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南巳什么话也没说,自顾自穿戴好朝服,临走了回头看他一眼:
“陛下还不起?”
起自然是要起的。
虽说皇宫里的替身能替应天棋上朝,但不能替应天棋做想做的事。
因此,在方南巳离开后,应天棋眯着眼睛,半梦半醒地结束了技能,出现在了去向金銮殿的轿辇上。
昨日已经跟方南巳通过气了,今日早朝,应天棋借着河东先前的灾情,给了方南巳一个去河东巡察、监督灾民安置的差事。
这是个苦差,不需要太多准备更没有太多油水,自然没人跟方南巳争抢,加上应天棋催得急,次日,方南巳便带着人离了京。
数日后,某个傍晚,应天棋又去了趟长阳宫。
应天棋在长阳宫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吃饭就是下棋,但今日没有佳肴也没有棋局,出連昭接了驾之后就回内殿歇着了,应天棋瞧她这恹恹的样子,便在她睡下后拉着轮值的藍苏问了一句:
“她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
藍苏朝他一礼,简单解释:
“殿下这两日染了风寒,身子懒些,还望见谅。”
蓝苏在外人面前唤出连昭“娘娘”,私底下唤的却一直是“殿下”。
应天棋没太在意,想到方才的确听出连昭咳嗽了两声,便点点头,没再多问。
京城四季分明,这快换季了,昼夜温差大,确实容易着凉。
蓝苏离开了,应天棋躺回属于自己的窗边软榻,刷手机似的习惯性在睡前摸出神奇纸片看了眼。
方南巳这些日子都在赶路,不怎么给他写东西,但应天棋提前和他说过,让他到了黃山驿站后知会自己一声,他那边吭了声,自己这边就准备传送。
算算日子,方南巳也差不多该到了,为了方便随时脱身,应天棋今日来长阳宫还特意穿了套低调的常服。
果然,他的预感正确。
展开神奇纸片后,空白许多日的纸张多了“已达”二字。
见此,应天棋没耽搁时间,将纸片折一折塞回怀里,立刻打开技能页面,点击黄山驿站传送点。
考虑到出连昭刚睡下,应天棋缩在软榻上,很有公德心地用气音小小声道:
“我要使用‘嘻嘻嘻我溜了但皇宫里没人发现……”
【叮咚——】
【宿主使用技能“嘻嘻嘻我溜了但皇宫里没人发现”】
【叮——】
【锁定地点——“黄山驿站”】
第91章 六周目
应天棋从沉龙寨回来的那次, 是从黄山驿站的客房离开,这次的落地点自然也与此一致。
现在看来,自己上次考虑得还是不够全面, 主要是没想到自己未来还有使用这个传送点的机会,否则他一定不会选择在房间里結束技能。
毕竟黄山驿站这一天天的客流量也不小, 屋子随时都有可能住进客人,要是应天棋落了地刚好跟屋里客人来个脸对脸, 那还真是尴尬又惊悚。
但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 应天棋只能硬着头皮闭着眼睛等传送。
好在, 等技能后摇的晕眩感缓缓散去之后, 应天棋没听见周围有什么声音,眼睛也没感受到任何光线。
他试探着缓缓睁开眼睛,便看见一片幽深的暗色。
还好还好,看来他运气还不错,这还是间空房。
应天棋松了口气, 整整衣袍,打算从这空屋子里溜出去找方南巳会合。
他抬步朝门口方向走去,边走边摸着自己的袖袋,打算在出去前先把易容胡须摸出来戴上。
自己平时随机出现在方南巳家后墙、卧房、浴房……那至少还在京城的范围, 单靠人力也不是不可能实现,随便编个理由打个哈哈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方南巳也懒得追问, 一般不会太同他计较。
但这次不一样, 这可是方南巳骑着快马都要跑好几天才能到的黄山崖,应天棋在这里萬萬用不得原貌,不然就算方南巳不在乎不深究,他身边以蘇言为首的那几个见过自己的近卫也得凌乱好一阵。
可是, 就在应天棋努力摸道具的时候,他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腳步声。
腳步很重,走路时还携着有规律的、重物碰撞的声音。
是武器。
“朝蘇那边怎么说?”应天棋听见一个模模糊糊的粗犷男声问。
“朝蘇可汗没给明确答复,意思是,还要考虑一段时间。”
“考虑?”那男子冷嗤一声:
“主子给出的條件,谁听了不眼热?朝蘇这位新可汗,野心不小啊。”
“谁说不是呢?”
“……”
应天棋准备推门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他感覺,自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朝苏,可汗?
條件?什么条件?
朝苏与南域都是与大宣接壤的边疆部落,一个在北,一个在南。
区别是南域比较封闭,自给自足不怎么与外界来往,与大宣井水不犯河水。而朝苏野心勃勃,自视兵强马壮,每任可汗都有一颗吞并大宣国土的心,多年来不断骚扰边境城镇,但基本没怎么成功过,来一次就被定北侯李家一脉打回去一次,却也从未放弃过。
如今定北侯李家已然没落,朝苏前两年又上了位年轻力壮的新可汗,对大宣这块肥肉自然是又多了些想法。
而历史上,朝苏也的确在宣末大闹了一场,算算时间,也就是未来两三年的事儿了,和方南巳的掷燭之乱差不多是同期进行。
这么一看,宣末还真是一场世纪大混战。
内有方南巳造反,外有朝苏来犯,虽说最后应瑀勤王救驾殺了方南巳平了掷燭之乱,但之后却陷入了无武将可用的局面,导致朝苏連破数关直逼皇城。但最后的赢家也不是朝苏,因为还没等朝苏軍队殺穿边境,岭南那块突然起了一支义軍,颇有天命之子的气勢,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抢先殺入皇城取了应弈狗头,自立为帝。
应弈的统治太过黑暗,朝中早已腐朽破败,赋税徭役压得民间叫苦不迭,百姓们自然视这支义军如天神一般。
他们有了民心,迅速整顿前朝余孽,带兵抵抗朝苏,連连大胜,最终将朝苏逼退回漠安以北,算是結束了这场乱局。
这便是宣朝的结局。
再往后,便是白姓澧朝的故事了。
这些事情发生在引熙15年末,距现在还有三年。
所以应天棋一直覺得这些问題还不急,至少优先级远不如拆散郑秉烛和陳实秋的小团伙,因此一直没有急着去思索对策。
再说,应天棋从来也不觉得这事儿有焦虑的必要,毕竟朝苏可汗起兵与否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提前个一年半载练兵囤粮、努力按照史书里写的朝苏进攻方位做好准备而已。
但现在看来……事情好像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刚才门外那几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中原有什么条件需要和朝苏提,有什么交易需要和朝苏做?
就算有,也轮不着这位“主子”吧?
应天棋心里顿时冒出了个可怕的猜想。
……难不成,朝苏动乱并非可汗单方面试图称王称霸攻城略地,而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共謀利益?
那事情就很恐怖了。
说明什么?说明应天棋身边又多了一头暗狼。
那男人口中的“主子”是什么人?
不可能是陳实秋或者郑秉烛,因为他们两个人能得到的已经不会比现在拥有的更多了。
但此人的地位必然不会低,否则也不可能与朝苏可汗通信談条件。
那他们能談什么条件?
自然是携手图謀应家江山,一个在外骚扰,把局勢整得危险了紧张了,里面的暗狼才好浑水摸鱼,最后事成了大家一起分。
这样一来,如果倒着去推……历史上最终是谁得利?自然是澧太祖白尧。
但这不可能,因为白尧是应弈他爹应崇华发落的一位罪臣的后代。
家族没落之后,白尧自己进了军营当大头兵,算算时间,现在他还在军营里摸爬滚打呢,根本不可能培养出足够与朝苏可汗谈判的势力。而且他上位后一度对朝苏穷追猛打,除非是卸磨杀驴,否则根本不像穿过同条裤子的样子。
这样一来,应天棋能想到的可能性,又都说不通了。
应天棋本来高高兴兴来找方南巳,结果一下子被这么大个噩耗砸了脑袋,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哭的是从今天开始,他不仅要愁怎么对付陈实秋,还要愁怎么揪出与朝苏可汗联系的那位暗狼。
笑的是,至少这事被他提前知道了,不至于临了被人捅一刀。
……想想就头痛。
应天棋一门心思都在这事儿上,却没注意方才谈论此事的那些人何时走到了门外。
眼见着乌泱泱几道影子投到了门窗上,应天棋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推门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说幸运,他传送到了一个没人的房间,还刚好听见了有关剧情的关键信息。
说不幸运,密谋坏事的这群人即将进入这间屋子跟应天棋来个脸对脸。
电光石火间,应天棋以自己都没想到的反应速度朝旁边撤了几步,躲到了房门边用作装饰的花盆后面。
这门是朝里推的,很少有人有进屋后朝门后面看一眼的习惯,就算有,这屋里乌漆嘛黑一根蜡烛都没点,应天棋躲在盆栽后面也不一定能被看见。
等这些人进门绕过屏风进了屋里,应天棋就算是安全一半了。
果然,几乎在他藏进花盆后的下一秒,旁边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还有一股马臭与草屑交织的味道,专属于风尘仆仆的赶路人。
“哥,那咱们怎么跟主子回禀?”
“如实说就行,之后就不是咱该关心的事了。主子筹谋那么久,总不可能坏在那朝苏蛮子头上。”
那群人进了屋就点起了烛火,在廉价屏风上映出几道黑影。
事情发展到这里,应天棋其实已经想跑了。
但赌狗的天性又困住了他的脚步。
多在这儿藏一会儿,虽然危险,容易出现突发事件……但万一呢?
万一里边这群人再就着这事儿往深处聊聊,比如聊到“主子”的身份,暗狼变明狼,那自己不就赚大发了吗?
“哈哈哈……”在应天棋要命还是要赌的激烈挣扎之下,又有一人冒出了声:
“哎,哥几个,你们说,主子事成之日,咱是不是也能算个头功啊?”
“那还用说?”
粗犷男声也跟着笑了:
“到时候入了京城加了功勋,那自然是吃香的喝辣的,有花不完的钱,还有看不完的小女娘,岂不快活?”
“就是,咱跟着主子搏一回,以后都做人上人!要我说,这皇位啊,还是得有能耐的人来坐,如今顶头那位,算个屁?”
“?”应天棋不太认可。
他等着那群汉子再多说点东西,但这个话題好像就结束在了对他的这句嘲讽,因为很快,他听见了倒酒的声音:
“来,哥几个,走一个!”
剧情快进到狂饮烂醉一醉方休,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多半是听不到有效信息了。
应天棋慢腾腾挪着脚步,打算从花盆后面钻出去。
而后,他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客官,下酒菜来喽!”
“进来。”
“好嘞!”
好机会!
店小二端着菜进来后没关门,应天棋立刻起身要溜。
但就在他踉跄着迈步跨过门槛时,他突然听见身侧传来一道沉沉的声调:
“你是何人?”
听见这声质问,应天棋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呆滞两秒。
而后转头就跑。
他能说什么?
对方问出这种问题,肯定是知道屋里是谁且清楚他不是自己人,自己当着人家的面从人家屋里溜出来,里边外边两拨人把信息一对,发现自己藏在屋里听到了不该听的话,下一步就是杀人灭口。
应天棋只恨自己今天穿得不像个店小二,连拖延时间的机会都没有。
“站住!”那人呵斥一句,而后立刻朝屋里喊道:
“大哥!有小贼听墙角!”
这话之后,应天棋只听屋里“叮呤咣啷”一阵起身的动静,是那几个喝酒大汉追了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店小二的惊声尖叫。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管不要命地往外跑。
客房在驿站二楼,应天棋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梯,期间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那几个汉子已经杀了出来。
驿站大堂的客人不算多,在江湖混迹的人已经对这种打打杀杀见怪不怪,听见动静,他们立刻起身退至角落,不打算加入也不打算搭救,意思很明显,并不愿意被这场争斗波及。
应天棋也没招,只能闷着头往外跑。
他听着身后的脚步越追越近,忍不住回头看一眼,可什么都还没看清,后肩先被重物砸了一记,人一时失去重心,踉跄着朝前跌去。
好像有什么人直接从二楼跃了下来,因为应天棋感受到了身前压下来的影子,还有衣摆翻飞的声响。
前后夹击的敌人,即将摔倒的自己。
在那无比漫长的一瞬间,应天棋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地面,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
吾命休矣!
可下一刻,就在应天棋即将跌倒之时,一只手拦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应天棋只觉眼前天旋地转,他被人用力一捞,身体不受控制地撞到了那人怀中。
他下意识抓着那人的衣衫勉强借力站稳,等稍微回过神,他从这人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应天棋微微一愣,抬眸瞧了一眼。
他看见一只宽檐斗笠。
还有斗笠阴影下一双森冷的眸子。
外面好像下过雨, 因为应天棋从方南巳身上闻到了一股带着清新泥土味的水汽。
方南巳长发梳成马尾,头上一顶斗笠,一身低调的布衣短打, 外面系着一件深紫近黑的斗篷。
看着不像个京城贵公子、冷血大将军了,倒像个行走江湖的游侠。
“这位兄弟。”
身后传来先前听过的那粗犷男声, 应天棋下意識回头看了眼,这才终于瞧见了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和他声音给人的感觉大差不差, 此人人高马大, 衣衫被肌肉撑得紧绷, 看着就很能打。
“我们和这小子有点事儿要谈谈, 只是他不肯配合,劳驾你将他拦住。把他交给我们吧?”
这话是试探,也算是在给方南巳机会。
意思是这小子我们要了,識相的就把他交出来,现在交人, 我们不找你的事,你尚可全身而退。
但现在需要考虑能否全身而退的可不该是应天棋或者方南巳了。
应天棋自視有了靠山,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默默挺直了腰杆, 从来没这么有底气过。
谁想下一秒他就听见身邊人略显愉悦的一声:
“好啊。”
应天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向方南巳。
他有点凌乱,那一瞬间脑子里如弹幕海一般“轰隆隆”刮过了无数种可能。
……和朝蘇可汗联系的不会是方南巳吧?
好像也说得通毕竟朝蘇来犯和掷烛之乱也算是同期进行, 虽然方南巳明面上没怎么和朝蘇打过交道但是他的名声应该也是响当当的, 掏出去跟人说走走咱俩合伙儿幹个大事把那狗皇帝踹下来自己坐龙椅那也是很靠谱很令人心动的。
那自己今天岂不是掉狼窝里了?
天哪这是什么识人不清猪油蒙心遇人不淑方南巳你骗得朕好……
应天棋心里一場大戏还没演完, 人就被拎着后领朝后一撇。
方南巳把他丢到了身后,自己上前半步,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
“先和我谈。”
“……”
原是虚惊一場。
应天棋这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都怪方南巳说话大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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