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游戏开始(搁浅十三次的鱼)

用手轻轻拂去灰尘后，鹈鹕将那长盒打开，陈列在其中的是一个个枪械部件，弹匣和枪膛都是经过特殊处理，能够承载各种能量型的子弹，比如由一些特殊晶核制作而成的爆裂弹或储存着浓缩维能的□□。
鹈鹕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男孩坐在她的面前，兴高采烈地组装着百灵的画面。
她抱着枪盒坐在地上，将头垂得很低很低，似乎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了。
嘎达声响响起时，鹈鹕猛地抬起头来，狙击枪瞄准时的靶心红光落在了她的额心处。
“砰！”
少年轻轻拟声，嘴角咧开笑的很甜，鹈鹕似乎又看到了那双清澈的眼瞳，不谙世事，干净极了。
再次恢复意识时鹈鹕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红色的，她能听到呼啸的风，噼里啪啦不断炸裂开来的紊乱能量场，以及羌戎失了心智般疯狂的笑声。
kid狠狠扼住丹明的脖颈，额头上的晶核被剜出之后的丹明满脸是血，早已气息奄奄，可那双如火一般的瞳孔似乎怎么都无法熄灭。
“这个交给我还行，那位就由你来吧。”kid歪了歪头，“杀她会脏了我的手。”

091从未想到过自己也会有局促不安的一天。
他守在一处塌陷的小楼外,时不时透过乱石之间的缝隙去偷看里面的人影，由于是陆拾背对着他，091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陆拾在临进前的那双眼睛，疲惫、黯淡、没有丝毫活人的生气。
仿佛行将朽木的病重老人，又好似绝望到放弃挣扎的困兽,只那擦肩时的一瞬,都瞬间瓦解091所有想要逃避远离的念头。
他还能怎么逃避呢？
从始至终，他都和陆拾息息相关。
唯一能够记得的名字,历经两次记忆清洗都要记住的，也只剩下了一个名字，他不记得白安是谁,什么模样,和他说过什么话，经历过什么,那些已经消失在他脑海里难以启齿的过往,丧心病狂的实验、日复一日的被抽空血液、风铃孤儿院、那个对他自称红舒的男人…
走不了，躲不开，忘不掉,放不下。
他只记得这个名字,以此为名。
他不想做回那个年少时的白安,那个无论被责问审视、拒绝过多少次,只要红舒朝他伸出手，就会急不可待奔向对方的孩子。
贪恋着那人的一切，喜怒哀乐，向来警惕狐疑的内心在看到陆拾投来的目光的那一刻，再怎么叫嚣着退避都是徒劳无功。
而在目睹陆拾的颓唐后,091那颗早已动摇的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那个曾经因为失去父母痛哭流涕的男孩，哪怕已经忘记了所有，记忆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都颓然得不像话。
柳枝丫带着姜初知到的时候，陆拾刚起身不久，相比于看起来有些疲惫的陆拾，姜初知更畏惧一脸黑气的091，她时不时打着冷颤，被柳枝丫拽三步走一步，脸上写满了抗拒。
“九哥！”柳枝丫兴高采烈地打着招呼，“终于找到你们了，看看这是谁！”
091没回他，偏过头来仔细打量陆拾的神色，外看只能看出些许疲惫，绝大部分的情绪都被藏的极深，他压低了声音问，“好点没？”
“不妨事，”陆拾摇了摇头，朝柳枝丫身后的人轻笑了下，“刚刚看到你了，算是分别这么久以来最好的消息了，还好吗？”
姜初知愣了愣，偷瞥了一眼091后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挺好的，谢谢关心。”
陆拾笑着点头，“那就好，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眼瞅着091的脸色越来越差，柳枝丫连忙收回自己不怀好意的目光，轻咳了一声，“和刚刚的副本有些关系，有关虞岭的事，想着来和九哥汇报一下，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可以直说，他能听到。”
柳枝丫小心翼翼看了091一眼，等了好一会见091没有丝毫反应，才清了清嗓子，“这些事要是传出去…”
“姜初，有兴趣聊一聊吗？”陆拾打断她的话，“正好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姜初知小鸡啄米一般迅速掉头，终于松开了紧攥住柳枝丫的手，跟着陆拾去了废墟的另一边，这片废墟处在山腰，原本应是个休闲度假的山庄酒店，楼层都不高，宅邸也偏少，大半都有被破坏的痕迹，陆拾找了个门窗完好的院子，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能看到里面的家具摆设只是只是落了灰，并没有被损坏的痕迹。
由于重物都堆积在铁门处，陆拾推开门废了点时间，他扫了一眼四周后又回过头来，姜初知愣了愣，注意到陆拾并不是在看自己后心里一惊，猛地回过来时正看到091正若无其事地往院里走，身后还跟着一脸怀疑人生的柳枝丫。
还能听到柳枝丫声细如蚊的抱怨声，“真的是很重要的事，九哥！”
091像是没听到，并没有理会。
“有什么事情你说，”姜初知退到一边，她有些心急地想要离开这处是非之地，只要有091的地方就不会有好事发生，她不想被殃及，索性直接问。
陆拾问，“你是怎么脱离出游戏机制，摆脱鬼眼的？”
“你应该知道反攻游戏的系统运算核心在鸣乐汇吧，鸣域副本内遍布鬼眼，那些鬼眼和巧奴商店、以及副本内的边界墙都是由鸣域控制的，如果鬼眼侦测到玩家有脱离游戏限制的风险，会重点标记玩家，严重情况下会直接由系统强制遣返该玩家送往通道，但这个通道另一边不是镜房，而是成为元兽王糕藤的食粮，而鬼眼，被称之为鸣域的眼睛其实并不准确。”
姜初知抿了抿唇，压低声音道，“真正的主人是元兽王糕藤，糕藤的本体没有任何眼睛，但据说它最初是混沌之中诞生的王，能够编织不计其数的【口袋】，而【口袋】中的发生的一切，糕藤都能知晓，最初的兽境，四海八方都被糕藤的【口袋】囊括在内，它监听一切，大手一挥便能从【口袋】中抓取兽族食用，为所欲为，后来青祖贝尔接连诞生，三位兽王联手将糕藤镇压囚禁，摧毁了覆盖在兽境之上的巨大【口袋】，兽族才得以救赎。”
陆拾道，“所谓的副本，其实只是覆盖在旧世界的一个又一个【口袋】是吗？”
“是的，【口袋】里的场景可以是真实的，也可以是虚假的，都只由糕藤操控，我观看过你红海的那场副本，天星贪狼进犯时，为什么是使用红雾的化身去往地下城？我百思不得其解，他是四大元兽王之一，十凶排行第二，相比较于双王之子却已经被废除的裁嵬，它在旧世界几乎是无敌的存在，如果那次它去的是本相，红海副本一定会无一生还，所以我猜一定有着什么东西挡住了它，鸣域目前为止并没有这样的技术，所谓的透明墙的游戏限制都是哄哄萌新玩家的，有些场次的老玩家都能看出副本的端倪，大部分的副本隗兽都能连贯起来，凑成一个完整的兽族文明，场景和npc，也和我们有着类似却不同的历史线，但事关反攻游戏，我有疑问，却不敢去深查，和大部分高玩秘而不宣的推测相同，副本的背后，是一个完整且真实的世界。”
陆拾不由得沉思，同样的猜想他在第一场游戏时就有疑惑，只是那时记忆空缺严重，根本分不出心思，现在回想起来细思极恐，廷州市地下时天星的红雾一退，系统便火急火燎地将他们送回镜房，连其他副本的积分兑换时长都被取消，所有玩家统一遣返，很难保证不是鸣域惧怕天星贪狼恼怒，打破【口袋】亲自下到地下城。
以及在珊瑚海海岸时，091质问连连的话。
“陆拾，你说过我是怪物，那在你眼里，黑语是什么？”
“所有玩家奉他为王，以他为尊，哪怕是安山也不例外。在那些人眼中，同样在游戏里屠戮，我是被弃若敝履的疯狗，黑语却是高山明珠，令人敬仰的神一般的存在。
“如果你要我亲口说出来那些真实，那在你眼里，是不是黑语也该同我一起被唾弃，被厌恶。他杀的隗兽，副本之中的人，每一样都不比我少，你说你不恨我，那你恨他吗？”
那时091分明是心有不甘的，同样也很清楚副本的背后，一定有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而那个世界，早已在兽蹄下满目疮痍。
转念一想，陆拾问道，“所以你是借兽王打碎了【口袋】？”
“怎么可能！”姜初知连忙道，“我的话，算是偷渡，【口袋】相当于糕藤的手足，打碎【口袋】的代价是惹怒糕藤，它一定死不罢休，千万不能干这种事！”
陆拾轻咳了一声，“你继续说。”
“我当时有猜想了之后，正好遇到了十凶中的泰坦，施了点小伎俩让泰坦欠了我一个恩，藏在泰坦的领域里躲过了鬼眼的清扫，送了具假尸体让鬼眼认为我已经死掉了，这才摆脱了游戏限制，逃出了【口袋】，这还要归功于泰坦，没有它我可能真的已经死在猎隼的手里了，鸣域对糕藤一事上的保密程度简直是丧心病狂，我只是嘴漏提了一下元兽王而已…”
姜初知气愤不已，“杜鹃这家伙真是可恶！人面兽心的狗东西，老娘帮他救了多少条人命，扭头就卸磨杀驴，啊呸，病愈杀医，猪狗不如！”
陆拾道谢后又安抚了几句，这让姜初知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后又道，“还有猎隼，猎隼这些年几乎没有回去过，一直在这里，鸣乐汇的事务全权交给鹈鹕和杜鹃，我在泰坦的领地外找到过他的侦查设备，那些设备有些已经废弃很多年了，十凶栖息的领地鸣域一直都在密切监视，但相比于其他兽族，猎隼对泰坦的关注似乎不多，废弃的设备也没有换新，他突然出现在泰坦领地时我还以为他是来灭口的，跟了他一阵后才发现他的目的似乎不是我，好奇他究竟想做什么，就一路跟了过来，碰到了你们。”
陆拾怔了怔，很快便反应过来，姜初知虽然有神医之名，但仅凭医术就能到达S级的，只有她一个，就算是A级医疗师，也会有独特的保命手段，更何况是神医姜初，只是印象稍稍改变了一些，“你的胆子还挺大的。”
“咳咳，”姜初知一本正经道，“所以虞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猎隼的目的真的是羌戎吗？”
一旁的柳枝丫白了她一眼，“都和你说了他们是为了害九哥，不信我当时别问我啊。”
“你的九哥貌似不想理会你哦。”
院外突然传来羌戎的声音，将四人的目光吸引了去，来的人只有李暮秋和kid，单看脸色分辨不出羌戎的喜怒，身后的kid倒是有些烦躁。
“没想到这么热闹，听了半天觉得太没趣，干脆也来凑一凑好了。”
柳枝丫气愤道，“是你！你个小贱人跑来干什么！又想来骚扰九哥是不是！”
kid立刻锁了封了他的口，锁了她的四感，只剩下听觉。
羌戎含笑看着陆拾，“放心，我不动她，她的性命是你的。”
“不着急取。”
陆拾瞥了眼091，这人抱着手臂靠在墙上，头垂得很低，似乎对一切都不为所动，除了自己。
他一旦动了脚步，091就会紧随着跟上，来到这里后和091的交流也只有刚到这里时，对091提了句给自己一点时间，去清空思绪冷静一下。
之后便寸步不离的跟着。
羌戎笑着进了屋，抛了抛手中的晶核，“拿到了这个，感兴趣不？”
晶核散发出来的力量温润，陆拾摸了摸耳朵上的宝石，丹明给予他的三次赐福已经使用完，最后一次他用来保护了诅咒下的091，那力量和羌戎手中晶核散发出的力量一模一样，晶核到了羌戎手中，丹明恐怕已经遭遇不测。
“挺快。”陆拾简单评价道，“我才来这里几个时辰。”
羌戎将手中的晶核抛向陆拾，“没办法，这小子太烦人了，黏着不让我走，给点教训理所应当，现在该来谈谈我们的合作了，白虞宁。”
091的杀意来的太快，凛冽无比，他的目光阴狠，毫无顾忌地看向羌戎，“和你之间，没有合作。”
“这可不由你说了算，”羌戎哈哈大笑道，“鸣域的目标是我也是你，如果不是我，你们所有人都要被困死在虞岭，懂吗？这世上只有我能找到玉鬼王，更何况通关名额仅有一个，三项规则全部违反的代价是彻底惹怒玉鬼王，没有维能者能在玉鬼王的规则下存活，你也一样，091。”
kid不服气，“可我找到啦。”
羌戎有些气急被当众拆台，“那是因为我给了你提醒，真正的玉鬼王被困在副本之外，你们在副本内，只会遇到虚假的玉鬼王，而一个玩家将会对应一个虚假的玉鬼王，他们设下的规则和它们一样都是虚假的，就算赢下了，也只是没有惹怒，不至于到追杀的地步。”
kid似懂非懂，“那毒魔就是找到了假的玉鬼王，但守了规则没有惹怒呗，所以捡了一条命，我说她怎么会被猎隼盯上，猎隼的目标从来都是兽王，再次也是十凶。”
“难怪你当时那么愤怒。”陆拾勾了勾嘴角，笑的有些讽刺，“原本尊贵无上玉鬼王的兽王本相，被当做惩罚手段，在副本里与人追逐，对于斗兽场的观众来说，搏命的角斗士是取乐的工具，斗兽场中的猛兽亦是。”
羌戎眼睛一亮，“不，你才是那位尽握一切的座上人，陆拾，你才是那个，视所有纷争为乐，运筹帷幄算尽一切的人类的王，与你之间的合作，我早就迫不及待了！”
kid撇了撇嘴，“疯了？”
一圈人都被他这话震惊到了，陆拾若有所思，姜初知不敢置信地在羌戎和陆拾之间打量，柳枝丫急得想动动不了，有话说不出。
“你不懂！”羌戎并不气恼，反而露出享受的神情来，“欺瞒天下人的欺诈艺术，你们不懂！”
“呵呵。”
kid没好气道，“我懂，你是被许齐阳那家伙洗脑了。”
陆拾紧皱眉头，“许齐阳为什么要把你的记忆改成这样？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091终于开了口，“杜鹃的命令。”
“想让我成为黑语，只改羌戎的记忆可不够，”陆拾不悦道，“他这是白费功夫。”
kid道，“没事找事。”
姜初知偷偷问，“什么情况，为什么他说你是黑语？”
当之无愧的人类的王，从始至终只有黑语一位，陆拾问，“黑语死在洛城的消息你知道吗？”
姜初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知道…知道一点。”
陆拾点了点头，简单解释道，“杜鹃想让我顶替黑语，我拒绝了。”
目光狂热的羌戎丝毫不在意几人讨论的话，他激动到手足无措，“你是当之无愧的王，陆拾，你就是黑语，你也是白虞宁，这世上只有白虞宁会用我父母的过往来和我交易，也只有你会毫无保留的信任我，让我占用你的身体，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你明明就是黑语！你该信任我！”
“受不了了。”kid语气厌恶极了，“我把许齐阳抓回来，能不能给他洗回来？”

“那你呢？”
091愣了愣,陆拾这句话是问他的，问的自然是许齐阳对他记忆有没有做过修改，默契这一点他无法否认,和陆拾之间哪怕只是简单的对话或对视，都能看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过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便简单回答道,“一样。”
在一圈人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一样’指的是什么时,陆拾的脸色就已经变得出奇的难看，他眼神中难掩烦躁,干脆背过身去。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羌戎原本还想争辩，注意到陆拾的情绪变化后也察觉到了异常,疑问道,“就算告知所有人又怎么样，这是不争的事实,即便真相大白于天下,陆拾，你也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论坛是反攻游戏玩家最活跃的平台,有关十凶的话题一旦提出,热度便会居高不下,十凶并非真正的兽王已然能掀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有关于元兽王或新四王的消息。
玩家们对于兽王一直有分歧，可无论是在反攻游戏圈内还是内外陆九市，只要提及人类之中堪称王者的人，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指向黑语，这一观念早已根深蒂固,百冠王一称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成为了黑语的代名词之一。
“我很期待和你接下来的合作，陆拾。”羌戎激动非常，“我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陆拾头都没回，“选择相信我，接受我的提议吗？”
“当然，这一行凶险，虽然我早有防备，但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甚至伤了你的身体，对此我可以道歉，我应该早早地向你坦白，那样鸣域就不会有可乘之机了。”
陆拾怔了怔，“发生了什么？”
kid道，“鸣域围剿了瑰城，铁门关市三大暗组死伤惨重，佘目带着剩下的人逃往了禁风塞市，环琅山脉地形复杂，鸣域现在还在搜捕剩下的暗组成员，需要有个人帮他们摆脱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