,就见施工队众人已经开工,凿碓窝的,安装石碓头的,连接碓杆的……约莫三十来人,全部是青壮年,没一个闲着的。
水碓主体是一个巨型的立式水轮,中心留了一个巨大的卯眼,就立在瀑布正下方的水潭中;岸边还有一颗巨木制成的横轴,横轴极粗长,一头是与水轮卯眼相契合的榫头,中部留了十来个卯眼,有人正往里面敲拨板。
光从水轮和横轴的大小就看得出,这水碓有多么大。
沉川此前没见过水碓,还是问了梅寒才知道一二,晓得眼前的应当是一个连机水碓的部件,只靠水流撞击水轮就能带动横轴转动,从而实现整个水碓的运作。
听是听过了,但亲眼看见这么精妙而大型的机械,还是忍不住啧啧称奇。
施工队领头人晓得沉川也是话事人,热情地为人介绍:“别看水碓才打了个底儿,实际上什么零件器具都做好了,马上就能安装好,再花个三五日把工坊建好,保管不会误了庄稼收成。”
一行人一开始来时,听寨里人叫邵元三当家,还忐忑了一瞬,以为进土匪窝了。转头看见许多老幼,又看见人家伺候得很不错的庄稼,才放下心来,收了定钱专心给人干活。
沉川问:“这横轴这么长,还要安装拨板,水势能带得动吗?”
“绝对带得动!”领头拍着胸脯打包票,“这瀑布虽小,但胜在极高,水冲击力大,以我们建的水轮大小和结实程度,要不是横轴不够长,至少还能加三碓!”
眼下一根横轴上已经安了十三碓,建成后能同时舂十三碓的大米,极为节省人力。
沉川:“建成后一日能舂多少米?”
“水流下一日夜不停歇,一碓能舂四石稻子,再配上风车摇糠,出米至少三百三十斤,。”领头如数家珍,不需思考马上得出结论,“这有十三碓,能舂稻三十九石,出米千钧不止!”
饶是沉川也不免惊讶,这水碓加工效率竟然这么高,一日出米四千三百斤?
沉川讶然看向邵元:“建一个水碓这么划算?”
邵元默然,半晌才微微颔首。而领队连连点头,一口一个划算得很,绝对吃不了亏。
有人呼唤领队,领队给二人打了声招呼就过去了。
沉川凑近邵元,低声问:“这……花了多少钱?”
邵元沉默片刻,幽幽道:“一百三十八两。”
沉川:……
沉川:!
“这么贵?!”就算一天舂的四千斤米全卖了也不够付工钱的!
沉川错愕看向那两层楼多高的巨型水轮,目光都变了。先前邵元找他商量想建个水碓,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知这水碓竟然这么吃钱……
邵元缓缓点头,解释给沉川听。
光是那一个精密的水轮,材料还算是他们寨里提供的,造价就到了惊人的八十两银子,施工队一日不休地干,干了足足两个月。不说用到的石料,整个水碓还用了许多铁造部件,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相较之下,三十多人的人工费技术费都算小头了。
沉川听着一项项支出,直听得牙酸,实在造价高昂。
不过心痛归心痛,还是觉得值。
寨里种的稻子都是他催化过的,产量是一般稻子的两倍有余,亩产足有八百斤。虽寨里人种小麦的更多,但平均下来一家也种了一到两亩的稻子,算下来用水碓也要花半个多月才能脱完壳呢。
若靠人力用石臼给稻子脱壳,一个成年人一天到晚也脱不了一百斤;至于靠牲口则更不必说,买牲口的钱加起来都够建水碓了。
再者水碓也不是只有给稻子脱壳一个作用,还能舂舂米面、小麦面一类,还有玉米面和沉川心心念念的辣椒面,什么都能舂。省下来人力去干其他的,不出一年建水碓支出的钱就能赚回来。
“……只水碓花钱多,之后水碓维修找他们不用额外给钱,且工坊的一应设施都包含在一百三十八两内,全权交给他们做。风车也不必另买,他们直接做几架就是。”
时下舍得建水碓的少,便是财主家的庄子,宁愿花钱找更多人干活,也不愿意一下拿出这么多钱来建水碓。也有几个村子凑钱建水碓的情况,但就更少了。
施工队都是会些木匠手艺又有建水碓经验的,有活儿时领头的牵个头一起干,平常没这样大的单子,便各家干各家的,或开木匠铺子,或卖些家具,抑或走村串巷给人修理东西……
总之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老鸦山寨给了个大单,他们也乐意给些优惠,左右赚得要多多了。
闻言,沉川心痛稍缓,也觉确实划算。只不过……
“你什么时候下山开杂货铺子?四月跟你说时你说过两个月再开,这六月了,该动起来了吧?咱地里马上收成了,自家吃不完,是一定要拉下山卖的。”
邵元有些回避,言说抽不开身,让沉川和梅寒再开一家铺子就是。沉川哪是好糊弄的,纠缠着要人给个准数。
邵元便道:“过几日吧,等水碓建成我就下山看店。”
“成,那就三日吧,店面我已经给你看了好几家,够你挑的。”沉川一锤定音。
“大当家三当家!”
领头忽然唤人,是水碓部件全安装完毕,就要与水轮连接,请二人过去看——领头今日到寨里找邵元,就为了这事儿。
二人过去。
施工队三十多人分作三拨,一波站在水潭两岸,从两侧牢牢拉住水轮上拴着的绳子;一波牵了拴在横轴上的绳头,爬上水轮最高处待命;还有一波人最多,预备抬横轴。
沉川和邵元就混在抬横轴的队伍里,也出了一份力。
“一二,起!”
随着领头的号子声,巨大的横轴被抬起,在众人的控制下转了个弯,与水轮切面垂直,直到横轴榫头被调整对准水轮上的卯眼正下方,一群人才抬着横轴靠近岸边。
随着横轴靠近,水轮上方的人也逐渐使力拉绳子。
得益于水潭主流出水口极低,水潭积水并不深,且两岸比潭底高出三丈有余,横轴被拉高约五尺时,终于对准水轮卯眼。
“一二,走!”
领头又是一声号子,扎着马步把横轴扛在肩上的众人同时向前一个大跨步,立刻,榫卯相接,横轴前部嵌入了水轮。
然后众人又花费了一番功夫,把两个大家伙牢牢敲订在一起。
解开两个大家伙身上的绳子,一般人继续扛着横轴悬空的一面,另一半人跳下潭水,合力推动水轮底下庞大的铁制机关。
一声惊雷般的闷响,水车底座前滑,一下卡进卡扣中,横轴顺势滚动,滚入提前制好的高台转轮中,抬横轴的人齐齐后跳几步——
瀑布疾冲而下的水流打在水轮叶片上,水轮马上转动起来,带动横轴转动,横轴上的十三个硬木拨板跟着转动,一下打在碓杆上;碓杆被拨板打下去,另一头的碓头便抬起;拨板转过这圈后,碓杆失去压制上升,石质的碓头便重重落下,砸在碓窝中。拨板再次随转动击中碓杆……
如果此时碓窝中有稻子,一定会响起一下接一下的,极为清脆的舂米声。
沉川望着在水势下运行起来的庞然大物,内心无与伦比的激荡,不由得感叹起劳动人民的智慧,那是生于万物、受制于万物又克服万物不屈意志所凝结成的智慧。
这一百三十八两花得不亏,值!
“你是没看见啊,那机关那——么大,饶是我这么大的力气,想掰动都困难,得十来个人控制才行。”
沉川回到家还心有余感,绘声绘色地与梅寒描述方才的场景,“方领头说以后咱寨里要是长期不用,那还扳这机关,把水轮从瀑布底下推出来,水碓就不会运作了,能减少器械损坏呢。”
梅寒听得好笑,这人像是找到了新奇的玩具似的,怎么扛着锄头出门的就怎么扛着锄头回来,一株庄稼没伺候了不说,说起来还没完没了,这已经是他听的第三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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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脑婆们,本来想更9000把昨天前天欠的都更了的,查资料用时太久了没肝出来,但有6600,明天更5400把字数补上!
阿晋真可恶啊,PC端崩了无法更新,我复制这章要企鹅发给手机更新,结果字数太多了企鹅要我拆章……
我又在电脑上想登录手机版发布,但几乎没用过wap,找半天才找到在哪儿更新。
然后一输入账号密码,提示我开了设备保护,又弄好久才通过
无奈苦笑.jpg
第86章 玉米(修)
方领头带着人在瀑布下建工坊, 沉川得空了就爱溜达过去看看,光看都能看小两刻钟,有时看上头了也上手帮忙, 那便要一个时辰打底了。
风车已打了四架, 工坊再干了今日就能彻底建成。沉川早打起了新米的主意, 今儿一大早吃完早食,腰间别了镰刀,肩上扛了锄头,大步往稻田去。
接近晌午时分, 梅寒备好了午间要做的菜,没急着炒,都端到碗柜里暂且放着。然后特意到水井去接了一壶沁凉的井水回来, 舀了两勺甜酒酿, 又舀了小半勺糖,与井水和匀。
再拿上一个空碗,带上房门, 去地里给沉川送水。
半道上遇到撵着小黄鸡回家的小米和阿简, 两个小孩又撵了小黄鸡转道, 兴冲冲跟着去给他们爹送水。
到田里时,只见人已经割完了两分田。水稻穗子沉甸甸的,被捆扎成束,一束束整齐地立在田埂上, 叶、杆黄黄绿绿的, 如穿着金绿衣裳、排着队的胖娃娃一般, 尤为招人喜欢。
沉川挖掉稻桩,又把空出来的两分田翻土、撒石灰、培肥,梅寒到时, 他正在挖水口,要给整好的两分田蓄水。
“歇会儿吧,我和了酒酿水,上来喝些。”梅寒站在田埂上唤人。
“成,马上来。”
梅寒把水壶提到田头的山脚,放在树荫底下。沉川撩水草草洗了手脚沾上的泥,到田埂穿上鞋才过去。
两个小孩在狭长的田埂上迎面跑来,刹不住车,一下撞上高大得犹如一堵墙的沉川,几乎站不稳。沉川一手一个提着后脖领子,阻止了两小只摔到田里。
“跑慢点,摔到田里变成小花猫要挨打的啊。”
“好哦~”这般应了,却是丝毫不怕,一站稳又前后脚跑走了。
沉川笑了声,站着等人跑回来,抓住人不轻不重地一人打了下屁股,两小只才老实不少,又在田埂上耍乐起来。
到树荫底下,梅寒递来一碗酒酿水,笑看着不远处的小孩:“两个小皮鬼,当真是在城里拘久了,一回来活泼不少。”便是性子更安静的阿简,也全然释放了天性。
“正是爱玩好动的年纪。”沉川说着,喝了一口酒酿水,顿觉暑热消散不少,凉丝丝的,“好喝,甜度刚刚好,你喝过了吗?”往梅寒嘴边递了递碗。
梅寒摇摇头,“你喝……”
沉川飞快亲上他的红唇,咬了咬,又伸舌头往里扫荡一圈,才放开人,言笑晏晏地:“甜吧?”
可惜身上有泥点,手脚拘束着,不能让人好好尝尝滋味。
“色胚子,不害臊。”梅寒好笑地嗔一句,与人一起坐在石块上。
山林里吹来丝丝凉风,黄绿相间的水稻、小麦迎风招展,更远处土豆雾子极为茂盛粗壮,玉米林绿油油的,腰间饱满的玉米苞上挂着或白或粉或紫的须。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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