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棋深吸一口气,在传送结束后那段短暂的晕眩中扶着樹干站稳,察觉到腳底又凉又硌,低头发现自己还光着脚,才意识到自己至少应该在最后一秒下床踩上一双鞋。
应天棋不知道现在是该恨自己觉多,还是该恨苏言效率慢,还是该恨方南巳不知道死哪去了。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该恨那个有屁不提前放的垃圾系统。
应天棋浑身怨念,深一脚浅一脚从樹后绕了出去。
不管怎样,先回帐篷再说吧,要是明天有人问自己衣服去哪了,就装傻说自己一觉睡醒衣服飞了得了。
他们这么大支队伍,总不至于连套多余的衣服都没有。
这样想着,应天棋默默加快脚步。
但下一秒,他突然听见身侧某处传来一道冷冷的女声:
“去哪儿了?”
荒山野岭,夜半深更,突然冒出来的人声。
要素齐全,应天棋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朝声音来处望去。
便见一个女子双手抱臂,姿态舒展地靠在不远处某棵松树边,正定定地望着他看,一双瞳孔被远处的光反射出诡异的暗红色。
【叮咚——】
【恭喜宿主解锁新人物】
【方南辰】
【沉龙寨匪首】
方南辰一身男装布衣短打, 靠在树边遥遥望着应天棋,神色淡淡,臉上没什么表情, 看不出分毫情绪。
和她弟弟简直是一个样子。
“呃……”
应天棋不知道眼下这情况该怎样跟方南辰解释。
要是对面站着个汉子还好,但方南辰是女生, 他总不能也嘴一撇腆着张臉,说自己人有三急出门方便去了吧?
更别提他现在身上只穿着一套不属于自己的里衣, 约等同于上街裸奔。
应天棋覺得自己的人生真是有点荒诞窘迫到引人发笑了。
“听宋立说, 他们捡了一个被強盗打劫的小少年, 想必就是你吧。”
方南辰放下手臂, 直起身子,迈着步慢悠悠朝应天棋走来,边上下打量着他的装扮:
“说是在帐篷里睡着覺,突然翻身起来说要去方便,结果人一扎进后山就没了影。”
方南辰的语气很冷, 像是冬月被封在檐下的一缕冰,不当心碰一下就被扎得又冷又痛。
“不会吧……我一直就在附近啊。”
应天棋睁着眼睛说瞎话,干笑着跟方南辰打哈哈。
“是嗎?”
方南辰微一挑眉:
“刚刚宋立帶着人将周围摸了三遍,連你一片衣角都没发现。你倒是说说, 你野蹲的地点何在?”
野,野蹲……
这么粗糙的用词嗎?
应天棋大脑暴风运转, 正想着要不直接把红玉拎出来亮明牌算了, 誰想还没等他做出决定, 方南辰突然并拢两指放于唇边,用着跟他弟弟一模一样的姿势,吹出一道极其相似的哨音。
原来不仅棺材臉和冰块音,連吹口哨摇人的本領都是家传。
被方南辰这么一唤, 很快,商队里那些五大三粗的“镖师”汉子都聚了过来,围成一圈,将应天棋堵在了中间。
而方南辰就那样立在原地,淡淡瞧着他,抬手,手指轻扬:
“拿下。”
“镖头”向二爷和宋立立马出列,一人一只手臂,将应天棋扭着按在了地上。
应天棋进游戏都玩完五周目了,除了被捅死的那次,何时遭过如此粗暴的对待?
他狼狈地被按着跪在地上,原本还有心解释,但两只胳膊被人拧着好像下一秒就要折断,一疼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等……”
应天棋疼得倒吸冷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方南辰本也无心听他解释,只抬手,像是在朝誰示意。
很快,先前和宋立一起把应天棋捡回来的阴鸷男人露了面。
他一手拎着一只应天棋无比眼熟的钱袋,另一手牵着一匹枣红马——正是应天棋从黃山客栈骑来的那匹。
“啪”一声,男人将钱袋丢在应天棋眼前。
宋立开口,亦是一片冷意:
“你说你的盘缠包袱和马匹都被強盗劫了去,那这是什么?”
“黃山崖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强盗,你费尽心机混入我们的队伍,究竟所为何事?谁派你来的?”
方南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持刀出鞘,走到应天棋身前半蹲下来,晃着匕首的刃尖朝他示意:
“混就混进来了,竟还如此不安分。大半夜跑出去究竟是通风报信还是如何,不给个准话老实交代,就别怪刀刃无情,伤人性命。”
听见这话,应天棋心里倒是有了底。
想必上周目也是如此,方南辰早就知道队伍中多了他这么一号人物,一夜没露面也并非如宋立所说的什么探路,而是帶人去他来的方向,寻他的破绽。
上一次方南辰也找到了这些东西,只不过上周目应天棋安安分分待在帐篷里睡大覺,他们便也没有戳破,只默默配合着他表演。
第二日一早讓他跟着自己坐在车队最前,想来也是因为怀疑他,所以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好随时控制他。
不愧是成日在刀尖上舔血过日子的,的确警惕。
“……你别着急,能不能先听我说两句?”
应天棋胳膊还被拧着,疼得脸都发白。
方南辰便如他所愿,把刀架在手里转了一圈,见应天棋满头冒冷汗,抬手示意向二爷和宋立把劲放松一点,等着他的狡辩。
剧痛缓和了些,应天棋这才松了口气,缓过片刻后,开口道:
“……听我说,我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商队。你,方南辰,是黃山崖沉龙寨的匪首,当朝一品镇军大将军方南巳的亲姐姐,你们匪幫盘踞在黄山崖这么多年还安然无恙,就是因为有他在暗中给你们通传消息,是也不是?”
听见这话,方南辰意外的扬了扬眉梢。
商队,或者说沉龙寨其他人也面面相觑,满脸惊讶之色,大约都不知道应天棋一个外人为何会知道这么多秘事。
应天棋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乔装改扮,等在黄山崖口,是为了守株待兔,等鄭秉烛的死士寻到这里。因为京城有人往你们身上引了把火,你知道鄭秉烛派人在黄山崖暗查匪幫,或者说,在向你们寻仇。
“你们误会了,抓错了人,我不是郑秉烛的人,我找理由混进来也不是想对你们不利,恰恰相反,我是想帮你们。”
听见这些,方南辰似是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她往前挪了挪,手里松松握着匕首,用刀面轻轻挑起应天棋的下巴:
“小家伙,你到底是什么人?”
应天棋扬起下巴,稍稍扭过脸避开方南辰的刀尖,抬手往自己衣領里摸着什么。
一旁的宋立还以为他有暗器做后招图谋不轨,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方南辰抬手止住。
于是,十数人的目光一时都聚在了应天棋身上。
他们定定的瞧着他,很快,看他从衣襟中取出了一枚红玉掛墜。
瞧见掛墜的那一刻,方南辰瞳孔微缩,抬手一把夺了过来。
山中光線昏暗,方南辰看不清手中的物件,直到宋立从旁拿了只火把,为她照亮视線。
蛇缠红玉。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方南辰的语气显然不如方才那般冷静了。
她情绪开始有了起伏,应天棋便平静了下来。
只道:
“自然是它的主人将它交予我的。”
谁知听见这句话,方南辰反倒轻蔑地嗤笑一声: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什么?”
应天棋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它的主人。”方南辰用两指夹着那枚红玉,朝应天棋示意:
“怎么可能把它交给你?你最好乖乖交代,这东西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不对。
剧本不对。
怎么会是这个走向?
方南辰的反应完全在应天棋的计划之外,讓他有点懵。
这种贴身物件不应该一拿出来就能让人信服吗,为什么一到这方家姐弟身上就不管用了?
应天棋心里打着鼓,正在想这话要怎么接,谁想下一秒,方南辰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往自己那边带了一把。
那一瞬间,应天棋感覺自己就像是别人手里一只随意把玩的破娃娃,却也不敢如何反抗,只能乖乖在方南辰手里任她瞧。
期间,他悄悄观察着方南辰的反应,意识到方南辰竟是在看他身上的……
方南辰过了许久才将他放开,松手时,她的脸色似乎变得格外精彩。
只是这精彩的一部分,应天棋并没有看懂是什么意思。
方南巳这身里衣有什么玄机?
方南辰看了之后是信了他的话还是要手起刀落要他的命?
应天棋很快有了答案。
因为方南辰抬手扶了他一把,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
“宋立,去给他找身衣鞋。”
说着,方南辰抬手,将红玉挂坠抛还给了他。
应天棋握着那枚红玉挂坠,也瞧不出什么名堂,便原模原样将它挂回了脖子上,藏进了衣襟里。
之后再翻开衣领瞧一瞧,才知道方南辰刚刚在看什么——
他身上里衣衣领内侧,用丝线绣了一条小蛇。
丝线是浅灰色,和里衣白色的布料颜色相近,不易发现,连应天棋都没瞧见衣裳里还有这么个小玩意,谁想被方南辰看见了,还莫名其妙捕获了方南辰的信任。
难道是觉得,连里衣都能互相穿,那他和方南巳指定是顶顶好的兄弟?所以决定信他一下?
应天棋想不通,索性不纠结了。
很快,宋立帮他找来一双布靴和一件外袍,应天棋踩上靴子披上衣裳往回走,这才发觉山里的夜那么凉,似乎只有胸口那块红玉是温暖的。
“那块玉,是方南巳给你的?”
回去的路上,方南辰又确认了一遍,似乎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
应天棋仔细思考了一下。
是方南巳给的,还是自己抢的?
想来想去,应天棋觉得如果不是方南巳默许,自己是断断抢不来的,于是坚定地点了头:
“是。”
不知是不是应天棋的错觉,他感觉方南辰好像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顿了顿,方南辰又问:
“是方南巳让你来的?”
“是。”
之后方南辰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许久,终是再没吭一声。
一直等进了营地主帐,方南辰将除宋立和向二爷以外的人都散了,带着应天棋入内,从随身的行李中抽出一卷地图,展开铺在地上,里面画着黄山崖。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黄山崖沉龙寨的大当家,方南辰。”
方南辰再示意一旁的宋立和向二爷:
“二当家,宋立,三当家,向贰。”
说罢,方南辰又看回应天棋:
“你呢,田七只是个假名吧?”
“是……”应天棋大大方方承认了,而后朝方南辰一礼,神色语气皆十分诚恳:
“先前情况特殊,不得不化名相见,十分抱歉,还请见谅。我的真实姓名叫白小卓,各位叫我小白就好。”
第63章 六周目
应是皇家姓氏, 应天棋总不能直接说自己叫应天棋,更不能说自己叫应弈,否则就宗室子弟私自出京这一条就有够他解释的了。
没办法, 他真不是有意撒谎,为了和在座各位相处得更加简单愉快, 只好暂时借白小卓的名讳一用。
好在方南辰点点头,并没有对此起疑:
“你刚才说你来此是为了幫我们, 那鄭秉烛那隊死士的事, 你知晓几分?”
“不少。”
这可是应天棋上周目拿一条命换来的信息, 自然知道得不少:
“鄭秉烛是个心狠手辣, 眼里揉不得沙的货色,他派人前往黃山崖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你们的命。他要讓沉龙寨从黃山崖彻底消失,下地狱给他弟弟陪葬。”
听见这话,方南辰意味不明地輕嗤一声:
“你们远在京城, 有点什么黑锅都往我身上推,动辄给我惹点位高权重的仇家,还要我的命,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弟弟。”
应天棋这个幕后黑手不好评价也不好附和, 只尴尴尬尬地笑一笑算了。
他努力岔开话题:
“呃……黃山崖中是不是有一处很像一线天的山穀?两边都是断崖,下边有石子地, 还有一片不大的树林?”
方南辰垂眸思索片刻, 抬手在地图某处画了个圈:
“这里。”
应天棋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见地图上写着三字——雲涧穀。
“今夜有一隊人纵马入山,宋立大哥和我都看见了,那便是鄭秉烛派来的死士。他们趁夜入山,目的是在山中早早设下埋伏, 明日将咱们一网打尽。只是我还有一点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能未卜先知将埋伏设在雲涧穀,而不是直接摸去你们的寨子,是有什么说法吗?難道他们也看穿了黃山崖外的商隊是你们扮的伪装?”
闻言,向二爺看看方南辰,又瞧向应天棋:
“黄山崖这样大,我们的老巢在哪,哪是他们能得知的?这群痨鬼爹养的下流货色,摸不到我们的窝,就想这种下流法子,真是为我们费尽了功夫。”
说着,向二爺也用手指点点云涧谷的位置,没有直接直白解释,而是意有所指道:
“此地易攻難守,以往若有商队之类的人入内,哥姐几个收过路费,都会拦在这块儿。”
他这么一说,应天棋就懂了:
“所以,他们是想以下一波入山的商队为饵,在你们之前拦截他们的去路,到时你们发现自己被抢了生意,定然会疑惑他们的身份,出现与他们碰上一碰,他们的目的便达到了。”
“什么目的?”方南辰微一挑眉,问。
“截杀你们,或者,与你们同归于尽。”
应天棋也不瞒他们,将自己知道的和推出来的信息据实相告:
“他们的队伍分成了三支,其中两支在云涧谷两侧的山崖上,另一只藏在云涧谷深处那片小树林种。除此之外,他们还带了火药,就埋在云涧谷的沙石子下面。我猜这是他们的两手准備,要打得过你们就算了,打不过就一拉引线,大家一起死。”
頓了頓,应天棋又补充道:
“也不一定,或许也有第四支,如果你们中有幸存者,剩半条命回去报信或者搬救兵,倒时第四支队伍就会出动,跟着他一路回到你们的据点。有可能直接动手,也有可能默默记下位置,然后回过头来,一击致命。”
在应天棋说话的时候,方南辰一直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目光从始至終都落在他身上,像是某种审視。
待应天棋说完,才开口问:
“你怎么知道?”
“啊?”
“你怎么知道他们的人员分配,还有他们埋藏火药的具体位置?”
方南辰神色很淡,目光却凌厉,像是能够一眼将人看到底。
……是啊。
他怎么知道?
“我……”
应天棋磕磕巴巴,思索片刻,笃定道:
“……方南巳告诉我的!他负责监視鄭秉烛动向,得到消息后,托我务必转告你们。”
应天棋觉得自己找的这个理由实在是妙。
果然,方南辰点点头,虽然表情还是有那么一点微妙,但好歹没再质疑了。
只另道:
“既然知道人在哪、想干什么,事情就好办。宋立,你跟向贰带人摸黑进山,把脏东西解决了,留两个活口,其他的随意处理。”
“是。”宋立和向二爺领命,正想走,应天棋却又出了声:
“……等下。”
屋内其他三人的视线一时都聚在了他身上,应天棋在他们的注视下开了口:
“这次是我侥幸得知他们的计划,才能助各位避开劫难。可若如此简单粗暴地将事情解决,他们一次不成,难免会再计划第二次、第三次……直至得手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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