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安枕槐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一场游戏,此时正安然地待在一段又一段和红舒相处的简短的回忆片段里。
才导致了属于安枕槐的这个世界,幻境场景一直在变个不停。
可这样要怎么找?且不说后面出现的几次场景都是高楼大厦,就说这些片段的间隔时间短到陆拾还没来得及找到安枕槐所处位置,就已经换成了新的。
如果安枕槐迟迟醒不过来,恐怕这个所属于他的世界会一直不停地变换下去。
在又经历了六七次的场景变幻后,陆拾终于见到了一次熟悉的场景,能够看到延江维塔的一片大型园林区。
安枕槐居住的茶花庄园就在园林区的的一角,不知是不是运气成分,这次的距离十分近,陆拾本以为跑过去的路途中场景就会切换,却没想到直到他来到了庄园门口,都没有半点要切换的状况。
按了几次门铃,陆拾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有些心急地对着传话机又喊了几声,场景变换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必须争分夺秒。
这处庄园陆拾是住了一段时间的,没有安枕槐的权限,强行闯入只会触发警告,并开启防护模式,唯一可以利用的点是幻境不同于现实,警备设施或许会稍差一点,陆拾先试用了阴阳术,刚踏进庄园里,大门处就红光闪动,紧接着便是数道电流顺着小腿向上,陆拾心中一惊,连忙再次使用静影沉璧退了出去。
小腿的麻痹感十分强烈,陆拾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倒抽一口冷气后忽地发现门口警备的红光已经消失了,还没等陆拾凑到传话机旁,场景又开始变幻了。
这次没有高楼,也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黑暗中隐隐约约透出的光亮只有一个来源,便是电梯门的方向。
像只巨兽的眼睛在窥探着这处牢笼,陆拾骤然转过身去,和那个嘴角微微上扬的人对上了视线。
明明是一副极其熟悉的脸,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从未在陆拾脸上出现过的表情。
张扬地挑眉、挑衅的眼神、隔着厚重的渊晶玻璃略带玩味的笑,以及脖颈上佩戴的一条特殊的红色囚环。
目光交汇、仿佛时间就此凝固,同一个频率上跳动的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膛,愈发剧烈。
断沉间。
这座鸣域特意为红舒打造的监狱,真正的囚徒却身处在渊晶玻璃外,饶有兴趣地不断打量着被困在其中的陆拾。
电梯门缓缓打开,陆拾却无心去看突然到访的是什么人了,他逆着光,和眼前这个以自己为原型的魔偶‘红舒’对视着,‘红舒’同样,对来人并不感兴趣。
“还以为你真的束手就擒了。”太子的声音忽地响起,他笑眯眯地看向身处在黑暗中的‘红舒’,“这就是你的计划吗,金蝉脱壳?”
红舒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是,他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而且我在他身上发现了点好玩的东西。”他抬起手晃了晃,两指间捏着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要解释一下吗?太子。”
“哦,他有这个?”太子走上前去,接过傀儡花后仔细瞧了瞧,很快傀儡花就化成了一团细白的傀儡丝被他收入掌心,“大概是刺客给的,一朵傀儡花又保不了命,没什么大用处。”
‘红舒’皱了皱眉,瞥了脸色阴沉的陆拾一眼,“所以不打算解释解释?这位看起来很生气呢。”
突然出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身上还带着傀儡花,肯定和太子脱不了干系,‘红舒’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太子知道自己瞒不了,尴尬地耸了耸肩,他回过头去,绕着中央的渊晶牢笼边走边说,“好吧我承认,不还是为了帮你逃出去,明天审判庭可就要开庭了,你自投罗网倒是轻松,舍得留我一个人,那我总要想想办法嘛。”
他扁了扁眉梢,朝‘红舒’投过去一个委屈的目光,“我知道瞒不过你,他叫陆拾,可以理解为另一个你,杀了他,从此红舒便死在了断沉间,而我们离开这里,换一个名字和模样,只要你收敛一些就百密无一疏,完美的计划,怎么样?”
表面上侃侃其谈地为魔偶红舒提供越狱计划,可陆拾在审视着太子眼里的玩味时,突然心生一种诡异的想法。
这段话似乎不是给魔偶红舒说的,而是讲给自己听的。
太子对他当年自毁维枢的行为很是怨恨,而眼前这幅场景,仿佛要扭转历史一般,阻拦红舒自毁的行为。
陆拾曾经想过,其他人会怎么回答魔偶的问题,太子和刺客的关系太过复杂,所以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的答案是什么。
而如今,一个失去记忆和能力的红舒,对于太子来说还是太棘手了,且不提维能,就单单是一切调查计划重头再来,都让太子觉得心累极了。
偷天换日取而代之,无疑是最完美的办法。
迟迟不开口的陆拾没有半点身为囚犯的慌张,反而从容不迫,“替代品而已,假的终究是假的,也能算得上完美计划?”
‘红舒’来了兴趣,“哦?”
太子不慌不忙道,“替代品有替代品的好处,本尊总是爱给我添麻烦,也算是一种被逼无奈吧。”
“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棘手呢。”
‘红舒’垂睫笑笑,一步一步缓缓走近最中央的囚笼,抬手搭在厚重的渊晶玻璃面上,一边走一边轻轻敲击着玻璃,发出咚咚的响声,“不过太子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陆拾缓缓开口,“你和安枕槐一样,都不太适合撒谎,太子。”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太子还未来得及动用傀儡丝,就被‘红舒’扼住咽喉抵在渊晶玻璃上,那双筋骨有力的手上缠绕的四色维能散发着瑰丽的光芒,红舒危险地眯起眼睛,“他到底是谁?”
由于维能护体,傀儡丝根本入不了‘红舒’的身,太子脸色有了短暂异样之后,那双狭长的凤眼里很快便涌出狂喜,沉沉地笑了一声后艰难道,“你看,多完美的红舒,现在的你还敢说这个计划不好吗?”
‘红舒’漆黑的瞳孔里略过一丝锋利的光芒,瞥了眼一旁略带惊讶的陆拾后,“这个玩笑不好玩,太子。”
“既然已经猜到了你才是那个替代品,那还纠结什么呢?”陆拾轻声道,“其实我刚才思考了一下,就算是太子把你带出了断沉间,你也走不出这场游戏。”
‘红舒’朝陆拾轻蔑一笑,“可你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眼神微微一动,红金两色光芒交织,分颈断喉,被抵在透明囚笼上的太子瞬间便身首异处,陆拾完全没想到‘红舒’出手会如此狠辣,瞪大了双眼惊道,“你!”
可定睛一看,那具所谓的‘尸体’既无半点血液流出,还渐渐地缩小身形,最后变成了一个断成两半的大头娃娃。
“假的…”陆拾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红舒’嘴角的笑意更加讽刺了,奚落道,“陆拾对吗?连这种程度的傀儡都认不出来,也配我做你的替代品?”
“真正的太子,根本不会要回那朵白蔷薇,他会很乐意那朵白蔷薇留在我或者你的身上,好用来牵动傀儡丝。”
‘红舒’转身朝电梯口走去,神色略带严峻,他的步伐很快,似乎并不打算再和陆拾有再多的交谈。
临到电梯口时,又用手扯了扯脖颈上的红色囚环,由于是在游戏里,加上幻境的不严谨,这只囚环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轻易便被‘红舒’扯下,后颈处的维枢当即被扯出两个豆丁大的血洞,殷殷地流出鲜血。
陆拾忽然意识到,囚环失去了作用,那这座透明囚笼恐怕也并不像现实中那样坚固,他试着撞了撞,又使用了下静影沉璧,这次和逆岩术一起结合使用,只是四周都是能够阻隔和免疫阴阳术和维能的渊晶,穿梭不了,唯有脚下的地板算是勉强能穿越的路。
由于两术结合后穿越的距离幅度更容易掌控,再加上鸣乐汇处于空中,陆拾身形闪出时正好处于鸣乐汇空中岛屿的正下方,朔朔风声不断冲击着耳膜,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受,好在鸣乐汇下方是犹如一块巨大宝石的乐归湖。
水与火交汇的维能可以减缓巨大的冲击力,护住脆弱的身体,以及提前开启镜花水月应对,勉强算是保住了性命。
不过就算是做足了准备,陆拾依旧受了影响,呕了几口鲜血,耳鸣不止,在岸边伏了好半天才缓过来那阵恶心到极致的呕吐眩晕感。
内脏明显有受损,在百草清的修复下好受了一些后,陆拾就连忙找来了一架飞行器赶往安枕槐所在的庄园。
按照刚刚魔偶太子所提到的,如今的时间线应该是在八年前,也正是安枕槐被锁在家里关禁闭的时候。
只是陆拾不知道时间够不够。
如果场景再次转换,那他赶往庄园唤醒安枕槐又将是白费功夫,一切还要重头再来。
至于真正的刺客所在何处,陆拾不敢去想,‘红舒’是没有任何关于陆拾的记忆的,但魔偶太子却提到了替代品的计划,以及游戏,明显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些话看似是在对‘红舒’说,实则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很有可能太子再次占据了刺客的身体,与魔偶太子已经在安枕槐的世界中见过一面,所以魔偶太子得到了某些信息,更有可能,他所见到的这只魔偶已经反被太子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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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新年快乐!
关于这一点,陆拾不得不承认,他确确实实在走下坡路。
年龄的增长,八年里阅历经验的积累,若要比较一番的话,尚且年少的魔偶太子肯定不如如今经验丰富的太子,更遑论现在的太子属于玩家一众,还有着阴阳术的帮助。
只是陆拾好奇的是,在他的猜测中,太子是不情愿他参与洛水迷境副本的,如今反而在进入游戏后再次获取身体的控制权,开始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筹谋。
由于没有权限,飞行器只能停在庄园外,再次陷入这个难题中,陆拾不再犹豫,直接打算利用阴阳术来硬闯安家庄园。
不知是这次幻境的复制程度远没有上一次的完美,还是阴阳术起了关键作用,陆拾闪进前厅时,并没有触发警备设施,宽敞而明亮的前厅和现实别无二样,陆拾略一扫视后,就直奔安枕槐日常工作使用的地下室。
临到地下楼梯口时,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不解地问,“红舒?”
陆拾转头看向一旁突然跳出的全息面板,急声道,“安枕槐,醒一醒,你现在在游戏里,不是在八年前!”
“游戏...”安枕槐不解地喃喃,忽地发出一声嘶地痛呼声,倒抽了一口冷气后问,“什么游戏,你为什么会来这里,贺祁山不是把你抓...”
“反攻游戏,你的第三场游戏副本洛水迷境,你被困在了自己的记忆里,现在是属于你八年前的记忆,打开你的游戏面板试一试,你能想起来的,这对于你来说一定不难,别沉浸在回忆里了,安枕槐!”
安枕槐迟疑道,“没有...”
“什么没有?”
“没有游戏面板,杜鹃锁了终端室的权限,我出不去...”安枕槐磕磕巴巴道,声音越来越轻,“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陆拾正色,“我没有逃。”
幽黑的地下室楼梯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光线,陆拾的声音回荡在黑暗里,有种虚无缥缈的若离感。
“不用觉得愧疚,安枕槐,你做的很好。”
不用为我难过,不要厌恶或痛恨八年前对一切无能为力的自己。
终端室一片狼藉,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掺杂着水或书籍的碎页,书架也倒了两排,颓坐的人眼中血丝遍布。
“我指的不是把这里搞成这样,”陆拾迎着他震惊的目光,伸出了手拉了他一把。
逆岩术的时间刚好不久。
安枕槐就这样微仰着头看他,眼中的情绪从诧异到惊喜,最后转变成了恍然大悟的谨慎。
“大意了…”游戏经验太少导致沉浸在回忆里无法自拔,安枕槐有些懊恼,借着陆拾手臂的力量起了身,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去看陆拾。
在扶起他的过程中,陆拾明显能感觉到安枕槐的肩膀十分僵硬,关心地问,“肩膀怎么了?”
安枕槐就着他的手臂站稳之后,颓气散了不少,活动了两下左右肩膀,“没事,那个破孩子搞的。”
“你干了什么,两个肩膀疼成这样?”陆拾不解,按照安枕槐的忍耐程度,不该频繁皱眉呼痛才对。
“那破孩子把娃娃脑袋拽了。”
“...”
安枕槐用手捂着脖颈,像是疼的越来越厉害了,有些不堪忍受道,“越来越痛了...几个意思啊,陆拾你看一眼,我头和身子分家了没?”
陆拾心下一惊,连忙将一旁的沙发稍微清理了一下,扶着安枕槐坐下,顺着他的后颈摸下去,这一摸察觉到不对劲了,颈椎和后脊有特别明显的错位,斜角肌绵软,触感诡异得像是在捏那只魔偶手中抱着的大头娃娃。
感觉到陆拾身体忽地僵硬后,安枕槐的脸色微微异样,身体朝一边缩了缩,询问道,“怎么了?”
“那些娃娃和玩家是联通的,疼成这样和筛选模式有关,”陆拾收回了手,神色严肃道,“试试看能不能打开面板,能打开我们去找大嘴,她那儿有离魂乐说不定能治。”
安枕槐不满地‘啧’了一声,刚抬起手就又发出‘嘶’地一声痛呼,恢复认知后游戏面板很快便弹出,他在游戏面板上划看了几下后有些诧异,“这是什么?”
“玩家列表,点击可以进入其他玩家的世界,都是各自的回忆幻境。”陆拾注意到了安枕槐的游戏提示,好感度为59%。
他的一直是0%,怎么安枕槐一直被困在回忆里好感度还这么高?
陆拾想了想,取出陌路将刀鞘递给安枕槐,将仅剩的圆柱刀柄别在腰间,“把这个收好,你先去陆大嘴的世界,哄一下她用离魂乐,试试看能不能让她给你治疗一下。”
陌路收回时刀鞘会自动归回,但在合鞘前陆拾会有短暂的刀鞘方向的指引,算是为数不多能指引方向的物品,他特意叮嘱,“如果刀鞘没了,代表着我在找你,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等我。”
玩家的幻境和自己的记忆有关,单按安枕槐这一个幻境恨不得变换十几次的样子,两人一旦分开,再想汇合恐怕要费上不少功夫。
安枕槐愣住,“为什么是我去找大嘴,你呢?”
“我有些事没做完,所以暂时还不能离开,就当是帮我一个忙,”陆拾朝他笑了笑,“如果你要和我一起的话,我怕大嘴那里出事。”
“所以你已经知道了筛选模式怎么通过了?”安枕槐问,“S级副本,那个破孩子和破娃娃,还有这么多玩家的世界...”
陆拾点了点头,神色轻松,“84个世界,目前不清楚具体数量,刺客和我提过一些,好感度及格便可以通过筛选模式进入主线,无论是筛选模式还是主线,恐怕都和偃师有关,玩家要向偃师证明自己,杀死所有虚假的魔偶,否则便会被洛城之主的魔偶替代,也就意味着游戏失败。”
“那个问题,对吗?”安枕槐忙问,“喜不喜欢自己的问题?”
“大概率是,我的回复是我不喜欢,魔偶也就是那个抱着娃娃的小男孩,给出的任务就是杀死那个我所讨厌的自己。”
安枕槐瞬间警惕起来,狐疑地看向陆拾,“那你来我的世界....”
陆拾看着他的眼睛,顿了两秒,仿佛在犹豫着什么,最后深呼了一口气,轻声道,“我见到他了,八年前的红舒。”
安枕槐迫不及待地问,“他在哪儿?”
陆拾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如果你要找他,大概率在风铃福利院,091记忆被清洗的时间段和红舒被捕的时间应该相差不多,所以也有可能是091被关的地方,具体位置我不清楚,我走了,安枕槐。”
这次不再等安枕槐再追问,陆拾便使用静影沉璧和逆岩术离开了庄园,乘坐飞行器去往风铃福利院所在的明德镇。
无论是太子刺客、安枕槐还是091,如果他们都执着于过去的那个红舒,那至少在这场游戏之内,都是陆拾的敌人。
对于他来说,可不仅仅是向洛城之主证明自己。
真实与虚假只在玩家的一念之间,可在陆拾这里,却仿佛和这些与他牵连不断的人之间,隔出了万千难平的沟壑,越是在乎,越可能离心离德。
明德镇位于稽兰和延江的交界处,由于地处于偏僻的山间,没有肥沃的土地,也没有发达的交通条件,进村的路除了飞行器外,只有一条凹凸不平的山间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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