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韶珺被拿了个正着,猛然爬起来站直了,语无伦次地结巴道:“我、我不是贼人!叔你别生气,我就是、就是抄个近路,以为这铺子没人呢!”
接着自报了家门,又说是对面青山书院的学生,竹筒倒豆子似的老实交代了,生怕沉川把他当贼人扣下。
不说这小少年穿着打扮都好,便是通身少年郎的青涩气质,沉川也瞧得出他身份,没揪着不放,只好笑道:
“也是今儿刚开的铺子,你要是急就从前边儿走吧,前边门没锁。”
“谢谢、谢谢,谢谢叔!”
韩韶珺又尴尬又庆幸,赶紧捡了书袋,飞快往铺里跑,一推开铺子的小门,就见十来个汉子杵在铺子里,不约而同看向他。
沉川适时过来解围:“书院学生,要迟到了打这儿抄近路。快去吧小伙子,这个点瞧路上都没几个学生路过了。”
“哦哦,”韩韶珺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看见柜台上摆着糕点,犹如见了救星,“这是卖的吧叔?给我装一个,不,三个吧。”
说完有些后悔,尴尬没能化解了,还要多等一会儿,总觉有十来道目光盯着他,他面朝着柜台,都不敢回头看。
“小伙子能拿了吗?铺里没备外带的东西。”
韩韶珺涨红着脸,胡乱点了头,沉川腾不出手,朝人笑了下,示意梅寒给他夹糕点。
梅寒柔笑着,与人说价:“蜜枣蛋糕一个五文,一共十五文。”
“好、好,多谢阿哥。”
一句话惹得身后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边笑边善意道:“小伙子,可叫不得阿哥呢,给人两口子叫差辈儿了!”
“啊啊啊,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韩韶珺紧张下数错了两次铜板,接过蜜枣蛋糕往书袋里一闷,逃也似的跑了,并暗下决心:再也不来这家店了!上下学也要绕着走!
铺子里摆了六张折迭圆桌,因不怎么大,显得铺里还很宽敞,并不挤。
梅寒开了矮门出来,将放在柜台上的奶茶和差点一一端到桌上。
东西多,杨嫂子和丽娘也起身来端,稀奇道:“先时你们说要开茶馆,我还以为跟其他茶馆一样,却原来区别这样大。”
梅寒笑笑,“清茶也有,只嫂子们来捧场,那就喝些新鲜样式,且嫂子有身子,茶喝不得多,稍微喝点奶茶过过口,主要尝尝我们茶点。”
杨嫂子心里熨帖,真心实意夸赞:“便是还么入口,我都觉你们生意差不了。”
“这铺子花了许多心思,我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你们这样的菜单子呢,图画多生动,便是我不识字,专瞧图也嘴馋得很。”
丽娘端起奶茶,也道:“还有这竹筒,平时多常见多常用的东西,盛上这奶茶,偏就教人觉着很雅致了。”
“这个好吃,是叫酸奶吧?吃着酸,却酸得不过分,细品有些甜……呀里边还有酒糟,我说怎么尝出米酒香味儿来了呢!”
杨嫂子吃了一勺酸奶,当即赞不绝口,都顾不得喝奶茶,一连舀了几勺吃。
梅寒:“嫂子要是爱吃,一会儿我装些给嫂子拿回去,只要记得两个时辰呢吃完,不然怕是要坏。”
边回到柜台后边,边将研究酸奶时沉川吃坏肚子的事儿说出来,众人听得惊奇,没想到这样好吃的东西竟有这样大的威力。
回到沉川身边,梅寒与人说:“我想着奶茶和其他茶点可以外带,但酸奶还是只让人在铺子里吃为好,省得客带回家忘了吃,等酸奶坏了再吃出好歹来。如何?”
说了一长串,沉川却没回。侧首望去,只见沉川拧着眉,一脸郁闷模样,奶茶却摇得多起劲。
“怎么这副神色?”以为人是郁闷还没见客来,梅寒便安慰:“时辰还早,许多人家正吃早食,闲人茶客自也没出门,等……”
“我很老?”
沉川忽然歪头问梅寒,把人都问懵了。
“我很老?那小子怎么叫我叔叫你阿哥?不是明眼人都瞧得出我俩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吗?”
梅寒噗笑出声,原来这人是在记恨这回事,怪不得半晌没出声呢。
先前那少年还在铺子里时,还做出多潇洒大方的模样,转过头却一人躲柜台里面干生闷气,直教人哭笑不得。
沉川不满他笑,不依不饶地又问了一遍。
“才不老,”梅寒忍下笑意,压低了声音哄人,“不是说在你们妖精的算法里,你比我还小吗?哪里老了,风华正茂呢。”
“我骗你的。”沉川狭着眸子,声音幽幽,“按妖精算法我也比你大,所以我很老吗?”
梅寒莫名觉得好笑,忍了忍,没忍住,又笑出声来。
见人更不高兴了,连忙正色了,甜声安抚:“我晓得你比我大啊,我也没有很小,只是把我养得好极了,我瞧着才要小些,都是你的功劳。”
这话是为着哄人才说的,说着说着变成心里话,真心实意起来。
沉川:“花言巧语,我不信。”
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反过来,由他对梅寒说出这句话来。说着不信,嘴角不由自主扬起个愉悦的弧度,狠狠出卖了他。
“二十六七又怎么了?以后我也会长到你这个年纪,难不成那时你要嫌我了?”
又是一番好听又窝心的话,细数起沉川的好来。
“你多好,又有担当又有能耐和上进心,于我是好丈夫,于两个小孩亦是好爹好舅爹。许多比你小或是比你大的男人,远远比不上你。
“你说我小,那是你不让我做脏活累活,我才显小。”
沉川一身麦色肌肤精壮结实,却多喜爱他白皙的皮肉,亲昵时哪处都要关照到,烙下些异样的痕迹才肯罢休。
可要不是沉川爱护,饶是他再天生晒不黑,也不会比常人白出这么多,瞧着年纪也会大些。
沉川心里的郁闷不高兴教梅寒轻声细语抚平了,闻着奶茶味儿都觉着甜,捉了梅寒的手,美美地:“既然你这样爱我,那……”
一听就是起坏心思了,好在他话未说完,铺里来了客,梅寒忙转身去招呼客。二人相牵的手在柜台下缠了一会儿才散放开。
来人不是生人,正是隔壁书斋的中年夫夫二人,赵老板、赵夫郎,昨日铺里挂招牌,便是向他们借的梯子。
梅寒迎到点单的柜台后边,赵夫郎道了声恭贺开业,笑说:“方才放鞭炮时我俩就想过来凑凑热闹,只那时有夫子学生在斋子里,脱不开身,这厢得了空就赶紧过来了。”
梅寒客气几句,赵夫郎又指指看菜单的赵老板,“他是个茶痴,打听得这边要开茶馆就很是期待,这下可算高兴了。”
闻言,梅寒忙与人介绍:“我们铺子里卖新品奶茶,也卖清茶,每种茶有甲乙丙丁四等茶地,赵夫郎和赵老板可选看选看要喝些什么。”
赵夫郎:“奶茶?倒是新奇,可是用奶冲泡出来的茶?”
“不全是,”梅寒倒了试饮的奶茶递给赵夫郎,“这是刚做出来的试饮,夫郎尝尝味道如何。”
赵夫郎有些新奇,只买水果吃食时偶尔有试吃,还不曾见到试饮过,接过来尝了尝滋味。
只喝一口就爱上了,“这奶茶好喝,滋味醇香浓郁,半点奶腥味儿没有不说,还带着几分茶味儿,似乎还有股别的香味儿?你喝喝,我尝不出来。”说着将奶茶递给了赵老板。
赵老板尝了尝,“是花香味?这茶好,叫什么名儿?给我上一盏清茶。”
“叫留兰香,只是对不住了赵老板,我家店里就这个茶没清茶卖。”不等赵老板发问,梅寒解释说:“这茶有花香,但清茶涩,滋味不好,只做了奶茶才教人察觉不到涩味。”
沉川扬声建议:“赵老板要是更钟爱清茶,不如试试秋山丹,跟留兰香一样的制法,虽没花香,但滋味极好。”
赵老板又看了看墙上的菜单,找到秋山丹,见茶汤与名字多相符,是淡淡的亮红色,与寻常喝的茶极为不同,当即来了兴趣,直接要了一盏甲等秋山丹。
甲等秋山丹,一盏九十十文,沉川亲手所制的红茶。
赵夫郎嗔怪:“这人真是没救了,拿茶当饭吃。劳烦夫郎与我方才这个奶茶,留兰香是吧?就要试饮这个等级的茶底罢。”
见柜台上还有切小块的茶点,问了声,果然是试吃的,尝了尝,很是喜欢,又要了两份。
付了钱找位子坐了,注意到梅寒将他试饮用的竹筒放到清水里,没直接使用,心头更满意几分。
沉川立便开始做奶茶,梅寒把赵老板要的清茶泡上,心里记着数,才将糕点送到二人桌上。
街上闲逛的见新开了家茶馆,里头坐着好些人,远远还能看见墙上颜色鲜艳的菜单,虽看不清,也起了兴致进去瞧瞧。
进铺子一问,是从前没听过没见过的饮子和吃食,立便打了退堂鼓,不想轻易尝试。
然那与人介绍的夫郎好性,言说可以尝了觉着好再买,一听不要钱,又起了些心思。
待尝了味儿,许多都乐意掏钱买。自也有尝了不合胃口,或是觉得贵价的,转头出了铺子,梅寒也不恼,好言好语招呼着。
还有些就爱尝试新鲜东西的,一听是从没吃喝过的东西,都不消尝,直接从菜单上挑了好颜色的要。
铺子里客渐多起来,不会教新客觉着没人多冷清了,杨屠户杨嫂子几人就要告辞。
“见你们这儿有客我们也高兴,只是家里还有活儿呢,就不多坐了,你们得空带孩子到家里来耍啊,都在城里,多近便。”
“嫂子且等着,带些酸奶回去吃。”梅寒忙叫住人。
杨嫂子不要,梅寒就拉着人不放,“嫂子可别推辞,我这招呼着客呢,你们要是走了我还要丢下客人去追一趟。”
这般只得等着了。
梅寒招呼着新客脱不开身,沉川却不止拿了酸奶,更从柜里拿出早装好的茶叶,一人一份送上。
“酸奶就罢了,怎么又还拿茶叶?本来就是空着肚子来吃喝的,如何好连吃带拿的?”
沉川不依,他有的是力气,“没舍得装多少茶呢,哥几个别嫌弃才好,自家喝或是送人都拿得出手。”
实在推不过沉川,杨屠户只好道:“头先就给家里送了一回茶叶,这回给他们就是了。”
“上回是上回,这回是这回,老哥赶紧收了,别在门口拉扯,都挡着客了!”沉川塞了茶就将人往外推。
这般说辞了,众人高兴地收了茶,觉这夫夫俩实在周到,不枉他们那般仗义行事。
送走人,沉川快步回铺里。
起初夫夫二人还忙得过来,但随着日头高起,出门闲逛的人越来越多,见这处开了新铺子,铺里又还很上客,都忍不住过来想试一试。
渐渐的,铺里六张桌子拼着坐满了人,先是朝外的柜台挤了几个人,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是排起了长队。
梅寒已然腾不出手和沉川做奶茶了,这么多人一起七嘴八舌问铺里卖什么,他一遍遍与人解释介绍,不多时就说得口渴不已。
沉川也忙得飞起,一人要包揽奶茶和清茶的制作不说,还要时刻注意着哪个茶底要用完了,需提前泡上茶,不然奶茶容易断供。
好在是邵元孔方金还没回山寨,一个在后边烧火、洗碗,一个在前边出餐、收拾桌面。
排队的人多,有客性子急,有些不耐烦地扬声问:“前边的还要多久才好啊?我都等半刻钟了!”
梅寒歉意道:“实在是对不住了,铺子小,放不下这么多张桌子,后头还有凳儿,我叫孩子搬出来给各位坐着松松腿脚。”
他态度这般好,那客虽还有几分火气,到底没发作,小声抱怨:“这铺子也太小了,赶紧换个大的吧。”
梅寒:“承蒙各位光顾,等以后攒够了钱,一定换个大铺子。”这下那人再没说的了,只安心等着,所幸也要排到他了。
队伍直排到小河边的柳树底下,这般长,教好些人望而却步。
有人等不及,又问梅寒:“刚尝你这儿的茶点好吃,我不喝茶,能不能先卖我茶点?我买了茶点就不排了。”
梅寒略一思忖,觉着也行,便让只买茶点的客单独排一列,他边回着问话,边就将茶点与了人。
半数人拿了茶点就离开,顿时轻松不少,剩下的客基本有耐心,坐在廊檐下的凳儿与认识的人闲聊,时不时问梅寒些茶馆的事儿。
梅寒得了些空闲,终于回身和沉川一道做茶。
忽然想起什么,问沉川:“牛奶还剩多少?还够不够做?”
沉川拉出奶桶掂量掂量,回:“差不多还剩七八斤,明儿得让丽娘他们多送些奶。”
梅寒默算了算,“还能做三十来份。下午要不要再去丽娘那儿买些奶来?不然只卖半日多亏赁钱。”
“成,下午你看铺子,我去大牛村一趟。”没奶茶还能卖清茶,只卖清茶都是好大一笔进项。
前头排队的就想尝尝奶茶,听见二人似乎说料不够,生怕轮不到自个儿,忙问梅寒:“店里坐着的都做完了吧?要是做完了就先做我的罢,我不消进铺子,坐外面就喝了。”
旁边人见状,也表示:“要是做得过来连我的也做了,我带碗了,直接端回家去喝。”
接着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沉川还没喘两口气,又马不停蹄忙叨起来。
梅寒先出去数了数,排着的有三十五个客是要等奶茶的,剩下的牛奶不够做这么多,忙回铺子拿了几块饼干出来。
歉意道:“今儿头回做生意,没把握好,备的料子不够用,劳几位白等一场,要是不嫌就吃两块奶饼,不然实在教人过意不去。”
这般好言好语解释了,人虽有些遗憾白等一场,接了饼干也没了气性儿,有顾自离去的,也有留下说等喝杯清茶的。
梅寒叫来小米和阿简,叮嘱道:“你们就在这儿玩,要是看见有客人来排队,就问问客人想吃点喝点什么,要是客人说奶茶,就告诉客人奶茶没有了,好不好?”
两小只口齿清晰,虽知道得不多,但是晓得自家卖些什么东西的,要是客人问,还能与人介绍介绍。
铺里人手实在不够,只得勉强让小孩充娃娃工用了。
梅寒却是不能全然放心,先是做了两杯奶茶来给小孩捧着喝,后又时常从柜台后探出身子,见小米多活泼地与人说话,阿简也时不时说一两句,才回身继续干活。
却说早晨误闯进铺子里的韩韶珺,一路冲进书院,紧赶慢赶,幸而赶在刘夫子前头一步进了课室。真就是前后脚,还教刘夫子叫住小训了两句。
虽没受罚,却是饥饿难耐,朝外面张望,就见后头赶来的书童鬼鬼祟祟举起手,向他展示了买来的早食。
韩韶珺饿得肚子咕咕叫,没有哪一刻比现在还盼望下早课,两眼发直地望着前边的刘夫子,煎熬无比。
“韩韶珺你在肚子里养八哥了?吵得我都看不进书了。”后排的少年戳了戳韩韶珺脊背。
韩韶珺有气无力地瞧了人一眼,没说话。
不一会儿,刘夫子教授完了新课,让念书,韩韶珺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还没拿出课本。
手往书袋里一掏,摸了个软乎乎的东西,登时吓一激灵,随即想起是方才在那家新铺里买的糕点。
抽出手来闻闻,那香味简直了,直往他天灵盖上钻。
韩韶珺咕咚咽了口口水,再忍不得了,趁念书声此起彼伏响起的空挡,使劲后仰着身子,小声与后桌说话:
“赵丰年,帮我看着点刘夫子。”
赵丰年不乐意,“不看。”
韩韶珺:“我下课替你抄作业!”
赵丰年勉为其难地说了声行。
韩韶珺一手掌着书册立起来,悄摸把脸躲在书册后,见夫子没注意到自己,彻底佝下脑袋,掏了糕子出来。
这糕子太软乎,早在他狂放的动作下被书册摔打得稀巴烂,香味却是更为浓郁了。
顾不得糕子惨不忍睹的外貌了,韩韶珺一口咬下去,第一感觉像在吃棉花似的,随后便是蜂拥而至的奶香、枣香,还有鸡蛋炙烤过后的焦香味。
韩韶珺:“!”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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