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皱眉想了一下,“跛子酒。”
吴执作为春岚老土著,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愣了一下。
跛子酒可是老品牌,七八十年代的时候,风靡整个春岚市,老一点儿的春岚人都只认那酒。
按理来说,应该是白酒中老大哥的存在,怎么沦落到让那么不专业的小孩来推销了?
吴执回想一下最近去过的一些饭店,酒架上确实都没有跛子酒。
“二婶留了吗?”吴执问。
“没有。”小董说。
吴执掏出手机查了一下,几年前,跛子酒陷入了品牌纠纷,闹得挺大,整个市场份额急速下降。后来酒厂又出过一次事故,死了两个酿酒工人,之后跛子酒就淹没在了一群后起之秀中,逐渐被人们所淡忘。
楚淮接了一个电话,刚起身离开,
吴执看到小董站在自己旁边,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小董是个挺清秀的姑娘,干活麻利,嘴皮子也溜,就是年龄挺小,应该都没有吴执学生大。
“来,坐啊,小董。”吴执拽了拽小凳。
小董坐下,还是看着吴执。
吴执看她好笑,拿着塑料扇子,给她扇了扇风,“有话直说啊,小董,你别整的跟被潜规则了似的。”
“吴哥。”小董脸登时变得通红。
吴执又给她扇了扇风,“快说,一会儿你楚哥回来了。”
“吴哥,我觉得打工没什么发展,我想学点什么。”小董看着吴执认真地说。
吴执绽开微笑,“这是好事啊,想学什么?”
其实吴执早就想跟小董说了,年纪轻轻,在这小店干服务员,没有晋升机制,又学不到什么东西,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
但吴执一新来的,又不知道人家的具体情况,没法先张这个嘴。
吴执看着小董,“那你想问我什么?是学习计划,资源路径,还是别的问题?”
小董露出了一丝迷茫,“我也不知道,但我也想像你和楚哥一样。”
吴执又笑了,“我和楚哥什么样?”
“我也说不好,反正一看就跟店里其他人不一样。”
吴执了解了一下,小董家里条件不好,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之前做过好几份工作,后来就到远房亲戚二婶这饭馆做服务员了。
“我不了解你对什么感兴趣,你想想你喜欢什么?做什么的时候最开心。”吴执循循善诱。
“我喜欢画画,画画的时候最开心。”小董丝毫都没有犹豫。
“好啊,那很好啊,这样咱们目标就明确了。以前学过吗?”
小董摇摇头,随后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吴执看。
吴执接过手机,整个人都愣了。
小董画的是方贤像,身披铠甲,手持长枪,面容沉静,视线低垂,注视着眼前的将军祠,背后是一轮红月。
画风虽然稚嫩,但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看到吴执的神情,小董有些不知所措,“吴哥,是不是不好看,我瞎画的。”
吴执直接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后,吴执说:“我给我朋友打电话了,他是我们美术学院的教授,在外面开了一个画室,我约他明天下午过来,你们聊聊。”
小董兴奋异常,“谢谢吴哥。”
“小董,你这是祖师爷赏饭吃,一定好好珍惜。”吴执想了想,“实在不行,服务员别干了,我包你学费。”
打完电话的楚淮,只听到了“我包你”三字。
他冷着脸走回去,又搬了个小凳坐下,离吴执和小董隔了点距离。
“过来坐啊。”吴执招招手。
楚淮闭上眼睛,往后一靠,“你俩聊你俩的,不用管我。”
吴执笑了一下,“来,小董,有没有你楚哥的黑历史,给我讲讲。”
“不好吧,吴哥,他就在那呢。”
“有我在,你怕啥?大胆讲。”吴执说。
小董小声说,“其实楚哥都没来过几次,我跟他还没有跟你熟呢。”
“……”
楚淮忽然出声,“我年初才调来春岚市,一堆活儿,哪儿有空总过来?”
吴执转过身子,看着楚淮,“对了,还没问过你呢,为什么调来春岚啊?”
“单位调动。”楚淮闭着眼睛说,语气淡淡的。
“那你调到春岚来,和女朋友就异地了?”吴执问。
楚淮终于掀起一边眼皮,“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你长成这样,能没有?”吴执不信。
小董在旁边小声说:“凶巴巴的,谁敢和他处对象啊。”
“小董,你知道我能听见吧?”楚淮发动恐吓技能。
小董冲吴执吐了吐舌头。
“小董,你就是太年轻,不懂你楚哥的魅力。你楚哥去我们学校讲座,给我们学校老师迷得完完的。”吴执想起培训的时候,裴优对楚淮的嘶嘶哈哈,还声声在耳。
吴执把手放在楚淮的膝盖上,“这么说,你没对象?”
“有对象,我大周末能在这跟你晒太阳?”
春岚谢大脚的基因一下觉醒了,“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看看我身边有没有合适的,给你介绍一下?”吴执盯着楚淮说。
“你身边有谁啊?裴优?潘桃?”楚淮冷哼了一声。
“诶?瞧不起人是不是,别的不说,我们学校那么多老师呢,你才知道几个。”吴执不服。
“那我想想啊。”片刻后,楚淮开口道:“我喜欢又高又瘦的,性格开朗的,多才多艺的,会做饭,喜欢大自然的。”
听着楚淮的描述,吴执脑袋里的画像越来越清晰。
我当初怎么没干侧写师啊。
教务处的冯姐,单身,漂亮,白,总在朋友圈里晒美食,二胡、葫芦丝、手风琴都会,平时总爬山,喜欢交友、跳舞。
图书馆的刘姐,单身,古铜色皮肤,应该是喜欢大自然和健身,会不会啥才艺倒是不知道。
等会等会等会。
不合适吧,冯姐40多,刘姐估计也快40了吧……
吴执看了眼楚淮,楚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赶紧收回了视线。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
楚淮这是不想奋斗了?
算了,尊重各人癖好吧。
话虽这么说,可是吴执脑袋乱哄哄的,楚淮后来再说什么,他已经安全听不进去了。
浑浑噩噩的状态,还是带到了工作中,晚上切菜的时候,吴执心不在焉地切掉块手指甲。
饭店打烊后,楚淮送吴执回家,吴执坐在车里,实在是忍不住了,“楚淮。”
“嗯?”
“你是大姨控?”
这一周过得格外漫长, 明天就是周末了,楚淮又一周没理吴执了。
回想上周,吴执被楚淮的发疯车技甩得是头晕目眩,不知道抓哪才好, 下了车差点吐出来。
还没等吴执缓过神来解释两句, 楚淮就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这孩子气性也太大了。
等了一晚上,可是直到打烊, 吴执都没见楚淮的身影。
乘着寂寞深夜地铁, 吴执回了家,刚一进院,就被忽然开启的车灯晃得睁不开眼睛。
他挡着眼睛, 从车侧经过,那辆开着大傻灯的车里传出一个声音:“不许动。”
吴执苦笑, “不生气了?”
楚淮关灯下车, 伸了个懒腰, “不生气,天天有大姨陪, 别提多开心了。”
“大姨没吐你车上啊?”
楚淮冷哼一声。
“放过大姨吧,大姨可经不住你这车技, 也就是我, 尚能一战。”吴执满脸笑意。
楚淮憋了半天, 还是笑了出来。
“湖边走走?”
小区对面就是东懋湖,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还有一阵阵轻柔的浪声。
两人没有说话,在大坝上慢慢溜达。
“铃铃铃——”
后面有人摁铃,楚淮回头, 是一群骑自行车的孩子。
吴执刚接了个电话,正弯弯曲曲地不走直线,楚淮伸手,揽着吴执的肩膀往自己这边带了一下。
自行车急速驶过,吴执扭头看了一下楚淮,笑着用嘴型说了句谢谢。
楚淮看着吴执的嘴,突然觉得好热,晚上湖边怎么也这么热。
他走到前面自助贩卖机,买了两瓶水,自己一饮而尽,又递给吴执一瓶。
一滴水从吴执的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沿着喉结,钻进了领口里。
楚淮咽了下口水。
“你怎么回事?中暑了?”吴执摸摸楚淮的脑门,“这一脑袋汗。”
楚淮躲了一下,“没有。”
吴执一脸担忧地看着楚淮,“那你……你肾虚啊?”
“……”
楚淮核善地笑了一下,总是这样,吴执一开口,什么旖旎想法都没了。
只想给吴执踹湖里。
吴执傻哈哈了一会儿,拉着楚淮往回走,“走,回家,开空调去,看给我们小伙子热的。”
两人开始往家走,吴执不知道从哪儿揪了一根柳条,叼在嘴里,“送货那老马,生意做大了,把饭店这片生意交给他儿子了。”吴执说。
“你觉得价格不对,要找他们老板是不是?”楚淮问。
吴执震惊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楚淮挑了下眉。
“快说。”
“监控啊,我看见了。”楚淮说。
这一周楚淮在外地培训,唯一的兴趣点就是看监控,认真炒菜的吴执,看小董画画的吴执,跟小区大爷下棋的吴执……各式各样的吴执尽收眼底。
“好啊,你个老偷窥狂,又监视我们!”吴执双手捂胸。
楚淮露出小虎牙,“我就那天无意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
“那家肯定有问题,咱们那用量那么大,居然还能比早市的价格贵,明显坑咱们。”吴执说。
“你跟二叔二婶说了吗?”楚淮问。
“没呢,二婶现在照顾二叔吃喝拉撒也没空儿,我说完他俩还得闹心好几天,我寻思等你来,咋俩找个新供应商,直接就换了。”
“好啊。”
想笑是控制不住的,吴执的嘴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那委屈楚主任,今夜再在陋室蜗居一下喽。”
看着吴执笑,楚淮也控制不住想笑。
直到进了屋,楚淮才明白其中缘由。
吴执家填东西了,封建余孽——大烟床,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常的,布艺的,软乎的,奶白色的沙发。
楚淮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
整个身体陷入了沙发中,心也好像飘上了云端。
“哎呀,这脑门咋整的?”二姨问道。
早上楚淮一到饭馆就挂着脸,二婶走近一看,楚淮脑门上划了三条血痕,像是什么神秘仪式似的。
楚淮不吱声,二婶就过去问吴执。
吴执看了一眼楚淮笑道,“今天早上在早市,刮人家卖水果的遮阳棚上了。”
说起这事楚淮就生气,“那是我的问题吗?那个棚儿整那么矮,合着他就给小地缸们卖货啊?”
“哈哈哈哈……我们正常人,一般都会低头。”吴执看楚淮就想笑。
“我也低了啊,没低就刮我鼻梁子了。”楚淮气鼓鼓的。
吴执看楚淮笑得不行,赶紧过去摩挲摩挲他后背,“不去了,不去了,以后咱们不去了,看给我们孩子气得。”
“吴儿,小淮就是太娇气了,你就带他去,多刮他两次就长记性了。”二婶说道。
没一会儿,一个带着大粗金量链子,满身乡土风tattoo的精神小伙进了屋,看到吴执穿着厨师服,晃晃荡荡走了过来,“怎么?你就是新来的厨师?听说你有事儿找我?”
前两天,吴执质疑过菜价,但送货那师傅业务特别垂直,纯送货,没办法,吴执只能递了帖子,预约了周末的会晤。
今天早上他拉着楚淮认认真真地记录了一遍菜价,吴执直入主题,“我觉得你家菜贵。”
“啊?不可能,咱都多少年的关系了,我还能唬你?”小马满脸油腻,笑得让人恶心。
吴执把这周收集来起来的进货单展给小马看,“你这菜价平均贵2毛,我刚从早市回来,你别跟我犟。早市土豆1块7毛2,你这1块9;早市韭菜2块5,你这2块7;早市青椒3块4,你这3块7……我家蔬菜用量这么大,你跟我玩这个?”
“不可能,你这都是我家单子吗?”小马把单子攥在手里。
吴执一使劲,抢回了单子,“怎么不是,你这狗爬的错别字都错得别出心裁。”
僵持了一会,小马踱出了饭馆。
人咋还走了?说法呢?这都什么办事风格啊?
真是受不了了,抓紧换,今天就换。
吴执正寻思跟二叔二婶说这个事,小马居然又回来了。
他走到吴执面前,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包烟,慢条斯理地放进吴执厨师服胸口的口袋,还意味深长地拍了两下。
吴执低头看着这一系列动作,一脑门子问号。
小马邪魅一笑,呲着一口黄牙,凑到吴执耳边说道:“都是出来打工的,这么认真干嘛?这点小意思,你就收下吧,以后多合作。”
吴执长久以来秉公执法,清正廉洁,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他看着小马尖嘴猴腮的样儿,觉得很恶心,他退后了一步,准备小马再动手动脚就扇他。
“干什么呢?”
一个带着混响的低沉气泡音响起,楚淮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了厨房。
楚淮迈着大步过来,薅着小马的金链子,一下子给他拉到了后面。
小马被薅得直咳嗽,“艹,咳咳,你他妈谁啊?有病啊?咳咳……”
“你有病啊,离他那么近干嘛?”楚淮站到了两人中间,瞪着小马。
小马看了一眼非常不友善的楚淮,不知是惧怕悬殊的体型差异,还是惊恐于楚淮脑门那三道神秘血痕。
总之,小马没有再叫嚣,灰溜溜出门走了。
楚淮挡在吴执身前,吴执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就是……挡得有点太严实了。
看到小马离开,楚淮转过身拧眉问吴执:“你怎么不打他?”
“和谐社会,干什么总打打杀杀的。”吴执满脸笑容,“大侠,你往前点,一会儿给我挤大勺里去了。”
“……”
“怎么回事啊?”
吴执一边掏出那包烟,一边和楚淮往外走,“不知道,我就跟他对菜价,他不承认,然后出去又回来,给我塞了一包烟,说多合作什么的。”
楚淮接过烟,一看没有塑封,已经打开了,他捏了一下,从里面掏出了500块钱。
吴执眼睛都圆了,随后反应过来,笑得不行,“哈哈哈哈,唉呀妈呀,快给我,多少年没受过贿了,哈哈哈哈哈……”
越想越有意思,吴执乐个没完。
看着楚淮冷脸看着他,吴执抿嘴,老太太没牙式憋笑,“别生气,孩子小,学了点皮毛,就出来混社会了。拙劣,太拙劣了,哈哈哈哈……”说到后来吴执又乐了起来。
楚淮虽冷着脸,但也在努力憋笑。
吴执掏出手机点了几下,交给楚淮看。
是某点评网站,对饭馆的评价。有一条写的是口味挺好,但菜品不新鲜,有一张配图,是黑心的白菜。
饭馆库房不大,有一些蔬菜就放在明面,大家都可以看到。
“这什么时候的事儿?”楚淮问。
“两天前吧,我当时以为是天热的事儿,现在看来是根上出了问题。”
楚淮盯着吴执衣服一直没说话,吴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嗯?”楚淮愣眉愣眼回过神来。
“说去啊。”
“说什么?”楚淮问。
吴执摇摇头,“把这事跟二叔二婶说一声。”
“哦。”楚淮走了两步,回头跟吴执说:“你这衣服该洗了,好脏。”
楚淮走后,吴执低头看了看前大襟,又闻了闻肩膀。
挺干净的,也没味儿啊。
第38章 名单
下午, 吴执准备去附近的菜市场转转。他不想开楚淮那辆亮得刺眼的大黑车,便跟二婶借了摩托车的钥匙。
吴执骑到楚淮身前,让楚淮上车。
楚淮坐上去的那一刻,整个车身突然往后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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