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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夜话(迟迟迟迟迟行也)


我突然萌生了这样的想法。
或许这里也是一片高草丛,所有的尸体都是草的叶子,我在向前行走,触碰到的叶子纷纷摇晃,散开。
这样看,这些尸体对于那座山来说也不过是一株一株的草。它们就这样生长着,枯黄了也好,还是青绿色的也罢,只是门前的一点装饰,不值得任何的关注。
我继续走,耳畔听见有的尸体正在说话。
“早餐…早餐是…罐头…”
“为什么那么着急?为什么那么着急…?”
“麻烦让一下…谢谢哦…”
“你听见了吧…事情就是这样…”
它们细碎的话语组成了另外一片草丛,嗡嗡地在我耳边鸣响。所有截落下来的语言片段都没有实际上的意义,这只是程序的一部分,死人就是会变成这样的东西。
尸体会说话,也是很正常的。
那扇门就在前方,我越靠近,那种浓重的声响就让我的耳朵越难受。它维持着一种古怪的频率,几乎与我体内一切血液的运转相当。
我的心脏每跳一次,就与它重合一次。
直到我走到那扇门的前面。
那扇门并不是紧紧锁着的,在远处我看不太清楚,但是现在我看到了:它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缝隙里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我很清楚那后面是什么,也很清楚打开门之后,等待着我的是什么。
我把手放在门上,它看上去那么厚重,但是我轻轻一拉,它就又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
里面是黑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我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失望感。我不知道在我的想象中黑山内的样子应该是怎样的,但是我知道肯定不会是一片漆黑的虚无。那里应该布满了答案,人类倾尽一生研究寻找的东西,在那扇门后面,应当唾手可得。
那么现在呢?我在这里,答案在哪?我们想要的,我们一路追寻着的,甚至不惜付出生命代价的东西呢?
我犹豫着,伸出手。门内的黑暗瞬间将我的手指吞噬,我吓得立马把手缩回来,那边的温度和感觉和这边几乎一样,我的手也好好的。
那面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吞了一下口水。
我应该进去吗?
我知道我的状态很不对劲,我很想进去,非常想。
就跟马上这项工作就要完成,还差最后一个句号一样。我不可能就在这个时候放弃敲下那个句号。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是还能是什么呢?我想要的一定在里面,即便全世界都没有人知道,那座山也一定知道。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我转了几圈,这个念头也在我脑海里转来转去。我必须用心去压制这样的想法,才能不直接走进去。
还是要找东西试探一下…
我模模糊糊有这样的一个想法,还是之前的经历让我变得更谨小慎微了,不知不觉中,似乎对自己的脑子也有了更多的掌控。
我转了两圈,挑挑拣拣,最终从旁边的尸体堆里选了一具。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个子不高,穿着军服,上身没穿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无袖背心。他的位置就在门附近,看上去也不太重,我就选了他。
我把他从尸体堆里拉出来,他一直睁着眼睛,看着我。
“不能就这样放弃…”他嘴几乎没有动,声音从齿缝中含糊地发出来,“难道没有人说过吗?坚持下去才有机会…”
好老套的话。
我拖着他的胳肢窝,把他拉到门旁。
那扇门开的缝隙已经足够我把他塞进去了。他的四肢没有一点力气,跟有骨头的烂泥娃娃一样,任凭我摆弄着,期间手指莫名地做了一些摇动的手势,不知是不是尸体的自然反应。
“坚持下去才可以…”
他睁着那双无神的眼睛,继续这样说。
我拉着他的手,将他的腿,还有大半个身体推了进去。尸体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直在嘟囔这样的话,我就顺势将他的脑袋也从缝隙里塞了进去。
在他的头被黑暗完全吞噬的那一刻,他的声音突兀地停了下来。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他恍然大悟的声音。
“哎,原来是这样。”
我觉得我手上的力道陡然一轻,我马上把他往外拽,却错误估计了力道,直接摔在了地上。
我手上只剩下一节手臂,切口平整,没有一滴血,连骨头都被斩断得干净利落。
他被吞掉了。
我坐在地上,拿着手臂,想要不让他们团聚好了,又把手臂也丢了进去。
门里面还是那样,没有声音,也没有变化,黑黢黢的一条缝开着,刚好是我能进去的宽度。
过了一会,我又去尸体们身上扒了一堆上衣。裤子不好脱,就没选。
我跟一个纺织工人一样把所有的上衣串成一条,我觉得至少有十几米那么长。我把衣服条塞进去,一直往里塞,往里塞,知道手头上的布料用完。
然后,我又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五分多钟,中间我已经完全没办法抵御那种时不时在我脑海中跳出来的想法了。我几乎已经确定无论里面是什么,我绝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无论里面是什么,我都会进去。
我把绳子抽到最后,什么都没有,还差一点,衣袖就要完全离开门的范围。
这个时候,衣服轻轻地动了一下。
这是完全出乎意料的,我马上放手,衣服又不再动弹了。
然而当我想要继续拽住,手还没合拢的时候,衣服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嗖”的一下窜进了门里。后面的几十米如同一条有自我意识的蛇,直直地扎向门内。
呲溜一下,整条连接起来的绳子全部消失了,只留下我,还有这条走廊。
其实我对这个结果也并不算特别意外。这座山从不排斥“死亡”,也不定义“活着”,它只是一个公正严明的概念,诉说着如果想要答案,必须自己吃下这个苦果。
我只能自己踏入这里。
我靠近那扇门,准备将它推开。
本来我是可以确定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在我推开门的那一刹,我看见门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周围太黑,我的眼睛感觉也有点出问题,看东西一会黑一会白的,不知道是不是被环境影响了。
我一直盯着门深处的东西看了好久,才辩认出来那原来是一把椅子。
椅子…?
这是一把背对着我放的椅子,普通的木椅,就这样放在那一片黑暗当中。
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从我这个角度看不见那个人的脸,也并不清楚他是谁。他就在那里坐着,似乎并不知道我在看他。
他是谁?
我看着他,他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微微地抬起头,看向上方。
“林江淮。”
那个人突然说话了。
我惊了一跳,他的声音有些像那种电子变声器变声后发出的声音,调子非常平,没有什么波动,但是距离这么远,我还是能听清楚。
“…你是谁?”
我低声问他。
我已经和太多这样的东西说过话了,也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
“林江淮,”他重复道,“你要记住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是你过去,和将来的路。”
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和我说话,就算是,我也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名字,代表‘我’,”那个机械的声音这样说,“‘我’,会被发现,但是不会融入。”
“融入什么?”我真的不能明白他说的任何话,“你是谁?你所在的地方是哪里??黑山到底是什么 ?”
我一连串问了一堆问题,对方全部没有给予回答。他只是在寂静中坐着,坐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做任何动作。
“我想知道的事,你能告诉我吗。”
我不报任何希望,但是我想要一个这样的答案,我想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是我站在这里,而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不想得到什么奥秘,也并不是迫切地想要了解这一切是怎样如蛛丝网一般铺开缘起。我只是想知道我自己的一些事情,那些事情从我记事以来就一直困扰着我,直到今天。
我的妈妈怎么了?我的爸爸又怎么了?我的家,到底是因为触碰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这副模样?
为什么是我?
我还能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被人记住,被人理解…甚至,被人爱吗?
为什么是我…要背负这一切?
我想起我小学时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我已经记事了,有了几个朋友,他们也知道平时来接我的是我的姨妈。小孩总是非常好奇的,他们问我为什么没有父母来接。
我当时已经有点猜测,我可能是被父母抛弃了,但这种话不能直接说出来,我就只能含糊地说是因为我爸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大概有内蒙古那么远。
现在想起来,这个地点真的只是我随口一说,因为当时好像学了一篇相关的课文,老师说那个地方离我们很远,被我记住了。
佛教里有一种避谶的说法,我当时说出口并没有想那么多。但我仍然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于是那个下午,放学回家,我跑去问我的姨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还记得那天的光又暖又黄,照在墙壁上。姨妈拉上窗帘准备开灯。我问她这个问题,她偏过头来看着我,半个脸被柔软的黄昏吞没。
她没有回答我,因为我已经问过这个问题太多次了。我想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然后她拉上窗帘,光消失了,被室内人造的光源代替。
“洗手吃饭了。”她说。
我从那个下午确定了,我的父母应该是死了。
话并不一定是要从嘴里说出来才能构成话语,有的时候,那些未尽的言语会从人的眼睛里溢出来。我看见了,也读明白了,她看着我,告诉我那些悲伤和怜悯并非毫无理由。
她的妹妹消失了,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带着愤怒与怨恨。种种迹象都在暗示着我,或许也在暗示着她自己,她妹妹是个冲动而无脑的女人,为了一些正常人都无法理解的原因,她选择抛下孩子,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
但在那个下午,她的眼睛告诉我,这种消失并不是天各一方,但终归知道对方仍令人厌恶地逍遥着。这种消失是血亲之间才会明白的一堵厚墙,它就这样建起来,将两人的链接完全斩断。
她近乎直觉地知道,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的妹妹,我的妈妈了。
所以,她到哪里去了?我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再也没有问过姨妈,因为我知道,她也不知道。
现在我似乎终于有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大家说人生中所有的命题都是与自己和解,我们最想知道的事情就是我们一生中最大的命题。
我不清楚周子末能不能在看到这一切后与自己和解,在与他同行的后几天里,有的时候我会非常畜生地冒出这样的想法来。
他真的很幸运,至少他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答案。
那我呢,我也配得到这个答案吗?
“为什么是我?”
我轻声说。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我?”
我知道他听见了。
他没有移动,但是我知道他听见了。我的疑问传递到了那个空间内,我相信他也感觉到了,我正在迫切地等待一个回答。
“我不知道。”
“并不是一切问题都有答案的。”
不对……不是……“不是说黑山有一切的答案吗?”我说,“不是说那里连宇宙的奥秘什么的都有吗?我只是想知道我来自哪里,它都不能解答吗?”
那个人又安静了,片刻后,他才给我答案。
“它可以,”他说,“我不行。”
“不要再去追逐它了,答案带来的,从来只有痛苦,而没有幸福。”
是的,我知道。
我想起周子末心如死灰的那张脸。
“但是我想知道,”我说,“你至少告诉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随便什么,我要知道我为什么到这里!”
命运一直推着我走到这一步,到底它需要我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它需要我做到什么,知道什么?我不能这样一无所知地回去,我做不到。
然而,那个人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我。
我又喊了他几声,他也没有说话,更没有转过头来。在我终于要忍不住冲入门内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了。
“你要记得你的名字,林江淮,你要记得你的名字。”
“不要向前,也不要回头。”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铁门飞速地,轰隆一下闭合了。
随着这声声响,整个地下工事都开始颤动了起来。我可以看见,就在我眼前的水泥墙已经出现了裂缝,簌簌的砂石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我怔了一会,然后开始拼命地去拉开那扇门。
我不要这样的答案!我把自己的命都赌在里面了,想要的远远不是这几句谜语!!我想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要知道!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是我!!
我用尽全部力气去拽那扇门,直到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没有了。
最后的机会就这样在我眼前溜走。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我这一路以来玩命到底算什么?这扇门就在我面前关上,而我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我用尽全力去拽门的把手,铁门纹丝不动。我的手指被门的铁锈刮得生疼,那扇门还是毫无同情地,连一丝缝隙都不肯重新开放。
我拽了将近五分钟,最后直接上脚去蹬也没用。等到隧道摇晃得已经不能忽视了的时候,我才终于不得不承认,“答案”对我关上了门。
一切都没了。
我已经完全不能顾及自己的形象,那种强烈的不甘与悲伤让我感到一阵窒息。我张开嘴,哭嚎声就这样传出来,我的眼睛也看不见东西,只知道一直流泪,把簌簌掉下的灰尘都黏我的脸上。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为什么我的人生总是差一点?
差一点大学毕业,差一点逃过一劫,又差一点知道这一切?我从来没有向老天爷要求过我要一生顺遂,但是不能把所有的坏事都加在我的身上吧?为什么别人轻易能做到的事情,在我这里就成了不可跨越的界限?
我哭得头昏,靠着墙蹲下。那一刻我真的好恨,恨全世界所有能平安度日的人,恨全世界所有一生下来就知道爸爸妈妈是谁的人,恨所有顺利读完大学有一份安稳工作的人。所有人都那么舒服快乐,只有我,只有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恨我自己,我真的太废物了。
我真的什么都做不到,但是我已经努力了啊?我已经拼命了,我已经和刚刚接触到这些东西时那种任由它揉捏的状态不一样了。
我不怕痛,不怕死,甚至有些时候能克服恐惧,去直视它们的眼睛。我不再是那个蜷缩在精神病院的铁架床上彻夜恐惧得发抖哭泣的人,也不再只知道吃药逃避,我真的,真的努力了。
为什么还是一样的结果。
人在极端失望的时候产生的全部都是负面情绪,我心里一团乱麻,那些很复杂的感情和缺氧双重夹击,我眼睛都花了,浑浑噩噩的,完全没有了逃跑的动力。
我一直在努力平复心绪,但抽泣也一直停不下来。
我之前在治疗的时候其实有过这样类似的经历,其实就是情绪冲击太过,身体有点不受中枢神经的控制,弄得我越来越难受,只能抓住自己的手臂,试图闭气,调整呼吸。
大概过了三十秒左右,我的眼花稍微好了一点,呼吸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的频率。
我该走了。
本来打算今天死掉,现在又死不了,不走感觉又很不划算。如果给我一点机会,我真的会把门拆下来一起拉走。但现在掉下来的石块已经从小拇指大变成手掌大,再不走可能真的会死得很窝囊。
我扶着墙壁爬起来,心里难受,觉得浑身都沉重得不像自己的。情绪爆发之后是一片荒芜,我现在连想死的感觉都生不出来,只是觉得好累,累得想要闭上眼。
我扶着墙壁,眼花慢慢缓解,我看见自己的手臂上有一块淤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的。
等等,我眨了一下眼。
好像变成了两块。
我马上站在了原地,用大拇指去擦那块皮肤。超级疼,那种疼还不是淤青的那种钝痛,而是类似于直接把手指头伸进肉里的感觉,非常剧烈及锐利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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