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阿简和小米挨着坐在桌边,嘀嘀咕咕说着小话;灶台上已经在蒸饭,柴火烧得正旺。
两个小孩见着他,惊喜地睁大眼睛。
“你们小川叔呢?”梅寒问。
话音刚落,问的人就打外头回来了,“什么小川叔?我可是封了改口费的,现在得叫我爹叫我舅爹呢。”
沉川端着洗衣的木盆,木盆里装着两件大红喜服,正是两人昨日穿的,昨晚教两人糟蹋得好腌臜。
饶是起床时没见着喜服就有了猜想,梅寒还是有些没眼看,一看就要想起昨夜两人有多荒唐。
好在小米和阿简打断了他思绪,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来,狡黠地挡着鼻子嘴巴,只露出灵动的眼睛。那瞧着鼓鼓的,怕是各装了一两银子。
小米脆生生喊了沉川爹,又笑眯着两双月牙眼喊梅寒阿爹;阿简话少还腼腆,先是仰头看梅寒,见梅寒面带笑意地点了头,才开口喊沉川舅爹,先时沉川哄了半晌都只顾着摇头不肯改口呢。
梅寒是阿简的阿舅,沉川是梅寒的丈夫,论辈分阿简就得喊沉川舅爹。
虽是自己封了红包让两个孩子改了口,沉川听着还多不习惯。
今日之前还都叫他小川叔来着,只下山的时候为免阿简身份漏了馅儿,两人叮嘱过莫当着别人面唤人,小孩听话,不如何唤他和梅寒。
沉川把木盆放在墙角,让小孩又叫两声适应适应,两人叫一声他就应一声的,一大两小都幼稚。
梅寒失笑,走到灶边揭开甑盖,里面的饭已蒸得差不多了。
“你歇着吧,饭我来做。”沉川过来揽了梅寒的腰,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身子难受吗?”
“还好。”小孩还瞧着,梅寒推推沉川胸膛,示意人收敛些。
经了人事,梅寒神韵都有了些变化,眉眼中缀着几缕不易察觉的风情,举手投足间对沉川亲昵很多。
沉川心里喜欢,笑了声,揉揉他后腰,让人一边坐着休息去。
他说要做饭招呼人,梅寒也没拦他,自回屋拿了针线篮子出来。
婚前他给沉川和两个小孩各做了一身衣裳出来,三人今日都穿上了,所以衣裳不急做,先做几双鞋才是要紧事。
且不说沉川成日上山下河废鞋子,两个小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脚也跟着长,鞋大了穿着打脚,走路容易养成坏习惯;大小正合适的穿个把月就小了,穿着挤脚。
家里没到吝啬小孩穿鞋的地步,那便勤做鞋,让小孩穿舒服些。
左右早先沉川得空时就做过几顿饭,有些手艺,招呼人吃饭也拿得出手,梅寒就放心交给他了。
而且昨日办酒,为着有备无患,帮忙的妇人夫郎们准备了三十五桌的菜,两头办酒一共用了二十六桌,昨儿又拿了些给帮忙的人带回去吃,家里就还剩八桌的菜。
帮忙的人除了妇人夫郎还有几个上菜搬送重物的汉子,加上自家人约莫能坐五桌,每个菜分量足一些,差不多能消去六桌菜,宴了人家里还剩下两桌,得使劲吃个三五日才算完。
饭蒸好了,沉川把甑子抬下来,换了蒸锅上去,蒸锅里是些烧白、蛋卷、梅菜扣肉一类的蒸菜,昨日已经蒸熟了,现在只需蒸热,用不了多长时间。
蒸菜要两个灶才能蒸下,炒菜也要用灶,堂屋里就两个灶周转不开,好在院里搭来做厨房的棚子没撤,棚里还有两个灶。
沉川从灶里取了一根燃着的木柴出来,举着去院里生了火,辏了胳膊粗的木柴进去,就架上锅开始蒸菜。
屋里两个灶都烧着,沉川却没忙着炒菜,烧了一锅油,取前日买的鸡蛋面粉加水搅成面糊,又往面糊里加肥猪肉条。
见人不炒菜,梅寒就问他在做什么。
沉川回头道:“炸羊尾。”
梅寒没听过这菜,沉川解释了羊尾如何做。听得羊尾得用肥猪肉裹上面糊,一条一条用筷子夹了下油锅炸,炸完还要炒糖浆挂霜,梅寒就晓得自己作何没听过了。
这又是肥猪肉又是油啊糖啊的,哪个都是贵价物,做起来还有些麻烦,他没听过也是正常。
“我也好些年没吃过了,上回吃估计还是七八岁的时候,过去将近一二十年,早记不得什么滋味了,就记着好吃。”沉川夹了肉条下锅,屋里登时响起滋滋滋的声音。
“一二十年?你这样大了?”梅寒吃了一惊,他今年不过十九岁,还从没想过沉川年纪问题。
不怪梅寒吃惊,沉川二十六,可不是个老光棍嘛,搁平常人家里孩子都能十岁出头了,要是再大三五岁,梅寒都得喊他叔了。
沉川梗了一下,片刻后若无其事道:“我们妖精年龄和你们算法不一样,按我们那边算,我跟你年纪差不多,甚至还要比你小些呢。”
他说得半点不心虚,梅寒不疑有他,撇眼去瞧两个小孩,见俩小的凑在一堆翻花绳,对沉川的话没什么感觉的样子,才放了心。
转念一想,梅寒就觉得他的担心多余了,羞羞比妖精两个字还让人吃惊呢,有时羞羞跑出来也不见阿简小米怕,反而玩羞羞叶子玩得起劲,区区妖精,想来他们也是不会因此怕了沉川的。
沉川炸好羊尾端到桌上,给坐等投喂的三人一人发了双筷子,自己也坐下吃起来。
羊尾炸得金黄,挂着些糖霜,飘着阵阵酥香味,极勾人食欲,一个就小指大小,梅寒咬了口,一尝到味儿,顿时惊喜地望着沉川。
外边酥酥脆脆的,芯里却不然,也不似肥猪肉那般紧实,而是炸出油分了,很疏松多孔的口感;和着浓郁的酥香和适中的甜度,油而不闷、甜而不腻,尤为惹人喜欢。
难怪沉川这样惦记,家里有食材,一得空就做上了。
“你会的真多!”梅寒赞了一句,俩小的咯吱咯吱吃得香,也不忘哇哇两声表达对沉川的敬意。
吃到一半梅寒反应过来,忽然问:“你不是说上回吃还是七八岁吗?你又比我小,那你那时应当和阿简小米差不多大,就记得这么多东西了?”
“当然。”沉川有些骄傲地昂着头,不疾不徐接着道:“不记得。”教梅寒好笑地拍了他一下。
犯了回贱沉川才正经说:“其实别的也不大会,就是衣食住行这些方面比较在行,以前专门研究过。”
“尤其是吃这上面,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十有八九我都精通!”
梅寒晓得人爱吃,自是信他,只忍不住被他神色语气逗笑。
其实沉川上学时都没发觉自己还是个吃货,一是因为小山村除了别家酒席外没什么特别的吃食,二则是嘴好不挑食,基本上吃什么都觉得香,自然发觉不了。
直到后来末世爆发,那可真是,连小山村水平的伙食都尤为难得,恨不得三天饿九顿。
离开小山村东西南北到处跑,沉川认识了很多人的同时也晓得了很多以前从没吃过的东西,犹如掉进粮仓的仓鼠一样惊叹,于是但凡能犒劳嘴巴的,他都想方设法学了个遍。
却又不是什么都有人会做,例如辣条罐头这类由工厂加工制作的食品,那真是天南海北都难找到一个会做的人,吃一回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有第二回。
但这些都难不倒沉川,他自己能催化作物,就收集了无数食品包装袋,馋的时候就看哪个包装袋上的参考图片吸引人,把想吃的选出来,照着配料表一个个试。
试成功了就美美品尝上新零食,不成功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太失败搞出黑暗料理来,都能拿去和别人换物资。
好笑的是闹过几回乌龙,有几回捡了化妆品、香水一类的包装,还以为是吃的,结果做出来吃坏了肚子。
整整八年,沉川都是这样满足自己口腹之欲的。
他侃侃而谈,唯独隐去了捡包装袋这一步——这行为与小孩捡辣条袋舔有异曲同工之妙,十分不利于他高大的形象。
梅寒听得唇瓣微张、双目微睁,既好奇他们妖精的世界,又觉沉川是个能干大事的妖精,决心要做的事情就能花七八年来做,毅力实为常人所不能及。
两个小的也跟听故事一样,边吃边哇哇哇地惊呼,捧场极了。
等沉川嘚瑟完起身去炒菜,梅寒不放心地嘱咐了几遍,不让阿简和小米把刚听到的事情往外说,小孩用力地点着小脑袋,用力得小身子都几乎要从木凳上掉下来。
沉川把油烧热,又把腌制好的一盆瘦肉分几次下锅酥出来,梅寒就收了针线篮子,到寨里去请昨日帮忙的人来家里吃饭。
“嗨哟!我先还琢磨着梅哥儿手脚咋这样快,就收拾出饭菜来上门请人了?原是大当家的掌勺,那我可要多吃两碗,好尝尝大当家的手艺!”
昨日掌勺的王阿叔一进门,就瞧见沉川在灶边忙活,当即笑着打趣了沉川一阵。
沉川翻炒着菜,爽快地笑几声,“王阿叔一定敞开了肚皮吃,前天昨天替我俩这样劳累,今儿要是吃少了我俩可过意不去得很。”
后进门的几个妇人夫郎也笑,言说要把小两口家宰的一头猪都吃完。
青哥儿更是给了李大壮一巴掌,“还是大当家的会心疼人,你瞧瞧你,叫你看个火都能把我锅烧干,就差烧出个洞来了。”惹得众人大笑起来。
人来吃饭了也不闲着,帮着把碗筷酒水摆上桌,把蒸菜从蒸锅里翻出来。
等梅寒回来了,沉川炒好菜就舀到分菜的盆里,让梅寒分作五盘端到桌上,他自烧油炒下一道菜。
桌上众人也不动筷,等着他二人上桌,只跟同桌的人酌酒。
最后一道菜炒完,沉川让梅寒上桌先吃,他把汤烧上就来。
先前沉川还兴冲冲买了好多芥菜回来,让梅寒制成酸菜,等成亲办酒的时候去山里摸鱼来做酸菜鱼。
结果酸菜是腌好了,鱼却没摸到几条,昨儿还是下山买了十几条鱼来才够摆酒的。
摆完酒鱼刚好吃完,今儿没有酸菜鱼吃,沉川就剁了肉沫来做肉沫酸汤。
舀一勺猪油化开,往里放了葱姜蒜爆出香味,然后把肉沫倒进去炒,炒到八分熟了就放花椒酱油一应调味品,最后倒入酸汤,等煮沸了就能出锅,那滋味,沉川能泡三碗饭吃。
汤还煮着,众人都让沉川上桌,沉川就擦了手,正要上桌,坐在中间桌的邵元叫住了他。
“大哥,我们这儿差三双筷子呢,递一下。”
屋里窄,摆五张桌子已经很极限,挨着两张桌上的人都背靠着背,很转不开身,更别提由人进出了。
昨日摆酒都得上菜的汉子先在各张桌子间寻缝隙站了,吃席的人再上桌。
但也只能尽量挤着,喜酒是必须摆在屋里的,只有白事才露天办酒。
梅寒也坐在外面,就想站起身给人拿筷子,教沉川按住了,“我拿就成,正好还没坐下。”
为着方便拿放,碗筷都装在院里那棚子下的大筲箕里。
沉川拿了筷子回来分给邵元几人,边上就有人笑说:“大当家的可不兴散筷子啊!”
时下有个说法,散筷子要生闺女,虽人不全信,但常拿来说笑,尤爱打趣刚成亲的小两口。
沉川就笑着朝人道:“我现在儿子哥儿都有了,就盼着生个小闺女呢!”
说罢朝各桌收收手:“来来来,筷子都给我,我散给你们,我生不出闺女来可要拿你们是问。”
一屋人笑起来,忙收了筷子递给沉川。
梅寒有些不好意思,但脸上一直挂着笑,笑盈盈望着沉川散筷子。
沉川散完筷子坐到梅寒身边,趁其他人不注意,侧首在他耳边小声道:
“今儿筷子都散了,不生个闺女说不过去,我俩得努努力呀!”
梅寒耳热,在桌下打了他一下,谁知这一打手就收不回来了,教人捉在手里不肯放。
桌上人都动了筷,偏他干坐着,好生突兀。
沉川坏眼瞧着他:“生不生?”
梅寒臊着面皮瞪沉川一眼,含糊道:“生。”
调戏了人,沉川嘴角咧到了耳根去,苦于人多不好亲人,捏捏人的手才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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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昨天3000字和今天3000字都放在这章[让我康康]昨天看过的脑婆记得看[垂耳兔头]
[化了]上了个比上周还毒的毒榜,APP已然没有我的姓名(潸然泪下)[爆哭]
糊咕老矣,尚能V否[爆哭]
第40章 琐事
热热闹闹吃了饭, 妇人夫郎帮洗了碗,汉子们先把桌凳搬去寨里,又来把洗好的碗筷也搬过去。
这些都做寨里公用, 但还没地方放, 就先记着数, 给寨里还没分到房的几家人用着。
成亲事宜彻底告一段落,沉川没忙着去干活,也没进山。
寨子四周及三座山山脚些地方都让沉川和孙小大夫扫荡过,基本没有蛇了, 但孙小大夫也没回医馆,而是应山寨邀请继续在寨里住着。
算着兰哥儿就要到日子了,请孙小大夫留在寨里看顾着要保险些, 梅寒也时常过去叫人安心。
梅寒刚给兰哥儿和孙小大夫各端了碗烧白过去, 回来就见沉川没在鼓捣他的厕所了,反而在院子里锯起了木板。
问他要作甚,就言要给家里铺地板。
屋里就是泥地, 前两日办酒虽洗碗洗菜没在屋里, 但人进进出出或是不小心, 难免会湿了地。
屋里那泥地是踩紧实了的,寻常泼了些水在上面不似外头那般会教人鞋底敷上一层厚泥,但尤为湿滑,稍不注意就会滑人一跤。
前日小米就是跑快了两步, 脚底打滑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当时就疼出眼泪来了, 但又努力不想哭,皱着小脸要哭不哭的;阿简手足无措地牵着他,也被带得想哭, 眼里包着一汪泪水。
俩小的看得人心疼,沉川和梅寒一人抱着一个哄了哄,哄好人,梅寒去屋里瞧了小米没摔出好歹来,只屁股蛋红了一块,很快消了,就放了心。
有了这遭,沉川起心要铺地板,倒是想过趁周二爷教徒弟请人烧些陶地砖来铺,但用时长不说花销还打,就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自己刨木板来来铺。
沉川在院里锯木板,梅寒就拿了锄头在屋里铲地,把不平整鼓着包的地方都铲了铲。
木板锯得越长越难锯得平直均匀,所以沉川都按照三寸宽十寸长的大小来锯木头。长处稍短也使得,最多就是不大好看;但宽处尽量严格了干,否则容易对不齐有不规则缝隙,到时又要花功夫改木板了。
锯了一个时辰,院里多了一大堆木板,沉川停了工夫,抱着木板去屋里开始铺。
他以前倒是没干过铺地板的活儿,不过自家铺着防滑也用不着多精细好看,便像排砖一样错落地排木板,边排边拎着锤子敲敲打打。
木板与木板之间敲实紧挨着,遇着厚些的木板或仍不大平整顶着木板的地方就咚咚敲几下,把木板敲嵌入泥地里,大致跟四周的木板一样高度,不突出来绊人就好。
梅寒则去院里抱木板,两个小孩也新奇高兴得很,一个跟着跑进跑出地抱木板,一个在屋里给沉川递木板。
五岁小孩没什么力气,吭哧吭哧半晌才抱得动两块木板,甚至不大点个子像俩小陀螺,有些当脚绊手的,沉川梅寒也不嫌他们添乱,由着他们呼哧喘气地忙活。
等俩人嫩白的小脸上渗出汗水来,就哄了人到一边吃零嘴玩去。
梅寒昨夜受了折腾,身子多少有些疲乏,体力不济得很,虽没出汗,瞧着动作间却没甚精神力气。
沉川也哄人去歇着,自个儿把木板抱来门口堆着,叮叮当当一顿敲。
家里面积不算大,敲了一下午就把三间屋的地板铺好,不过偷了懒,床、柜子底下和灶口边都没铺,左右那些犄角旮旯也没人仔细看。
等把先时抬出去的桌凳和锅架抬回屋,锅碗瓢盆也归了位,整体一瞧倒真像那么回事儿,屋里都亮堂了不少似的。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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