葱生得快,等发了新葱出来长茂密了,一窝能长几根, 吃时掐了葱叶或拔出半窝来都可,越吃长得越好。现在却是一拔一个坑,吃了就没了。
沉川自然晓得这些,只他馋,爱用葱来炒菜吃。梅寒没说他,倒教他心里有些美。
“就拔这次,得空了下山买来补上。”沉川笑着接过盆,顺手拍了下梅寒屁股,留下一个大大的湿手印。
“没个正经!”梅寒斜人一眼,眼神没半点威慑力,小钩子一样,含着两分若隐若现的风情。
嗔完一扭身跑回屋了,教沉川扑了个空,心头被动物肉爪子挠了一下似的,人进屋好一会儿他嘴角的笑还没消下去。
等夫夫俩做好饭,两个小孩也睡饱了,两只小萝卜般蹲在石板上刷牙。
那牙刷是沉川请村里老人做的,老大爷用木头刨出来刷头刷柄,在刷头上打了几个整齐的小孔,阿爷阿奶捋了先前收起来的野猪鬃毛,一爪一爪缝订到孔里。
沉川使二十文拿了四支,回来觉着好用,又教多做些,攒多些拿去城里卖卖看。
小米动作快,刷好牙咕噜咕噜漱了口,就蹲在一边等阿简,阿简仔仔细细刷干净了,两小只才把牙刷和竹筒拿到浴间去,好好放在各自的位置。
接着蹦进屋倒热水洗了脸,才坐下来吃饭。
小米给阿简夹刺嫩芽,刺嫩芽切得碎,夹了好几筷子才夹起来不多一点,“这个好好吃,你尝尝~”
阿简就先放下自己筷子里的菜,吃了小米夹给他的刺嫩芽,也礼尚往来地给小米夹了一筷子香椿。
小米望望阿简,皱起鼻子,细细的眉毛也拧起来,转向梅寒求助:“阿爹吃不吃?”
梅寒弯起眼睛,伸过碗接了香椿。
香椿味道太重了,小米不大爱吃,倒是喜欢吃和香椿一道炒的肉片,肉香更添几缕香椿香,道是一番好滋味。
梅寒第一口也不大爱香椿,待多吃两口习惯了那霸道味道,也生出几分喜爱来。但更爱的还是刺嫩芽,着实喜欢那股清香味。
“都不吃折耳根啊?”沉川拿了两个调羹回来给小孩舀菜吃,见几人碗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折耳根,故意劝道:“好吃的,吃吃看啊,吃习惯了就可好吃了。”
两个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吃;还是梅寒好,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小段吃,只眉头皱得死紧。
沉川坐下,好笑地拍两下梅寒大腿,“成了成了,吃别的吧,我一人吃这个。”
“他们不给你夹菜我给你夹,还是我心疼你。”沉川给梅寒夹了两筷子菜,两个小的啊呀一声,巴巴给梅寒舀了一调羹,完了还鬼灵精的会端水,再给沉川舀一勺。
吃罢饭,梅寒欲烧水把蕨苔焯出来,与山菌木耳一道晒着,让沉川叫住了。
“蕨苔我来搞,你记一下茶叶,俺不识字嘞。”
梅寒笑了下,自取了纸笔来。他晓得沉川识字,只不过不识他们的字,他让沉川写过字,他却也不认识。
昨日采回来的茶叶和蕨苔这些都还没处理,十几个品种的茶叶,得一一记录了再摊开晾在筲箕里。
沉川从廊檐下把东西提进屋,抓了把茶叶看了看,不由啧了声。
“还是耽搁了,本该回来就倒出来晾着的,这都捂得有些发酵了。”
梅寒凑到沉川手边,沉川指着茶叶伤口给他看,“瞧,红了。”
梅寒疑惑:“这就不能制茶了吗?”瞧着也没多大变化啊,就是没刚摘下来时水灵新鲜了。
沉川:“能是能,不过做出来泡的茶汤颜色不正,会发红,舌头刁的还能品出点发酵味儿来。”
“这批干脆制成红茶。”
昨日采茶时两人闲说了很多,沉川据梅寒说的,大致推测出当下人们喝的茶只有绿茶、黑茶和黄茶三类,红茶、乌龙茶和白茶都还没出现过。
当时梅寒还问沉川为什么不做红茶这些,沉川神秘兮兮地叫人把脑袋凑过来,趁机咬人耳朵一下,拉长调子小声道:“当然是因为……我最擅长做绿茶啦~”
欠儿巴登的,惹得梅寒给了他一巴掌,才正儿八经说了,是红茶滋味尤重,较少人喝得来,且十分考验人功夫,不如绿茶好学。
红茶本身就是全发酵茶,这批有些酵了的茶叶拿来做红茶倒是正合适。
沉川边焯蕨苔,边告诉梅寒哪个品种是哪个,梅寒如言记在小纸条上,放在对应茶叶里,两个小孩就七手八脚把茶叶和纸条捧出来,摊在筲箕里。
筲箕不小,立起来比小米阿简还高,一个能摊四个品种的茶叶。
摊了茶叶筲箕也轻得很,两小只合力抬起来,吭哧吭哧放到堂屋里边的架子上,放了两个后够不着了,齐齐唤沉川和梅寒来放。
梅寒搁下笔欲抬筲箕,小孩却不许,“阿舅抬不动,要和舅爹一起!”
梅寒哭笑不得,只好让沉川搁了蕨苔过来一起抬。
待茶叶全部晾上,蕨苔也焯完水,装了一罐子做腌菜吃,剩下的倒簸箕里,一家四口围着簸箕,把蕨苔一根根撕成两三瓣。
这般撕过了好晒,吃时也好入味。
蕨苔晒到半干了可切了来炒做小菜装坛,想吃时便捞一碗出来,也可完全晒干了存起来随泡随吃,若是存得好,还能放到秋冬,更是一道好菜。
还有一把月亮苔也焯过水了,但没晒,放凉水里泡着去去苦味,今晚就能吃了。
这些零碎活儿做完,时辰不早不晚的,沉川和梅寒预备回屋补个觉,阿简和小米却是睡饱了,说要去兰哥儿家找小妹妹玩。
夫夫俩嘱咐了两句,给小孩兜里装了些零嘴,小篮子里装上些香椿、刺嫩芽和鸡蛋,就让小孩提着去兰哥儿家了。
小孩不在家两人就没拴门,自回屋睡下。
“睡半个时辰起来刚好吃午饭。”沉川揽着梅寒,亲亲他发顶,头一次在床上这么规矩。
今儿也是打两人成亲以来头一回穿这么多睡觉,竟然一人身上还有件里衣里裤,属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嗯,”梅寒手搭在沉川腰腹,动动脑袋在沉川肩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吧,下午该做茶了。”
沉川应了声儿,也闭上眼,然没一会儿又睁开来。
他拥紧了梅寒,梅寒仰头问他又怎了。
沉川笑着与人交换了一个深切的吻,喟叹一声:“还记得我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
梅寒莫名,不晓得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了,但也道了声:“如何不记得?恁大个登徒子,我便是想忘也忘不了。”
想起那时自己一头撞到这人怀里,这人又巴巴撵着自己走的事情来,梅寒忍不住扬唇笑起来。
也不知是什么缘由,那时还多警惕害怕,觉这人多半是个不怀好意的坏坯子,如今想来就觉得好笑了。
“什么登徒子?我多俊俏的小伙子。”
沉川威胁似的掐揉了把梅寒臀肉,梅寒抓住他的手,告饶说了几句好话,人才放过了他。
“作何提这个?”
沉川张张口,又闭上了,把到口的话咽回去。
那晚他是想趁夜离开山寨的,方才突然有感:其实他离开山寨未必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具体表现在他就不适应这个世道,饶是经历过末世的尸山血海,他仍旧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这边对姑娘哥儿的压迫,尤令他反感。
他更知道个人的渺小,他一个外来人,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
但山寨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沉川在这里尤极大的话语权,那些不公的、他看不过眼的,在这里他都能改变。更有甚者,或许他日,他能以山寨为跳板,做到更多……
“沉川?”他半晌没说话,梅寒摇摇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他一回。
“嗳!”
沉川一使力,将梅寒连人带被抱到他身上来,二人鼻息相交,眼神相融,尤为亲密,却罕见的没有情色气息。
“在我们妖精的世界……”沉川望着梅寒,将另一个世界娓娓道来。
梅寒伏在他身上,听得入神,先是好奇向往,后来听到妖精的世界遭遇了浩劫,不由自主紧张担忧起来。
等沉川说完,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梅寒小心问:“那……你有同类在、这边吗?”
沉川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
闻言,梅寒心疼地抱紧沉川,“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沉川听得有些哭笑不得,鼻子贴着梅寒鼻子晃晃脑袋:“那就请小梅夫郎好好疼我咯~”
两人小小闹了会儿,才相拥着睡了过去。
日头从东边慢慢向西偏移,走了没多远的路程,就教慢吞吞飘来的乌云掩在了身后。
轰隆——轰隆——
两道闷雷炸开,一下惊醒了睡得香的夫夫俩。
沉川起身来打开窗,就见外头天阴沉沉的,转头跟梅寒说:“我俩这瞌睡,还说睡半个时辰呢,这起码睡了两个多时辰,要不是这道雷,说不得要睡到晚上去。”
梅寒穿好衣裳下床来,把沉川的递过去,“快穿上,外边还晒着蕨苔山菌呢,别让雨浇了,那就白晒了。”
两人穿好衣裳出门来,快着手脚收东西。
雨却落得比人动作快,豆大的雨点啪啪砸下来,一砸一个印子。
沉川把几个簸箕摞在一起,又摞到梅寒的簸箕上,一使力,一人就全端了起来。
“早知道我该放羞羞出来瞧瞧的,晓得要下雨早有准备,就不必这么着急忙慌收东西了。”
羞羞的叶子会感应天气变化,一瞧就晓得什么时候要下雨下雪,但因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下就会下几场毛毛雨,对活计没什么影响,沉川便没想着看。
沉川把蕨苔端进屋,梅寒收罗了院里的凳子锄头放到廊檐下,不教雨淋着。
该收的都收拾完,两人站在门口瞧着越来越大颗的雨滴,半空里还有鸟雀在往回赶。
“这回吼了春雷,那可真要春暖花开了,地里庄稼马上蹭蹭长起来。”沉川感慨。
梅寒也道:“还好赶着把房建好了,不然以后日日夜夜下大雨,那才难办。”
之前寨里房屋还没建好时,一旦下雨,人就有茅屋躲茅屋,茅屋人挤满了,就躲去山洞,更往前房子没建好时,躲树下的也不在少数,也好在干下雨不打雷,否则树下都没得躲。
那时要是白天下雨还好,随时下随时就躲了;要是夜里下,人得淋湿了觉着冷才醒来躲雨,总躲不及时。
这厢家家有屋子遮风避雨了,才有寨子正一步步走上正轨的实感。
两人在门口闲话着,忽而见雨中冒出两小团人,小米和阿简举着各自的小篮子,吭吭往家跑。
“这俩小家伙!”
沉川阻了梅寒动作,自三两步跑去,提了两个小孩后脖领,拎着人快步跑回家。
“飞起来啦!”
两小只被放在地上,还高兴得小脸通红,扑腾着手脚蹦蹦跳跳的。
“还飞,生病吃苦药了有你们哭鼻子的时候。”
梅寒笑着轻戳两小只的小脑袋,又里里外外摸摸,见衣裳没湿,拿了两块帕子来,与沉川一人给一个孩子擦头发。
“兰阿叔家有没有晒东西?”梅寒问小孩,想着兴许那边忙不过来,能去帮帮忙。
小米:“没有,我们回来的时候,妹妹在喝奶奶哟~”
阿简也仰起小脑袋:“二叔和孙大夫要挨打~”
“啊?谁要打他们?”沉川疑惑了下,细细问了,才晓得阿简什么意思。
原来是孔方金送孙小大夫下山了,离开时天不像是要下雨,也没带伞,走了半个多时辰,恐怕半道上就要淋雨了。
孙小大夫走前去给兰哥儿把了脉,说了几句话与人告别。要下雨时兰哥儿和桂花婶子念叨人要淋雨,教阿简听了一耳朵。
梅寒想起什么,皱眉问沉川:“孙小大夫不会将寨里的事告诉许大夫吧?”
先时沉川扯了好多瞎话,孙小大夫回去与许大夫一说,那不就露馅了嘛。
“看来纸还是包不住火,下回得更严谨些。”沉川啧啧两声,“许大夫多半会晓得的,但也不用担心,咱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许大夫宅心仁厚,想来不会与我们计较。”
梅寒仍有些忧心,沉川就道寻空上山找些好东西,下山时拿去与了许大夫赔罪,梅寒才放心些。
夫夫俩睡过了头,两个小孩又在兰哥儿家吃了午饭,两人就打算简单煮碗面条吃。
吃过东西,沉川瞧了茶叶,水分晾得差不多,能做茶了。
做红茶得用簸箕,家里没空闲的了,沉川便把晒得半干的蕨苔都倒进木盆里,腾出三个簸箕来。
他和梅寒各使一个,小米和阿简听到要做茶也想做,多出来那个簸箕就是给两人的,两人手小,一个簸箕玩玩就够了。
沉川收来一个品种的茶叶,分了一半给梅寒,两人再各匀一把给小米和阿简。
“阿爹再给我们些嘛,我们这里只有一点点,阿爹一个人就有那么多~”
俩小孩贪多,缠着梅寒要茶叶,沉川就另找了几个摘得多的品种匀给他们,左右也不指望他们做得多好,玩个高兴。
“这样,朝一个方向揉,边揉边把散落的茶叶拢进来,”沉川给一大两小示范了揉捻茶叶的手法,“用力把茶叶里面的汁液揉出来,揉一会儿再这样,抖散,哎不是在簸箕上搓……”
沉川边揉边讲解,三人听得认真,看得仔细,干得也起劲儿,让用力就卯足了劲儿使力,让揉就吭哧一顿揉,让抖就哗哗抖。
只到底是初学者,瞧着是跟着沉川做的,那手法却是五花八门的,一会儿一个样儿。
梅寒还好,有悟性,觉着不大对就观察一下沉川,或是直接问沉川哪儿不对,边学能边调整,后头也有模有样的。
两个小孩就不成了,力气小,也不大理解大人的话,一会儿搓一会儿扯的,茶叶都教糟蹋得不像样。
不过沉川和梅寒没打击小孩的积极性,时不时夸两声,夸得两小只越干越来劲,两张小脸上冒出汗水来也不肯停。
揉捻完一个品种,分开堆到筲箕空出来的地方,拿了一张干净帕子来打湿,捂着发酵;接着开始下一个品种。
茶叶不多,往后便没分新茶叶给两个小孩了,只让他们玩手里那些,那也不少够玩了。
雨天屋里黑,堂屋门开着要亮堂些,制茶的桌子也是放在门口的,只是傍晚时候屋里也不大看得见亮儿了。
沉川能教的都教了个遍,梅寒有些掌握揉捻茶叶的要领了,更多得他自己琢磨自己悟,沉川就加快了速度,紧着把几个品种揉出来。
等茶叶全部揉捻完,天已擦黑,给小孩玩的茶叶也玩得稀碎了。沉川没给人扔了,反而找出个布袋来装着。
“小米和阿简可真厉害,爹给你们做个红碎茶。”沉川朝小孩晃了晃布袋子,也拿去发酵着。
两个小孩虽不晓得红碎茶是什么东西,还是兴奋得小脸通红,巴巴望着沉川放他们的茶叶,待沉川走开了,还守在茶叶边上看,乌漆嘛黑的也不知在看什么。
雨小了些,梅寒忙着趁天全黑前做好晚饭,沉川自廊檐下抱了几回劈好的柴放在灶边,又冒雨跑到棚子里提木炭。
成亲时搭来做伙房的简陋棚子一直没拆,留着放些杂物。
平日做好饭后,撤出木头,用水浇灭了火炭,没燃透的火炭就成了木炭,次次都收集起来,如今已经有一麻袋了,一会儿吃完饭拿来烘茶叶正好。
把木炭放在廊檐下备着,沉川喊了两个小孩,带着蹲在门口洗手。
揉了那么久的茶,手上沾的茶汁干了湿、湿了干,敷了厚厚一层,黑绿黑绿的,瞧着多埋汰。
揉茶下了大力气,吃了晚饭,阿简小米洗了脸和脚瞌睡就来了,说了一声,打着哈欠回屋睡觉了。
“现在该我俩熬了。”沉川长叹一声,端着油灯,带梅寒去看正发酵的茶叶。
红茶发酵程度极为关键,发酵不足或是发酵过头,都会对红茶滋味造成极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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