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他要京城人,到时候找不出人,老子就把你和这小娘们交出去。”
云落没有理会他,只兀自思考着:
“这诗写得……不算晦涩,甚至直白,但正是因为太直白了,我反倒不敢确定。”
“什么意思?”虞梦华忍不住问。
“他说要找金龙。”云落皱皱眉:
“这世间,能有资格被‘金龙’二字指代的人,可还有第二位?”
这么一点,虞梦华懂了他的意思,缓缓睁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那罗刹要找的人是……皇爺???”
“别他娘的在这儿扯淡了!”三不知很是不屑:
“读点破书就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皇爺,你这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叫皇爺吗?皇爷去哪儿不得一群当官的围着护着奉承着,能悄摸儿来住你这破店?再说了,谁他娘的敢跟逮逃犯似的逮皇爷?九族不想要了?别在这儿招笑了小子。”
“你说谁是破店?!……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不可能是皇爷。苏语兄弟你觉得呢?”
虞梦华拍着扇子,又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应天棋。
应天棋真的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奈何被强行点名。
他扯扯唇角,干巴巴笑着:
“哈哈……是啊,不可能吧,皇爷应该在皇宫里,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金龙本龙皇爷本爷汗流浃背,如此这般道。
雲落琢磨一阵, 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可是,除了皇爷, 还有誰能被‘金龙’二字指代呢?”
“那就是跟皇家沾亲帶故的人呗。”
三不知懒洋洋道:
“什么东邊的公主西邊的王爷,一言不合就想谋权篡位, 皇爷那邊得了消息,这不, 派几支特務出来, 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你说有没有道理?”
这三不知随口一猜, 竟给了应天棋一个新的思路。
你还真别说。
如果淩溯来这一趟不是为了捉自己回宫,那还有什么原因能惹陈实秋和郑秉烛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自然是有人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兜兜轉轉,得出一个先前就得出过的結论,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淩溯给的这句诗一开始就是应天棋用来祸害诸葛问雲的,所以它转一圈再被陈实秋套到诸葛问雲头上也不奇怪。
可这样一来, 淩溯要找的人又变成了诸葛问雲。
应天棋能确定的是这俩人目前一定还不知道诸葛问云人在哪,否则现在被围起来的就不是虞城而是含風镇了。那么,是京城那些人打探到消息,说诸葛问云会在今夜路过虞城入住虞家客棧?
但也不对。
首先诸葛问云今年得有四十多岁了, 目前二三楼的房客没有一个符合年龄,除非诸葛问云时刻警惕着这种突发事件、为了随时隐藏身份, 住客棧也小心谨慎地挤大通铺。
其次, 按淩溯所说, 他要找的那个人很擅长伪装。
但再擅长伪装也不至于像应天棋现在这样直接开挂改变容貌,不能改变容貌就说明,有从外貌上被认出的可能性。
应天棋没见过诸葛问云,可陈实秋见过, 京城很多老臣也见过。她大可以给張画像让凌溯看图对比着找人,再不济给一两个特征也好,怎么都不至于把一群人围在这玩剧本杀。
所以,眼下的情况就只能是……
“皇爷不会悄摸儿出来住店,难道你说的那什么谋权篡位的公主王爷就会了?”虞夢华已经躺在了地上,他撑着脑袋,另一手闲闲摇着扇子:
“一看你就没读过江湖话本子,我猜啊,罗刹要找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最多,就是个给大人物传消息递信物的小喽啰吧。这信物,还得是个关键信物,罗刹才会急吼吼赶着在半路拦截。”
应天棋的猜想被虞夢华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他默默跟着点点头,但下一句又听虞夢华道:
“哎,我说,咱们何必猜来猜去的这么麻烦?既然大家都是过路,那就各自把路引拿出来瞧瞧呗?咱正经人去哪肯定都是有路引的,如果没有路引,不就说明身份有疑吗?”
大宣律法规定,凡军民百姓出百里之外,必须持有官府发放的“路引”,否则就属于非法流动,有被逮捕的風险。
路引得向户籍地的州县衙门申请,需要写明出行事由和行人基础信息,行人沿途经过稍大些的关卡或城镇都要出示路引,否则就会被遣回原籍,甚至受到处罚。
“我们虞城不是什么大地方,地方也偏,并不在大道上,不需要查验文书,所以在虞城住店的一般有两种人,要么是真歇脚的过路人,要么就是身份有鬼,没有路引,想走小路偷渡的人。”
虞夢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所以说,如果身份有疑就辦不下文书,有文书就得在上面把身份证明、途径地点和路线都写清楚。咱刚刚把自己来自哪要去哪都说明白了,結果没人跟京城有关,既然没人有问题,也暂时分辨不了誰在撒谎誰是实话,那就把各自路引擺出来瞧瞧呗?”
路引这玩意不用花钱,也不难拿,出远门基本得随时随身携帶,过个关卡都得出示,上面姓名年龄家住何方一翻开全写得明明白白,谁说了实话谁撒了谎,看一眼就清清楚楚。
坏消息,应天棋没有。
好消息,不止他没有。
住一楼后屋的那三十来个人倒是基本上都有的拿,唯一没有路引的是个帶着孩子的寡妇,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是要回娘家,因为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没有路引。
而二三楼这些人,看一圈下来,十几个人竟只能凑出虞梦华一張路引。
“你要路引这不是为难我吗?都说了老子跟老子兄弟都是混江湖的,一年到头天涯海北到处跑,去搞路引跟自首有什么两样?”三不知擺摆手,一副要路引没有要命一条的德行。
“我跟云霞虽是从江南云庄来的,但实际户籍落在南阳州,两地间相距不足百里,所以移居也一直没有迁户,没办法在云庄办路引,这次路过虞城,正是想先去趟南阳州,把路引办下来再动身往京城。”
云霞胆子小,不爱说话,一直缩在云落身后,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话都是云落在说。
“昨日我们一行人路过秽玉山,与贼人交手时丢了两个包袱,路引……怕就在那两个布包中,我们昨日也正为此发愁,毕竟没有路引,真不知该怎么过闽华江。”
姚柏叹了口气,表情似有些为难。
而应天棋听了他这话,表情要比他更为难。
“丢了”这借口是我先想好的,你怎么还借着发言顺序先声夺人抢先占用呢?!
应天棋愁都要愁死了,但大家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身上,他只好先抬手装模作样地摸摸自己的怀中和袖袋:
“……没带在身上,一般都是我弟弟收着,他现在人也不在……罢了,我回房间找找。”
似乎在应天棋说完这话之后,众人才突然反应过来,外面那群人只是把他们困在了客栈里,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让他们待在大堂不能走。
虞梦华转过弯来,第一个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背:
“得,要路引谁都没有,好不容易想到的辦法結果还是没用……不行了,大半夜把人吼起来吓唬……我回房补个眠,明早见各位!”
“等等,你就这么走了?”三不知震撼于他的大心脏:
“人呢?继續找啊,你就这么回去睡觉,不赶紧把人找出来,到时候再出点变故怎么办?”
虞梦华懒洋洋摆摆手:
“放心吧,要是人丢了跑了,外边那群人指定得比咱紧张。所有人都在这屋里谁都跑不出去,反正时间还早,睡够了才有精神帮他们抓人。”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虞梦华走后,大堂里其他人也陆續活动起来,有的不敢离开一楼,要么席地而睡,要么默默找张桌子坐下倒茶喝。有的跟虞梦华一样,觉得这事与自己无关,信奉车到山前必有路、良好的精神状态是第一生产力,于是先行回了房间。
应天棋是刚才第一个提出要回房的人,自然不会在大堂多待。
路引是不存在的,只是个回屋的借口而已。
应天棋回房后仔细关上门,不放心还往门后添了把椅子,最后才去置物架摸摸自己不大的包袱,从里面摸出纸笔来。
临行前他特意把能带的道具都带上,就是为了出现突发状况时能有个方便。
比如此刻。
如今他身陷一个没法中途跑路的隐藏任務,限制地图限制时间,局势还是一片迷雾。
他是没办法挣扎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但他至少能给方南巳传个信。
不是让他赶紧过来救自己。
而是让他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不要靠近虞城。
毕竟方南巳明面上是被派去河东巡视的,若是被凌溯瞧见他人出现在虞城,那一切可就都完了。
应天棋翻出客房配套的墨砚,随便磨一磨蘸蘸笔尖就要下笔。
可是他才写出一个“不”字,还没等继续往下写,纸上的墨迹便缓缓淡去,最终消失。
应天棋愣了一下,不信邪,再写,但结果还是一样。
【隐藏任務“今晚不是平安夜”为独立副本,任务剧情至结局前,系统将暂时关闭玩家的存读档系统,以及通讯道具使用权】
“卧槽?”
应天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他一把将笔摔在桌上,烦躁地揉揉自己的头发。
即便万般不情愿,他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凌溯给他们的交人期限截止至后日天亮前,应天棋看了眼系统时间,现在还不到4点。
凌溯口中的后日是指从现在开始的第二个天亮,也就是明早6点左右,距离现在大约还有26小时。
26小时……方南巳给他留的等待时间比这还要多半天,应天棋只能祈祷他那一行人没这么快赶回来。
除了担心方南巳,应天棋自己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虞梦华提出的“路引”的确打到了他七寸上,原本应天棋身边莫名其妙少了个人就已经够诡异的了,现在又拿不出路引,虽说旁人也没有,但他身上值得深究的疑点显然要比别人更多。
他愈发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活到任务结局。
在房间里枯坐一会儿,应天棋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虞梦华那颗大心脏,现在这情况,前路堪忧,再困也睡不着。
应天棋起身,走到桌边轻轻推开窗户往下看了一眼。
虞城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静默。
城内街道中全是举着火把的守卫,和先前闯入客栈的那些人一样身着暗色劲装,但应天棋往远些瞧瞧,发现还有几支穿戴甲胄的队伍,这倒是和他先前的猜测对上了号。
……如果凌溯真的调了附近的驻军,那周围离虞城最近的,当是南阳州。
思绪至此,应天棋皱起眉,默默合上了窗。
在这场游戏里,应天棋原本只想扮演一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人,他谁都不招惹,别人也别来招惹他。可事情走到这一步,他要是想摆脱自己的嫌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找个比自己更有嫌疑的人转移注意。
只是,如果凌溯要找的真是诸葛问云的人,自己这么一搅合,就又坏了人家的事儿。
这任务,怎么看都是死局。
不交人,客栈里的人全死。
自己自爆,没法脱离隐藏任务。
找真狼,坏别人事儿。
找假狼,无辜人送命,而且交错人很可能也落得个全死的结局。
应天棋垂眸思索着,一边离开房间打算顺着楼梯下大堂先探探旁人虚实。
可就在他靠近楼梯打算下楼时,偶然抬眼,他忽然瞥见拐角处的阴影里立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正抬眸盯着自己看,下三白的眼睛里没什么情绪,一双幽黑的瞳仁映着烛火微弱的光。
应天棋吓了一跳,猛地朝后退几步,扶住围栏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画面实在太有冲击力,冷汗瞬间起了满身,没惊叫出声已经算他有涵养。
应天棋稳住狂跳的心脏,冷静下来定睛瞧瞧,才认出那人是谁——
“云霞?你,你怎么在这?”
应天棋勉强朝她笑笑,问出一句。
云霞脸上却没什么笑意。
她年龄小,身材也单弱,皮肤很白,面容清秀,躲在哥哥身边时显得人畜无害像只受惊的小猫,但此刻面无表情站在这里的姿态却有种阴森森的攻击性,应天棋只觉毛骨悚然。
云霞没有应他的话。
与他对视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开口,声音不大,问出意义不明的一句:
“公子,今日风向如何?”
“……”应天棋微微皱了下眉:
“……什么?”
“今日,”云霞微微眯了下眼。
她声音很轻,出口有种空灵之感。
轻轻一顿,才重复下半句:
“风向如何?”
应天棋微一挑眉,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窗,瞧见在月色下摇晃的树影,正想借树枝摇晃的方向说个差不多的风向算作回答,可是收回视线的那一瞬,他瞳孔微颤,连带着未出口的话音也停住。
方才还站在不远处的云霞消失了。
应天棋甚至没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
那眼神那语气,实在瘆得慌,叫人心里发毛。
应天棋四处瞅瞅, 再没瞧见雲霞人影,便暂时把这事儿放去了一邊, 自己顺着楼梯回到了大堂。
留在一楼大堂的人不多,都零零散散落在四处, 互相没什么交流。
应天棋瞧了一圈, 见眼熟的那几人都不在。
他知道虞夢華是回屋睡觉去了, 雲霞方才在三楼碰见过, 余下的雲落、三不知和姚柏却也都没见人。
应天棋没多在意,他随便找了張空桌子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默默坐着,透过一楼的窗纸,应天棋瞧见外面的天色逐渐由黑轉白。
天亮了。
如今外面静悄悄, 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这种大家一起摆烂的情况肯定不是凌溯愿意看到的。
天亮多半会是一个轉折点,应天棋猜,凌溯或許要有动作了。
果然, 在这个想法冒出后,没过多久, 客栈大门外突然响起了金属锁链碰撞的脆响。
那响声吸引了一楼許多人的注意, 坐着的人扭头看去, 躺下的人半撑起身,一个个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紧張,皆目不轉睛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客栈的红漆木门微微晃动两下,很快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两个身着暗色劲装的男子板着脸走进来, 目光在一楼众人面上淡淡扫过,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表示也没有,只一左一右依次灭掉了一楼大堂所有的烛灯。
而后,便是二楼、三楼。
最终,烛火全部熄灭,映亮视线的只余天光。
清晨的风顺着大门吹进来,还是很凉,带着尘土和露水的味道。
应天棋坐在桌邊撑着下巴,忍不住闭上眼睛,意识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彻底坠入浅眠,耳邊突然炸开一道重物坠地的闷声,吓了他一跳。
他受惊轻轻一抖,人立刻清醒,抬眸便见那两个进来熄灯的男子已经回到了一楼,但没有立刻離开,而是站在门邊板着脸盯着众人。
应天棋再望向声音来处,便见一楼中间的地板上多出了一颗拳头大的石头。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男子冷声开口:
“好好利用,这是第二條线索。”
线索是一点一点给的,进度是一点一点推的,屋里的人就像小青蛙,一戳一蹦跶。
现在小青蛙躺倒不动了,凌溯如果不想他们一直躺到结尾,就只能伸手戳一戳。
扔完石头说完话,那两个人就转身出了门,而后大门合上,又是一阵锁链缠繞声。
他们走后,一楼才有人大着胆子上前瞧那石头。
“怎么了这是?”头顶传来一道夸张的哈欠声,应天棋抬头看了一眼,见是虞夢華。
虞夢華靠在三楼围栏边往下瞅,与应天棋对视后,他大喇喇问:
“蘇语兄弟,发生什么了?”
“外面刚进来两个人,把楼里灯都熄了,然后扔了塊石头,说是第二條线索。”
应天棋弯腰把那塊石头捡起来,朝虞夢華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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