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连昭今日没穿宫装,而是束着一头利落马尾,穿了身墨色贴里,手里还牵着一匹白马。
姚阿楠的打扮和往常倒没什么不同,头饰和衣裙衬得人很俏丽。
“臭死了,臭死了!人好端端赏个花,你莫名其妙牵匹马出现是什么意思?!臭死了!走开啊!!你的马把这花都踩坏了!!”
应天棋还没靠近就听见姚阿楠的尖叫。
出连昭却十分淡定,不仅没走,还故意把马往姚阿楠面前牵:
“我爱来就来,这片花草地写了你的名字?还是写了不许马匹进入的字样?一天到晚随处撒泼,你撒给谁看?”
“你走开!!让它离我远点!!!啊!!!!”
马儿甩着尾巴一直往姚阿楠身上蹭,姚阿楠一退再退,最终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人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应天棋瞧着,眉心一抽,忙快跑过去:
“哎……没事吧?”
“陛,陛下……”
姚阿楠这么一摔,头饰都歪了,脸也白了。
瞧见应天棋,她的委屈好像终于有处倾泻,眼圈“唰”地红了:
“陛下,你看她!你看昭妃,她故意放马吓臣妾!”
“喂,讲点理好不好?谁那么闲,故意放马吓你?是你自己害怕跌倒,这也要赖在我头上?”出连昭双手抱臂,站在一旁瞧着她闹。
“好了好了。”眼见着战况要升级,应天棋立马叫了停,开始断官司:
“阿昭,你的马把人家吓着了,赶紧,给人扶起来道个歉。”
出连昭闻言嗤笑一声,用一种极其刻薄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一眼:
“有说这话的功夫你都已经把人扶起来了,是没长手吗,非要我扶?”
应天棋立马熄火。
他原本是真挺想自己扶的,但姚阿楠不是别人,她是应弈的妃嫔,又是爱哭闹撒娇的性子,男女大防,应天棋觉得在非必要的情况下自己应该刻意避一下嫌,但又觉得让姑娘自己在那摔着实在不好。
所以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是硬着头皮指挥出连昭。
谁想出连昭就这么刻薄地攻击到了他最薄弱的地方。
应天棋正在想自己应该怎么狡辩,但还没等他开口,就先有另一人帮他出了头。
“出连昭!你怎么可以这么跟陛下说话?!”
刚才被马吓到,姚阿楠还没有很生气,但现在瞧着出连昭这姿态语气,她一下就炸了:
“你这是大不敬!”
“哟,这就护上了?他自己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替人抱不平了?”
出连昭抬手,用食指指腹按上姚阿楠眉心的花钿,把人往远推了一下:
“他连扶你一把都不愿意,他拿你当回事儿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你也不能这么跟陛下说话!”
姚阿楠气红了脸,但刚辩完一句,她看见出连昭指腹一团红,这就意识到此人揉花了她的花钿,立马抬手挡住自己的额头:
“出连昭!!”
“嘘,按位分,你该称我一句昭妃娘娘,你这样直呼本宫名讳,也是大不敬。”
“……”
应天棋被她们两个吵得头疼,他甚至不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突然就上升到了大不敬的高度。
他觉得自己选择来这个地方休闲度假打发时间真是今日最错误的决定。
“我今儿就欺负你怎么着?就欺负你,你看这当皇帝的肯不肯为你说句话?”
“你,你恃宠而骄!”
“就骄怎么了,看你成日陛下长陛下短,你的陛下会不会帮着你?”
“你别拿陛下说事!是女人,你就别拉陛下进来!”
“哟,这还护着呢?他需要你护吗?”
“你……”
两个人越吵嗓门越大,越吵声调越尖。
看起来应天棋好像人还在这里,但实际上魂已经飘了有一会儿了。
他觉得系统还是不够全面,这玩意儿应该出个切号功能,等遇到如现在这样的局面,就把应弈摇出来自己解决得了。
这……这不是他该承受的吧。
他真的不会处理啊!!!
出连昭在这和姚阿楠较什么劲呢!
她俩较劲就罢了,拉上他是要作甚?!
虽然听起来这争执的主角是他,但他好像也没扮演多重要的角色,站在这就像个靶子,应天棋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受不了。
真的受不了了。
应天棋头都要炸了。
他正在想自己有没有可能遁地溜走,刚颤颤巍巍后退几步,就听一旁山林里忽然冒出一阵马蹄声。
应天棋似有所感,朝声音来处望去,就见方南巳一身劲装驾马而来,胯.下骑着一匹,手边还牵着另一匹。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朕都宠,都疼,都重要,好吧?”
应天棋无奈地和着稀泥,一边默默后退,随时准备跑路。
“你在这劝着什么烂架?!”
出连昭听他这话都上火,但一眼望过去,还没等继续骂,就见应天棋往远小跑几步,正好被不知何时骑马路过的方南巳一把捞住,带上了马,扬长而去。
离开时还不忘朝她们喊一句:
“我先走了!你俩好好说话,别吵架啊!!!”
应天棋的声音散在风里,喊完才终于算是松了口气。
背后的方南巳一手牵缰绳,另一只手环紧他的腰,在他耳旁轻笑一声:
“臣打扰陛下会美人了?将陛下从美人身边强掳走,是臣的错。”
“别取笑了。快跑快跑。”
应天棋不欲跟他计较,因为对于他的出现,他是真心实意地感谢:
“方小时,你救我命了。”
有些人来了又走, 快得就只留了一串马蹄声和潇洒离去的身影。
姚阿楠遥遥望着陛下离去的方向,有些出神,甚至都忘了继续和出连昭争吵。
“喂。”出连昭在旁唤声。
“作甚?!”姚阿楠抿抿唇, 心情有点不大好了。
她许久没在私底下见过皇爷了,好不容易今儿见了一面,却还因着出连昭,出了这样大一个丑, 又是跌倒又是花了妆……还跟出连昭在这大呼小叫显得像个泼妇……
“你喜欢他干什么?”出连昭抬手摸摸马儿的鬃毛,实在不理解:
“我瞧着他一点不在乎你, 方才都吵成那样了,还连话都不帮你说一句,你却将他看得像块宝,何必?”
“你懂什么啊。”姚阿楠有点委屈, 再开口时, 声调低了不少:
“陛下以前,对我是很好的……”
“看不出来。”出连昭耸耸肩。
“那是因为,现在陛下将这份好给你了吧。你再看我, 自是看不出来的。”
姚阿楠捂着额头上被揉花的花钿,又扶一扶摔歪的头饰,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转身要走,却又听出连昭问: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他?”
“我……”姚阿楠垂了垂眼:“关你这南蛮女什么事啊,喜欢就是喜欢啊……”
“但你如果不告诉我一个原因,我会觉得你很蠢,你的喜欢也很蠢。他后宫里美人如云,今儿喜欢这个明儿喜欢那个,生性多情凉薄没个定数, 你却待他一心一意,真的很不值得。”
“你别胡说,陛下才不是那样。陛下……是个很好的人。”
姚阿楠叹了口气。
大概是站累了,反正衣裙也已经弄脏了,她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草地里:
“我家是青州的,你这南蛮女,知道青州吗?青州只是中原西北部一个小地方。我爹只是一个地位低微的商人,但放在整个西北也是有名有姓的,因为有年西北闹饥荒,许多地方都遭了殃,就青州好好的,是因为我爹掏空了家底用来救济百姓,才保下了青州,没让这里的百姓遭太多祸。
“我爹人很好的,旁的男子都妻妾成群,但我爹只我娘一位夫人,他俩也只有我一个孩子。我爹还说,等我长大了,就给我招个赘婿,那个男人一定要很爱很爱我才行,这样我就能一直待在他们身边,他们会护着我,不让旁人欺负了我。
“可突然有一天,我爹娘出门做生意,路上遇到了劫匪,再也没回来。我们姚家的家业就落在了我一个人头上。当时我才十五岁,连及笄礼都没办,家里那些见都没见过的远房亲戚全都顺着味找了过来,他们说我一个小女,根本担不起姚家这么大的担子,要分走我的家产,还想把我嫁给老男人做填房。
“我不想嫁,也不想他们分我家的东西,但我拗不过那些活像是要吃人的魔鬼。我只能偷偷跑到河边去哭,然后,我就遇见陛下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陛下是陛下。他听见我哭,问我在哭什么,我觉得丢脸,同他说话便冲了些。他身边的人一听,当即要拿我,我还以为我得罪了大人物要没命了,陛下却说无妨,还扶我起来,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何故哭得这么伤心。
“我就将我遇见的事原原本本地说给他听了,他让我别担心,他会帮我主持公道。
“后来,他果真帮了我。他说,他虽然没办法帮我将被侵吞的家产全数要回,但至少可以帮我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说我可以拿着这些钱富足地过一辈子,婚姻也不必再受旁人摆布,自己好好生活就是了。
“他替我撑了腰,可我还是好怕。因为我怕等他走了,那些青面獠牙的亲戚还是会扑上来将我生吞活剥,我也怕今后要一个人生活,怕被人骗、被人欺负。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爹爹娘亲,我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好好地活下去,爹爹娘亲也没有教过我这些。而且,我觉得,我爱上他了!总而言之,我离不开他,所以,我就偷偷藏在他队伍的货箱里,跟上了他的车子。
“他发现我之后也没赶我走,只冷着脸,说我会为今日的决定后悔,说我不知道我选择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可是我喜欢他,我怎么会后悔呢?
“后来,我一路跟着他来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他便是传说中的皇爷,是天底下最最尊贵的人,他去青州,只是例行巡查,那日碰巧去河边散散心,就碰到了我。
“再后来,他将我带回了宫里,给了我一个位分,让我成了他的妃嫔。
“爹爹娘亲从小就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我喜欢的人,偏偏是皇爷,他有好多好多的女人,我不过只是其中之一。刚进宫时,我位分不高,其他人都嘲笑我,说我就是个西北商户家的女儿,论出身,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更不配伺候皇爷。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就跟她们吵,闹,对方位分比我高我也不怕,因为陛下每次都给我撑腰,护着我。
“然后,我的位分越来越高,以前看不起我笑话我的人都得躲着我走。我可以光明正大霸占陛下了,以后,谁占着陛下、谁让陛下不高兴,我就欺负谁!旁人说我骄纵,说我跋扈,可陛下从来没有怪过我,太后娘娘也很疼我,说我真性情,说后宫有我热闹了很多……直到你出现。
“陛下喜欢你之后,就不喜欢我了。他封你为妃,让你来约束训诫我,你罚我跪他也对我不理不睬……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他以前都是站在我身后任我胡闹给我撑腰的那一个。可能你觉得我蠢,那也无所谓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但陛下是很好的人,虽然他总是冷冷的,还有点凶,但我知道他其实很好的。
“他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把原本给我的喜欢给你了而已,你现在有的,以前都是属于我的,是你抢了我的东西,所以,你这南蛮女,才没资格讽刺我!也没资格说皇爷!”
说完,姚阿楠便站起身,捂着额头跑走了。
出连昭看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在草地里,轻嗤一声:
“工于心计的薄情郎罢了,他喜欢个屁。”
原地思量许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扯了扯缰绳,翻身上马,一马鞭抽下去,马儿嘶鸣一声,撒腿奔向了方才那二人离去的方向。
应天棋坐上方南巳的马匹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马儿一点点远离行宫,将它变成了身后一个几乎看不清的黑点。
“你怎么过来了?”
等马儿的速度慢下来,应天棋才来得及问。
“看你离了画集,特意来劫人。”
“你也在?我怎么没看到你?我以为画集上只有那些文绉绉的书生雅士呢。”应天棋有些意外。
这是说他不文不雅只会舞刀弄枪?
方南巳冷嗤一声:
“陛下是陛下,臣这种微贱粗俗之人怎配入陛下的眼?只能骑着马过来强抢。”
应天棋翻了个白眼:
“滚远,少装!”
方南巳轻笑一声。
“这怎么越走越荒凉了,你要带我干什么去?你别把我拖山里被野狼吃了吧?”
应天棋没再理会方南巳的茶言茶语,他四处张望打量着,问。
“什么狼敢吃你?”
“时狼。”
“什么?”
“……没什么。”
应天棋努力憋着笑,而后飞速转移话题:
“昨儿我看他们出去围猎的那群人带回来好多猎物,什么兔子啊鹿啊野猪啊,你会打那些吗?”
“你在羞辱我?”方南巳语调凉凉的。
“什么啊……”
应天棋真要笑了:
“做人能不能不要那么敏感?”
方南巳没有接他的话,只在片刻后话锋一转:
“你看那儿。”
“什么?”
应天棋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方南巳让自己看哪儿,接着只见余光虚影一晃,一支箭已擦着自己身边飞过,如一道流线刺入远处林间。
而后方南巳拎着弓翻身下马,抬眸冲应天棋示意:
“去看看?”
应天棋心里便有了猜测。
他一夹马腹,自己引着马儿往箭落的方向小跑而去,离近了,果然见那箭正挂着一只野兔,斜斜插在地上。
应天棋瞧了个新鲜,他下马跑过去,蹲在那野兔身旁,看着鲜血淋漓的,倒也不怕:
“我看都没看见呢,你就已经打到了?”
“让你羞辱我。”方南巳开始反击。
“你这……”应天棋觉得这人真是越来越小心眼,也越来越好玩了:
“你怎么跟个小屁孩似的?”
“小屁孩?”方南巳又听到一个新说法。
“是啊,说你幼稚,无聊,小心眼,斤斤计较,无理取闹!”
听见这话,方南巳点点头,转头牵着马走了:
“喂狼去吧。”
走自然不是真走,也不是真要将应天棋丢在这里喂狼。
他牵着两匹马绑到了一旁的树上,又从身上抽了把匕首,回去把野兔的皮毛和内脏处理了,跟应天棋一起寻了块空地架起火来,一起将野兔烤着吃掉。
“唉,你怎么办知道我好这一口呢?昨儿打回来的野味也不让我吃,当个皇帝就只能吃那些看起来精致实际淡出鸟的菜,真没意思,我午膳就吃了两口,这行宫的厨子真不咋样。”
应天棋抓着兔腿啃得活像是饿了三天,方南巳就瞧着他糊得满脸油,眼里含着丝笑意:
“谁不知道你挑嘴?”
“不是挑嘴,是真的不好吃!你就说,什么金丝翠玉汤,就是丝瓜白菜汤,连一点盐都舍不得多放,喝两口我就撂那儿了。我想吃点野味,问昨天打的肉没做吗,行宫的侍女说陛下不能吃那些简陋食物,我让小卓偷偷去给我弄一点,结果小卓去一趟回来说猎物早被旁人分完了。你说这皇帝命金贵,当得也太没滋味了,特意到山里来春游打猎,结果连口野味都吃不上啊。”
应天棋一边吃一边和方南巳抱怨,方南巳就静静听着,一边帮他拆另外半边兔腿。
“还想吃什么,一会儿去给你打。吃饱点,省得一会儿回去再喝金丝翠玉汤。”
“唉,还是我们阿时好。”
应天棋又往方南巳身边靠了靠,片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问:
“方大将军,这些天人多眼杂的,都没来得及问你,重掌兵权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什么?为朕做事还敢不满,你好大的胆子,方南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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