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危想到这点后,不由得摇头,“拿活人献祭,终究是有伤根本、有违常理。”
绯羽无比认同,点头道:“是啊,槐宁村十几年来都拿人去献祭,无辜之人何其多?他们也配得到原谅与安心?”
这也是鬼山里鬼们的想法。除去安宁村的恩怨,除去庄淮文他们的恩怨,即使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们也没有一点愧疚之心,还在继续拿活人献祭。
槐宁村的人不但没有反思自己的行为,反倒是助纣为虐,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到解救?
“你在玄道门都学了些什么?这次你回来,好像变了?”燕危有些好奇,玄道门教了绯羽什么?让他如此嫉恶如仇?
绯羽一脸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哪里变了?我在玄道门都没现身,我隐匿了自己的气息,只是在观察他们。”
说起这个事,绯羽神色纠结了一下,瞥了眼燕危的侧脸,“他们有讨论过你,你想听吗?”
燕危眉梢一挑,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纠结就知道卫季他们嘴里没什么好话。
这还有什么听的必要?无非就是说他如何固执己见,如何与鬼搅和在一起。
燕危摇了摇头,神色淡淡,“我对此没有兴趣,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他们想的是什么。”
绯羽轻哼了一声,看向前方曲折的小道。从远处传出的亮光照亮半边天际,交谈声入耳。
官府的人是昨天傍晚到的,他们也不想掺和进这件事情里去。听说了厉鬼们的请求,上面的人毫不犹豫废除了献祭这条制度,随即派人和两个道门的天师们一起来到鬼山,目的就是为了收殓山里的尸骨。同时十几年安宁村和槐宁村之间的恩怨也公布出去,这才让安宁村和鬼山上的鬼们放人进来。
难怪庄淮文会走,原来是来处理鬼山的事情了。
燕危和绯羽站在队伍后方,每个天师身边都跟着几个官府的人,去收殓露天的白骨。
有些白骨已经被风化腐蚀掉,收殓起来有些费劲,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丝毫的怨言。相反的,他们倒是唏嘘不已,心中不由得生起了怜惜之情。
山上大多数都是女子,男子少之又少。之所以有男子的尸骨,无非都是替家中妹妹或姐姐甘愿去献祭的。
人们钦佩的同时,对槐宁村的鄙夷和厌恶就多了一分。
玄道门的天师带领着官兵在鬼山上,千玄门的天师则是带着大人在安宁村。
燕危不想和玄道门的人交涉,但绯羽拿走了他们身上的法器,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岂不是要绯羽承担因果?
燕危朝卫季走去,绯羽跟在他身后,不知何时手上提着一个灰色的包袱。
见到燕危去而复返,卫季站直身子,微风拂动衣角轻舞。明亮的火光下,竟是在卫季身上看到了几分世外高人的姿态。
其余人在忙着收尸骨,卫季身边只有两个官兵在。
卫季向前走去,和燕危二人碰面,“你不是离开了吗?来这里可是有事?”
说实话,这种场面挺尴尬的。明明以前是师徒,现在却比陌生人还陌生,连说话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燕危垂眸,绯羽乖乖把包袱递过去,脸扭到一边不去看卫季。
卫季盯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包袱,沉默了一下,道:“这包袱,怎么在你手上?”
“绯羽拿走了。”燕危抬头直视卫季的面容,嗓音冷淡,“在紫金城处理完事情后,绯羽就回去了玄道门,他偷偷拿走你们的包袱,是在警告你们。”
他话说得直白,卫季老脸一红,神色讪讪接过包袱拿着。不知为何,面对燕危时,他这个师父总是有些紧张,不太敢面对他。
“之前……”卫季轻咳一声,面向前方的高山,“在紫金城时,是我欠缺考虑。我在此,向你说一声抱歉。”
是啊,正常来说,这个人无论能不能成为天师。他既然捡了这个人,就应当要好好对待,而不是放在那里漠视。
或许对于被捡的那个人来说,比起漠视,宁愿从未被捡过。
师兄告诉他,让徒弟假扮被献祭的新娘没错,这样做是为了引出真正的罪魁祸首。可危险来临之际,慌忙逃窜便罢了,还把人丢下,这是万万不该的。
他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反倒是对燕危苛刻以待,这便罢了还把人逐出了师门。
卫季长叹一声,眺望着远方,“此事已成定局,之前种种在鬼山丢下你时便一笔勾销。今后你与玄道门再无干系,在外多多保重,和鬼物尽量不要往来。”
“我能说的便只有这么多了,你去与你几位师兄道别吧。”卫季一朝做错了决定,此时他看向远方,身上萦绕着一股孤寂感,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很多事情都无能为力再做,也不好再插手。
燕危朝他点了点头,神色间带着恭敬,“那在下便在此告别卫天师,望卫天师多多保重。”
有些时候,说出的话收不回去,总要为说的话而去负责。
目送燕危和绯羽离开,卫季悠悠叹息一声,闭了闭眼沉声道:“也罢。”
这场情同父子般的师徒之情,丢下他一人时,就已经变了味。
而在危险来临时遗忘掉他,便为这场告别而做了铺垫。
第133章 被献祭的新娘(27)
还没等燕危去找孟百川几人, 天师们便与鬼山的厉鬼发生了冲突,当即便有几个官兵死在厉鬼手上。而千玄门的天师也和厉鬼打斗了起来,官兵们忙不迭逃离安宁村, 生怕被波及。
燕危脸色微变,加快速度朝安宁村赶去。安宁村暗沉一片, 还没靠近便见那边时不时闪过火花和厉鬼的嚎叫声。
阴风大作, 飞沙走石,燕危半眯着眸子走近。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猩红的光时而亮起,燕危靠着打斗溅起的光才靠近了事发地点。
纪鹤几人狼狈不堪,衣袍和头发飞舞, 远处则是安宁村的厉鬼们。一个村的厉鬼都在,以宋洪几人为列,神色阴沉满脸怒容。
“你来做什么?还不走?”纪鹤听见声响, 扭头见是燕危,厉声道。
宋洪他们站在一起,见到是燕危, 齐齐盯着他,场面很是瘆人。那一双双眼睛, 在夜色与红光里格外阴森可怖。
燕危移开目光,和纪鹤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冷着脸开口:“千玄门的护身神兽呢?不是已经谈好了吗?怎么又变卦了?”
难道是安宁村的厉鬼觉得还不解气, 不想就此罢休?
纪鹤率先移开视线,干哑道:“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发怒,什么话也不说就发动了攻击,因着这个原因死了好几个官兵。”
他去官府请人来的时候可是信誓旦旦承诺过,绝对不会让他们出事, 官府这才愿意管这件事。可如今事情还没处理完,安宁村的厉鬼便突发发难,这让他如何向官府的人交代?
纪鹤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至于我们的护身神兽,早在他们发难时就已经出现了,只是……”
他睁开眼,抬头直勾勾盯着燕危,“安宁村有鬼王存在,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这里的鬼王不是庄淮文吗?到底是怎么回事?”燕危满脸疑惑。纪鹤他们是见过庄淮文的,如果庄淮文是鬼王的话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这里的鬼王,另有其鬼?
“鬼王是一个女鬼,她一身红衣似血,刚一露面我们便知不是她的对手,所以神兽出现和她打斗了起来,才离开这里不久。”纪鹤轻呼一口气,捂着胸口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看向前方的厉鬼们,再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同门。这场打斗以他们受伤狼狈收场,他们之间僵持不下,立场泾渭分明。
“一个女鬼?”燕危皱眉,难道是林悦?亦或者是其他被献祭的人?
远处传来几声低沉如雷鸣的声音,纪鹤脸色一变,猛然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神兽有危险,我要去帮它。”
说着,他挥动着桃木剑,从他身上飞出许多符来,如活了一般灵活地朝打斗的方向飞射而去。而纪鹤本人也借着符的威力同符站在一起,被符承载着离开原地。
离开前,纪鹤朝燕危托付,“燕危,如今情况危急,还望你能护住我这些同门。”
此事难以解决,鬼王鬼力强大,神兽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天师?
所以,纪鹤从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打算带任何人去。
他朝燕危抿唇一笑,点了点头后消失在视线里。
“燕天师。”千玄门的天师们站起身,朝他颔首,神色凝重。
燕危瞥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后看向前方,“你们想做什么?”
千玄门的人面面相觑,他们起先也问过这个问题,可他们并未回答。
现在,燕危如此问,他们会回答吗?
“我见过你。”李寻和宋洪一起站出来,恢复到死亡之前的模样。
宋洪冲燕危笑了笑,“没想到庄淮文那小子,竟把你拉入到过去式,妄图想度化我们。”
他摇了摇头,神色温和,“我很感激你愿意聆听我们的冤屈,为我们讨回公道。但是我们已经不需要了,或许我们的死也有我们自己的原因在,但我们无法原谅槐宁村做下的事。”
高大娘笑呵呵开口,“这里的事情和你们外人没关系,你们就此离去,我们不会对你们出手。”
千玄门的天师有些绝望,闷闷道:“可你们杀了官府的人,我们无法向官府交代,我师兄他……”
师兄此去和鬼王对战,怕是凶多吉少,能不能活着还是个未知数。毕竟连瑞兽麒麟都很难在鬼王手里讨到好。
燕危觉得,他们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可他们还是不满足。
他右手一伸,龙尾鞭出现在手里,鞭身闪耀着红光。
众鬼齐齐后退,变得狰狞起来,“燕危,你想做什么?”
燕危冷嗤一声,神色冷峻,“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你们想做什么?我自认为我们做的已经足够好了,你们的冤屈,如今所有人都知道。你们的仇人,被困在槐宁村几十年,仇人后代也几乎死绝,怎么?你们还想让整个槐宁村的人都为你们陪葬?”
“难道不应该吗?”高见山神色阴戾,直勾勾盯着燕危,“你敢说,他们槐宁村的人都是无辜的吗?”
他指向鬼山的方向,“这些年来,山上的累累白骨不都是他们的罪证吗?为什么?为什么官府不惩罚他们?”
他阴恻恻一笑,“没关系,没人惩罚他们,自有人惩罚这群丧尽天良的人!”
“我说,差不多就得了。”燕危甩了甩鞭子,鞭子在地上拖曳而过一阵火花四溅,“既然你们如此不知好歹,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完后,燕危提着鞭子掠了过去。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鞭子抽下去,当即就有厉鬼魂消魄散。
众鬼被这行为彻底惹怒,纷纷朝燕危包围了过去。
宋洪声音阴沉,“既然燕天师如此为他们抱不平,那么今日就都留在这里吧。”
一片混乱不堪,阴气和鬼力四溢,鞭子上的能量闪烁着光芒。众鬼不敢靠近,只能远远防备着、攻击着。
千玄门的天师目瞪口呆,看着前方混乱的场面感叹道:“燕天师一直都这么凶悍吗?起初看他跟块冰山似的,话也很少,这一言不合就提着鞭子抽上去,看着都疼。”
“呵,何止是疼啊,这疼得都魂飞魄散了。”有人幸灾乐祸开口,“早就告诉他们了,差不多就得了。冤屈得以洗刷,真相得以公之于众,就连仇人也死了,仇人的后代也差不多死绝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嘛。”有人笑眯眯开口,“他们死得如此憋屈,心中的怨气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消散?”
“你们还有空聊天呢,快来帮忙啊,光靠燕天师算怎么一回事?”
“来了来了,这下可让我们扬眉吐气了,之前一口气憋在心口不上不下难受死我了。”
“厉鬼,看招……”
安宁村的厉鬼最终还是扛不住揍,纷纷求饶起来。没办法,那鞭子下去魂飞魄散,谁愿意再次消散于这天地间呢?
燕危把鞭子卷在腰间,看向远处的光芒,头也没抬朝那边走去,“你们在此看着他们,如若不听话,那除掉就是。”
经过这么一会儿的相处,千玄门的天师是对燕危打心底里佩服,心里琢磨着怎么拐人回去呢。
听闻此话他们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爽朗一笑,“放心吧,我们肯定能看住他们,你小心啊。”
来到鬼王和纪鹤打斗的地方,一阵重力骤然压在身上,燕危脚步顿了顿。
绯羽跟在他身侧,偏头盯着他,“依照我来看,我觉得他们说的对,槐宁村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所以呢?”燕危目视前方,见到前方打得不可开交,拿出了卷在腰间的鞭子,“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助纣为虐,让几百口人都死在厉鬼手中,这便是报仇了?”
绯羽低头,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
反正他觉得厉鬼们没做错,但又觉得燕危说的对,心里乱成一锅粥。
“反正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你跟着我便好,其余事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开口说话。”燕危偏头看了他一眼,嗓音冷淡。
绯羽郁闷地低头,闷闷不乐应了一声,“哦。”
翻过一座山头,终于看到了前方的场面。周围树木断裂,石头碎裂,身形快到只能看到残影。半空中火红的麒麟悬空而站,低头喷着火焰追踪鬼王而去,通体火红,昂扬挺胸的姿态透着凛然正气,粗壮的脖颈布满鳞甲,随着攻击那鳞甲似重峦迭嶂,既有蓄势待发的爆发力又透着镇守四方的威严。
纪鹤和鬼王在交手,对方姿态悠闲中透着一丝狼狈,而纪鹤却已到了强弩之末。
在远处还有一道身影站着,他站在悬崖边上,青丝与红色嫁衣随风舞动,神色平静地盯着下方。
——是庄淮文。
似有所感,庄淮文朝燕危看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最后移到了绯羽身上,目光变得阴冷。
燕危平静地移开目光,视线追随鬼王而去。
——是庄淮秋。
燕危眉头一皱,庄淮文不是说庄淮秋去投胎了吗?那庄淮秋怎么成了这里的鬼王?
“宿主,你忘记啦?这个世界没有地府也没有鬼门啊,庄淮秋怎么投胎啊?”系统忍不住开口,对当前的局面有些无力。
乱了乱了,全乱套了,鬼王不是庄淮文吗?什么时候成庄淮秋了?
正在这时,纪鹤被庄淮秋一掌拍倒在地,纪鹤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膛怎么起也起不来。
麒麟怒吼一声,朝庄淮秋俯冲而去,庄淮秋勾唇冷笑,眼里全是阴狠。
“瞧瞧,这是谁来了?”庄淮秋侧身避过麒麟的冲撞,抽空看了眼燕危,“这不是我那蠢弟弟喜欢的人吗?怎么,你是来杀他的?”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啊。”庄淮秋看向站在远处的庄淮文,眉眼微弯似乎在笑,“阿弟,你的心上人来了,你还准备看戏到什么时候?”
随着庄淮秋的话落下,赶来的人都听到了这番话,心中震惊不已。
想起昔日种种,他们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难怪燕危能走出鬼山,原来是厉鬼的有意为之;难怪燕危在过去式十几天,醒来却没什么事,原来是厉鬼在暗中帮他。
无论是千玄门不知情的人,还是官府来的官兵们,八卦有之好奇有之鄙夷有之。各种各样的猜测都有,但大多数都是看戏的。
庄淮秋停下,转眼间便来到了庄淮文身侧站定,居高临下看向天师们和官兵们。而瑞兽麒麟也回到了纪鹤身体内休养起来。
当事人燕危和庄淮文却一言不发,远远相望。
“卫季,我记得燕危是你的徒弟吧?”千玄门的老者摸着胡须笑呵呵道,“身为天师却与厉鬼纠缠不清,简直是辜负了玄道门的栽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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