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游戏开始(搁浅十三次的鱼)

晏明晓的胸腔剧烈起伏着,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他难以遏制内心的恐惧与愤怒，将头垂得很低,伴随着他身体的颤抖,额头那块晶核也在泛着淡淡的光芒,延伸而出的红色纹路时不时闪烁,诡异而妖冶。
不知怎的，陆拾突然想起了沈长辛，祝福小镇外沈长辛声泪俱下，痛斥鸣域并邀请他的加入，那时陆拾并不知晓一切,只隐隐有种不安，现在想来，沈长辛和晏明晓很像，他们与兽族为伴，并非是忘记了人类与兽族之间的仇恨，而是痛恨鸣域以先驱领导者自称，却不择手段蔑视生命，不提对祝福与幸运两位兽王的恩将仇报，单单是近年来的反攻游戏，因着维能针剂及权利的诱惑，九大维塔门庭若市的背后，又是多少玩家骨枯黄土，家破人亡铺就的？
“想要扳倒鸣域不是件容易事。”陆拾望向窗外，“羌戎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暗组，转瞬之间便被鸣域摧毁，黑语自诩为王，可他一死，那些敬仰崇慕他的人同样可以在鸣域的挑拨下倒戈相向，晏明晓，哪怕你继承了祝福的意志，面对与糕藤为伍的鸣域，也只能避其锋芒，明知道一旦被鸣域发现你的存在，你只会成为下一个丹明，可你…”
晏明晓急声道，“我必须回来！”
“我知道。”
陆拾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但我们两个，还远远不够。”
晏明晓顿了顿，他抬起头来看向陆拾的眼睛，“什么意思？”
“抛开其他的不谈，其实有一点我们和鸣域的目的相同，那就是收回旧地，人类曾经赖以生存的家园被兽族侵占，但返回旧地的通道被鸣域控制，即便是你借用祝福的力量，也只能进入到糕藤的【口袋】之中对吧，糕藤在旧地留下一个又一个口袋，而鸣域将其用反攻游戏的副本来做掩盖，这诸多限制只有羌戎能够打破规则，他虽然同样对鸣域恨之入骨，但始终是兽族，我不能将所有后路都交给他，至少现在不能，我知道你和我一样，所以要换一种方式，或者说，换一个目标。”
陆拾推开房门时，门外早已没了人影，他在房门口站了许久，才去了姜初知休息的房间。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被羌戎封了四感的柳枝丫，姜初知急得团团转，无论是神愈阵还是净化维能都解不了，见到陆拾像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说，“陆拾，你能不能帮帮忙，帮帮柳枝丫，她现在除了听觉失去了所有感知能力，为什么羌戎单挑她一个人？”
陆拾摇了摇头，“她有和你提到过她都去了哪里吗？”
“在虞岭时她被猎隼伤过，差点要了她的命，还好我当时也在，好像是因为柳枝丫去了一趟02号园区，在地下见到了玉鬼王的骸骨，其他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当时kid也在，我们又一起见到了玉鬼王，如果只是因为玉鬼王的原因，我当时也在场也有份，羌戎的目的不至于只针对她啊。”
陆拾低头沉思片刻，“也许是我和kid的原因，kid似乎很讨厌她。”
说罢陆拾便催动维能，浅绿色的光芒凝聚在他的掌心，缓缓拂过柳枝丫的眼睛，终于得见光明的柳枝丫惊讶不已，想要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依旧发不出声音。
“移花接木复制的能力有限，只能暂时先恢复你的视力。”陆拾脸上的疲倦更深了，他看都没看柳枝丫一眼就转过身去，边揉着手腕边说，“柳枝丫，今天开始，收回所有你打在091身上的心思。”
柳枝丫瞪大了双眼，气愤地瞪着陆拾的背影，没有丝毫气味颜色的毒瞬间萦绕在陆拾的周围，只要她咬咬牙狠狠心，陆拾便会像他一样失去触觉视觉，还要经历着各种各样或奇痒难忍或疼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陆拾并未发觉自己已经中了毒，只淡道，“如果有一日你没有地方可去，可以去珊瑚海市的冰岛区，我承了见西一个诺，话已经带到，去不去自便。”
柳枝丫当即愣在原地，再回过神来时陆拾已经出了房间，姜初知已经追了上去，她拽下脖子上的项链递给陆拾，“这个，你或许有用。”
顿了顿后，姜初知又塞到陆拾手中一个物体，不等陆拾疑问就回屋关好了门，劫后余生般地不停拍着胸口。
柳枝丫白了她一眼，仿佛在说‘看你这点出息！’
姜初知不气也不恼，先问了句，“暂时没感觉出来，你向我保证一下，没下毒吧？”
柳枝丫别过头去，没有理会。
“我知道你的毒奇，寻常人都察觉不出来，但你要是胆大包天到动他，尸体都留不下一个完整的，还算你识趣。”
姜初知叹了口气，“知足吧毒魔，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心知肚明自己为什么会被羌戎盯上，他再怎么看不起091厌恶091，终究是血脉相连的，甚至要叫091一声哥哥，你对091打了什么心思我们心知肚明，九哥放过你只是将你赶出了安山，甚至对外都没有声明，让你的那些仇家因为忌惮他而不敢轻易寻仇，你还不满足纠缠到这种地步，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
见她垂着头依旧没有反应，姜初知靠近了些，苦口婆心道，“毒魔，我想你也看到了，九哥并不是真正的人类，他身上流有兽族的血，就算你千方百计怀上了九哥的孩子，又能怎样呢，你能确保这个孩子一定生的下来吗？”
柳枝丫下意识地捂着腹部，拼命地摇着头，她眼中盛满惶恐，不安地向后退去。
“你错在把九哥当成工具，这么多年了依旧执迷不悟，陆拾的话你还听不明白吗？他在告诉你他已经知道了你的过去，警告你远离091，更在试探你，这次帮了你，哪怕不是因为见西，也绝不可能是因为看在091的面子上，一样的道理，如果你敢对他用毒被他发现，想要解决你同样没有后顾之忧，你再三番五次缠着091，小心真的一命呜呼。”
柳枝丫既愤怒又不安，她狠狠瞪了姜初知一眼，反驳争辩的话堆在嘴边，却开不了口，她脑海中回忆起陆拾刚刚平静的目光，看不出丝毫情绪，只是短短两句话，可被心思敏锐的姜初知解读过后，危机感就迅速升上心头，变得愈发焦躁不安。
“你放心，我陪你一起去珊瑚海，你的身体，我会尽我最大力。”姜初知回忆起陆拾临走之前那一声低到极致的‘拜托了。’不免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年过来，也是苦了你了。”
柳枝丫颤得更厉害了，她别过头去不肯去想，可回忆如同狂风席卷山谷，即便风过云止，呼啸巨响依旧盘桓，回音不绝。
世人皆知毒魔是个连头发丝都浸透剧毒，行为举止怪异癫狂的女人，却少有人知道，当年的她走投无路投奔安山时，已经怀有四个月的身孕，遭遇家族背刺及丧夫之痛，令柳枝丫的维能愈发难以控制，那段最难熬的日子里，维能如同血液一般反复流转她的全身，腹中胎儿抵不过上百种致命奇毒，不过几日，便胎死腹中。
那是伴随柳枝丫一生的噩梦。
姜初知上前扶了扶她，轻拍着她的肩膀，“毒魔，你至少要明白，无论你做再多做的再好，091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更何况你的目的本就不单纯，你根本不爱九哥，你看到刚刚的九哥失魂落魄的模样了吗？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道红线，外人如果触碰了这条红线，091会愤怒会疯狂的打击报复，可有些情绪不一样，你有见过九哥为任何事情任何人难过吗？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是因为陆拾，可你有想过，091也会有想要主动索取爱和关注的一天吗？”
“虽然我不是安山的人，但我认识091要比你们早很多，那时他初长成，还没现在这么高，可一圈的邻居里，大多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女孩，胆子大些不怕他冷脸的，无一不是缠着，每每走在街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有惊艳也有不怀好意的，即便是后来参加了反攻游戏，在他初级资质低劣的情况下，有不少高阶玩家暗中打听他的来历，其中有一个你也认识，有着夺命双刀之称的振金高昊，九哥参与游戏没过多久高昊就销声匿迹，当时还有一件事，驭雷蛟副本的消息被全面封锁，你当时已经到达了S级，一定有所耳闻，更清楚能做到封锁一整个副本消息的人屈指可数，为什么要封锁，因为少年初长成却锋芒毕露，有人要护他，至于是谁我们都清楚，高昊能消失的无影无踪，你同样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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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修完就发，爱你们，先磕头求原谅，发个红包补偿宝子们

第194章 廉价
一窗之隔,陆拾知道091就在外面，他刚回房间不久，没有躺着休息,而是关林门窗拉上了厚厚的窗帘，之后便缩在床脚一动不动。
海浪拍打着绝壁，091的耳边时不时有呼啸的风声传来,尖锐刺耳,船停靠的位置比较偏僻，是一处悬崖的正下方,091特意将船偏离了去往延江市千门港的主航线，裂隙中涌动的是禁风塞的风，如同一排坚实壁垒般的禁风塞高山将寒冷的气流阻隔在外陆,更因为这儿有着连绵不绝的高山峭壁,途径的只有船只，连飞鸟都见不到。
相比于刺耳的风声,船屋内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连呼吸都轻到几近于无，陆拾选择的房间并不大，距离另外几人的房间却是最远的,厚厚的窗帘隔绝了光线,091耷拉着眉眼,似乎并不准备去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停在船上的飞行器少了一个，门口的光线突然变得强烈，陆拾微微动了下，由于蜷缩的太久，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不已,只是轻微的移动就会有一阵一阵的酸麻感涌来，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他的身边才停下，被凌空抱起来时陆拾连一丝挣扎和慌乱都没有，或者说他的身体已经近乎于失去知觉，头昏沉到几乎要失去意识，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仅剩下的一丝念头。
他等到了。
等到091主动走向他，而非逃避和拒绝。
将陆拾放在床上后091并没有急于离开，屋内很黑，他摸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替陆拾按摩着手臂和腿，酸麻感十分折磨，加上本就遍体鳞伤的身体，陆拾时不时就会失去意识陷入昏迷。
091又去取来了冰块，陆拾的体温时高时低，维能有着自我修复的能力，面对一些轻微的发热症状都能迅速缓解，但这次不同，陆拾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太久，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打击伤害都是恐怖的，若不是陆拾意志过于坚定，恐怕早在虞岭时就已经失控，精神的极度消耗下，他走来的每一秒都是极限，又在超越着极限，徘徊在崩溃失控的边缘，直到安排好所有，才蜷在角落里等待着。
伤势会恢复，疲惫的身体会得到缓解，虞岭一行对于他无疑是酷刑，对091亦是如此，两个同样心力交瘁的人聚在一起，各有猜疑和忌惮却又有着默契而坚定的信任，这是在除对方外任何人都找不到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独一无二的信任，陆拾才能略微放下警惕，只是稍一放松，一切就如同决堤一般不可收拾。
就这样意识涣散时昏时醒了一日，陆拾才终于清醒了一些，恢复了一些意识后091就坐在床边，第一时间就察觉到，回过目光来看他。
陆拾只微微睁了下眼，屋内光线太暗，加上刚苏醒便又合了眼闭目养神，091扶着陆拾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喂了一点水后犹豫了下，又从保温台里端了碗肉糜汤出来，问，“现在要不要喝点？”
陆拾提不起半点力气，也说不出话来，091就心有灵犀般打开了密封盖，用勺子一点一点喂他，半碗下肚后陆拾动了动，091便又将汤放回了保温台，扶着他躺下。
没有过多的交谈，也没有对视，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陆拾渐渐恢复了些气力，用维枢看了眼时间后发觉自己昏沉的时间并不算太久，只过去了两日，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开口，“kid呢？”
“他走了。”
想了想后又补充道，“姜初也离开了，去了珊瑚海，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陆拾微微偏了头，“你有话想问我。”
091抿了抿唇，“你也有。”
沉默了片刻后，091主动开了口，“柳枝丫和见西的关系很好，玉妞刚到安山那段时间，病情虽然好转了些，但是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只能在一净池池底呆着，见光就会恶化，是柳枝丫帮她缓解了不少痛苦，她喜欢孩子，很疼爱玉妞，当时费了不少心思。”
他传了一张照片给陆拾，照片的背景是海棠花开的正艳的时候，玉妞小小的一个，皮肤近乎于灰白，却挡不住脸上甜甜的笑容，乔南附在一净池的岸边，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见西与柳枝丫坐在池边的长椅上，而那时的091则是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嬉闹的两个孩子。
这样温馨的画面留存并不多，091并不喜欢拍照留念的方式，陆拾很清楚这一点，道，“对你来说，安山只是一个独你所有，能够感到舒适的地方。”
“不。”
091沉声道，“换取安山，拿到一切豁免权是黑语的意思，定居安山后，他带着太子来了一趟，希望我能够在安山留下一些走投无路的人，给他们最后一点希望。”
“你不喜欢安山？”
091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要解散安山？这几年来，安山的那些玩家，他们于你而言是负担？”
091依旧摇了摇头。
“你…”
陆拾细思极恐，“有关于虞岭的记忆，你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恢复了？”
“一开始，我只记得一个名字。”
091缓缓道，“后来渐渐虞岭、红舒、风景孤儿院，再之后，所有的记忆就都恢复了。”
“但你的身世并不存在于你的记忆中。”陆拾顿了顿，问，“是洛城时的天星贪狼？”
“是。”
陆拾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在怀疑091的身世，虞岭推测出091是青祖和习庭的孩子并确认时，他震惊了许久，但当时091很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被青祖抛弃的孩子并不止091一个，但091体质特殊，作为青祖和习庭的孩子，人类与兽族的混血，血液能够中和维能排斥现象，修复晶核对人体的损伤，以至于虞岭特意新建了特殊的研究区域，进行各项对幼年091的研究，日夜反复的活体解剖、血液抽取、修复能力、兽性测试…可他强悍的自我修复能力，令研究员们更加肆无忌惮，相关实验项目不断成立并实施，直至K-JYWZ项目关闭，才从虞岭这个无间地狱逃了出来，第一次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一想到这里，陆拾的心情便瞬间跌倒了谷底。
无休止地摧残折磨，造就了091极端而又疯狂的本性。
无人知晓他的悲惨，幸好有人拉他走出了深渊。
陆拾并不是居功自傲，他的记忆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并不能像091一样回忆起所有，对他而言，哪怕所有人都认定了他是红舒，听着曾经的那些事迹，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按照自己的思路，去构想曾经红舒在反抗鸣域的这条路上，走的每一步是怎样的想法，怎样的目的。
可还是有太多疑惑陆拾捋不清，比如黑语留下的那句话，比如他最后一次经历的记忆清洗，比如白虞宁这个身份。
“那只斑竹节，你还留着吗？”
091点头道，“在，一直留着，珊瑚海海岸时，你说过，那是习庭留给我的，我有过猜测，只是不确定。”
“恒明之纱也是，副本里时老村长的目光一直在你的身上，想让你回习家一趟，他曾经应该是青祖的近卫之一，负责守护姚家村，和习庭的关系应该不错。”
091说，“你的副本固定只有这两次吗？姚家村和红海废墟。”
“是。”
“那你觉得祝福小镇和洛城是意外，还是黑语为你设定好的路？”
陆拾沉思片刻，“洛城不算意外，S级副本开放的太少了，我一定会去。至于祝福小镇，和黑语应该没有关系了，当时我选择报名时，是因为大嘴，她对‘祝福’这两个字有些敏感，我便选了，再说当时我在维塔，完全可以不参与游戏，属于不定因素。”
“还有一个问题，羌戎可以打破糕藤的口袋，将所有人从幻镜中解救出来，能够无视通道穿越旧世界的目前为止只有他和祝福信使，如果你没有参与过祝福小镇副本，没有见过祝福，那能够把你送到虞岭的就只有羌戎，虞岭一行，黑语一定会安排你去，那为什么不是他等待着亲自来控场，反而在虞岭前要和天星贪狼搏命？”
“我不知道。”
陆拾回忆起杜鹃的话和种种行为，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起诡异的念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