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好意心领,把这两个都包起来结账吧。”贺琛声音强行镇定,保持着威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老板莫名觉得他有点儿可爱——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脸上是不敢露出来的:“我是真心的,指挥官!两个玩具不算什么,我自己虽然没遇上危险,但我父母都是您和您的部下从废墟底下救出来的,这我要是收您的钱,回去二老非得打死我不可!”
“一码归一码,救人是我们的责任。”贺琛还是坚持要付钱,看店老板还要说什么,他开口截住他的话,“这样,我买两个,你给我打个折就是。”
“是,听您的!”老板不敢真拂逆他的意思,只好照他说的办。
贺琛又选了一个单手也能玩,兴许能给贺默言解闷的小玩具,三个一起结了账。
“乐言小少爷下次再来,指挥官,您慢走。”结完了帐,老板和店员恭恭敬敬送父子两人出门。
眼看他们要走到门口,老板又忽然出声:“指挥官——”
贺琛回头,看到他深深弯下腰,鞠躬九十度:“谢谢您!”
老板抬起头来,有些浑浊的眼里,闪着一点真诚的泪花。
贺琛怔了怔,站在原地,举起右手,向他行了一个军礼。
看向光明的地方……贺琛转回身,若有所思,牵起贺乐言,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混账!”
“没用的东西!一个都没伤到?!”
向恒拿着文件经过廊道,听见办公室里传来贺宏声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我们这边泄密的人呢?上云星的行动,是谁给了他们情报?!”
“是……”
向恒放慢一瞬脚步,察觉有视线向他扫来,又如常拿着文件离开。
【哥,你回来了,我可以去见你吗?】
走进办公室,终端传来一条消息。
向恒眉眼柔和一瞬,又收敛起来:【不能。】
【听话,没事不要联系我。】
他发完消息,处理文件,不再盯着终端。
但终端又微弱地亮了一下时,他还是第一时间看过去。
【哥,那个卧底他们救走了。】
【知道了。】
【幸好他们救走了那个人,不然哥你肯定会被怀疑到。】
【好了,别再发了。】
【哥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救走那个人?】
【猜的。】向恒回。
因为某个笨蛋,视卒如婴如子,从不轻易放弃任一个人。
【但是以后怎么办?我们还能把消息泄露给谁?】
【你不用管这些。注意安全,不要再发了。】向恒最后发了一条,关闭终端。
以后?不会有很多“以后”了。
向恒知道贺琛的逆鳞。
他也知道,眼下正是关键时刻。
手背上的血管忽然绷起,向恒脸上显出痛色,额头渗出冷汗,眼中却泛着真心的笑意。
带乐言玩了一上午,吃过特色小吃,贺琛才把他送回去给宁天带着,自己又去忙事情。
别的事他可以交给部下,但要紧的那件,他需要亲自分析计算。
一个人计算推敲到月上中天,乐言打来通话问他什么时候回,他舒展了下身体,终于走出办公室。
整个疗养院很安静,不过站岗的卫兵密集了很多。贺琛一路走来,顺便审视了布防,走到火灾发生的地点时,他驻足,想到了陆长青的话。
他说有办法让皇帝不追究,是不是利用贺宏声竟肆意妄为火烧楚云棋住处这件事?这可是贺宏声白送上门的把柄。
不知道他会怎么操作,他的伤势,还要不要紧……
或许是人经不起念叨,贺琛刚想到陆长青,陆长青的视频就拨进来。
“师兄。”不想让卫兵听到对话,贺琛抬脚进了焦黑的房子里。
“听乐言说你还没休息。”陆长青在终端那头说。
“师兄还安排了'间谍'监控我?”
“心情不错?”终端那头,陆长青问。
“嗯,今天带乐言出去玩了。师兄那边还顺利?”贺琛问着,脚下碰到一根烧焦的木头,他踢开木头,却忽然发现什么,蹙了下眉,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
“顺利。怎么了?”视频中看到他动作,陆长青问。
贺琛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发现了样东西。”
“是什么?”
“师兄自己看。”贺琛调整镜头,对准自己手指。
他拇指和食指间,捏着一片纤薄的、指甲盖大的黑色膜状物。像某种鳞片,又比鳞片软、没有鳞片形状规则。
陆长青喜怒从来不形于色,看到这东西的一瞬,瞳孔却缩了缩。
“师兄认得这个?”贺琛盯着他的脸问。
“似乎认得。”陆长青沉稳答,“我有个属下,他比较特别,这东西像是他的。”
“是那天我在楼下遇到的人?”贺琛直白问,“那天我的精神体和他接触过,恰巧,从他身上抓落了这样东西。”
“是,我回去再跟你解释。”
“我已经屏蔽了感知,师兄可以放心说话。”贺琛停顿了一瞬,声音尽量平静、不带质问,“我现在就想知道,师兄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火灾现场?”
“贺宏声确实恨我,但他真的会为一次报复甘冒谋杀皇子的罪名、得罪皇帝吗?”
“你怀疑——”陆长青顿了顿,“是我有意纵火,把帽子扣到贺宏声头上?”
“不,火是他们的人放的。”贺琛思考了片刻,“但他们原本点着的应该是楚云棋隔壁的房子,只是隔壁,也足够卫兵们重视、赶过来灭火。”
“那你有没有调查当晚的风向?”陆长青问。
贺琛皱了下眉。
“你提过要跟宁天报备后,我的人都在他那里领过通行证,通行证有进出记录,你可以让宁天查。我们去上云星期间,为免出事,我让他们都守在矿洞那边。”
“默言受伤,我才临时调了人回来,为的是你在明处、我在暗处,多给默言、乐言加一重保险。”
“你之所以看到你手上的东西,是因为出事后我让人到火灾现场调查过。”
陆长青解释,每一句都明明白白,有理有据。
听完他的话,贺琛喉结滚滚,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对不起,师兄。”
“没关系。”陆长青声音沉静,“你有怀疑,不憋在心里,而是直接问我,我想这是好事,说明你对我的信任又多了几分。”
“我——”贺琛张口想说什么,但陆长青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我有个通话进来,不急的话,我们回去再谈?”
“……好。”贺琛结束了通话,在原地又站了会儿,转身朝外走去。
“爸爸!”见到他回来,乐言高兴地从椅子上爬下来,他身后,跟着那个新买的会飞的玩具“屁屁”。
贺琛看了眼已经能坐起来活动、正在打游戏的贺默言,又把贺乐言抱起来亲了亲:“洗过澡了没?”
贺乐言点头,又问:“爸爸是不是很累?”
“没有,怎么这么问?”贺琛专心起来,看向他。
“爸爸刚刚一直这样——”
贺乐言从他身上挣下来,仰着头,摆出个微微拧着小眉毛、仿佛在沉思的表情。
……学得挺好,下次别学了。
表情是正经表情,搁在他那张Q弹的小脸上,就说不出的滑稽。
不过,被乐言这么一模仿,贺琛哭笑不得,心情放松下来,眉头也真正舒展:“爸爸在想事情,不是累。”
“爸爸在想什么事?”
“嗯。”贺琛顿了顿,“在想,你爸比是不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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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今天是一只犯错的小狼[裂开]
“爸比为什么生气?”贺乐言好奇地问。
“因为, 爸爸做了件错事。”贺琛低着头,一边从病房的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换洗衣服一边说。
“爸爸做了什么?不听话乱吃东西了吗?”
嗯?“你是不是经常因为这个惹你爸比生气?”贺琛回过头来。
“没有经常。”贺乐言低下小脑袋说。
没有才怪。贺琛揉揉他脑袋,想到什么, 把他拎起来放到床上, 看着他问:“乐言, 你跟爸爸说说,你爸比生气的时候什么样?”
贺乐言想了想, 小脑袋一歪, 大眼睛微微眯起, 慢条斯理开口:“说说吧,吃了多少?”
真像!贺琛本来有点儿沉重的心情一松, 嘴角咧得老高:“所以你到底吃了什么?”
“冰淇淋……”贺乐言说着,忽然低头看向自己圆滚滚的肚肚, 忧伤道,“人要是有两个肚子就好了。”
一个放正餐,一个放零食吗?贺琛失笑,把崽放倒,给他揉肚子按摩:“多锻炼,多消耗, 身体变强壮, 就什么都能吃了。”
“嗯,乐言要像哥哥和爸爸一样厉害!”
“我看行。”贺琛高高兴兴说。
说罢感觉打游戏的贺默言看他一眼,他挤了挤眼睛, 示意贺默言别开口。
只要稍微带贺乐言锻炼过就会发现, 小孩儿手脚协调性……几乎没有协调性——所以学个翻跟头花了好几天。
不知道为什么,孩子是一点儿没继承到韩津武学方面的天分,但贺琛不忍心打击他, 转移话题:“那,爸比生气之后,你都怎么做?”
“认错!”贺乐言干脆说,“爸比说,敢承认错误的人是最勇敢的人。”
你算是被你爸比的话术套牢了……贺琛默念。
念完他问:“认完错爸比就不生气了吗?”
贺乐言点头。
点完头又想了想:“还要——”
“还要什么?”
“还要这样。”贺乐言忽然抬起上半身,搂住贺琛脖子,香香软软的小脸贴过来,在贺琛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这样爸比就不好意思生气了。”
你套路也挺多……
贺琛笑笑,回亲了贺乐言一下,又把他放平。
“你学会了吗?”倾囊相授的贺乐言,认真看着贺琛问。
“学会了,就是你这办法不适合我……”贺琛不知想到什么,脸一热,低头把贺乐言睡衣拉好,遮住肚肚,“先睡觉,爸爸去洗漱。”
“爸爸等一等,给你看我今天画的画。”贺乐言叫住贺琛,爬起来,从床头翻出他的画画本,献宝似的拿给贺琛。
贺乐言在画画上的天赋跟习武平分秋色、不相上下,贺琛接过画本,端详了半天,试探问:“这是,屁屁?”
“这是爸爸!”
“……爸爸的手和脚呢?”
“脚不好,我给爸爸画了翅膀!”
“……谢谢你。”贺琛表情怪复杂。
“这是房子。”贺乐言又指指画纸左下角。
“看出来了,这房子是在跳舞吗?”贺琛问——房子长长一条,扭来扭去的,不是在跳舞是在干什么。
“这是地震的房子!”贺乐言说。
“哦……”贺琛明白过来了,真心夸赞,“这个好,画得真形象。”
“爸爸飞进地震的房子里,救人,救了店长伯伯的爸爸妈妈,是大英雄!”贺乐言指指“贺琛”,又指指房子,连比划带解释,总算说明白他这画的意图。
贺琛这才明白他那房子里窗户后面的两个黑圈圈是一对老人……
而“自己”头顶上的一颗硕大的金色星星,大概,是乐言给的“大英雄”勋章?
“谢谢乐言。”贺琛弯起唇角,眼睛清亮,“这张画能送给爸爸吗?”
贺乐言点头,看着贺琛:爸爸笑起来真好看,可惜他画不出来。
贺琛这时动手从画画本上撕下那张画,撕完看到后面一张画纸,又迷惑打量了一会儿:“这又是什么?”
“这是兽化人爷爷。”贺乐言答。
“兽化人……爷爷?”贺琛皱眉,“你在哪儿看见的他们?”
“方爷爷带我去的。”贺乐言说。
“方老,他带你去那里干什么?”贺琛语气不觉严肃下来。
“方爷爷说是心理治疗,跟他们聊天,他们就会尽快好起来。”
“你这么小,能跟他们聊什么天?下次不要去了,爸爸跟方爷爷说。”
在他看来,虽然有隔离措施,那些兽化人依然非常危险,就算突破不了隔离,他们的样貌本身、他们发狂的样子也都可能吓到乐言。
方老怕不是研究得走火入魔了,竟然带乐言过去和他们接触。
“我也会聊天的……方爷爷说兽化人爷爷就喜欢小朋友。”贺乐言分辩说。
“那你不害怕他们吗?”
“不害怕,我只看到一个爷爷。爷爷很乖,不吵不闹。”
这是什么形容,确定是形容兽化人的?
贺琛还是觉得大有不妥,不过他并不想吓唬贺乐言,让崽把“很乖的爷爷”跟在星都露营时攻击他们的可怕怪物联系起来。他只是决心明天一早就去找方老谈谈。
“我不能去看那个爷爷吗?”贺乐言从贺琛的神色看出什么,“可是这是我的工作。”
贺琛抽抽嘴角:“你才三岁,谁让你工作的?”
三岁怎么了?贺乐言是有点儿犟劲在身上的:“地震后我就在工作了!”
“爸爸和爸比建的义诊中心,我也一直在帮忙。”
义诊中心?贺琛愣了下:他什么时候建这个了,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不过贺琛很快猜到答案:估计是陆长青建的,给他挂了个名。难怪今天出门,路人都对他格外尊重,除了地震救人真是他做的,剩下的他怕是沾了陆长青的光。
“你们义诊中心都干什么?”贺琛好奇问。
“给地震受伤的人看病,后来不是地震受伤的人也看。”贺乐言有条有理答。“爸比每天还会过去半小时,那时候排队的人超级多!”
那当然多,那可是院士义诊。
所以,当时要安顿重度暴动病人、觉都抽不出时间睡的情况下,他每天还去义诊?
他是超人吗?他又为什么这么做?是完全出于本心,出于对世人的悲悯,还是为了民心、有他的政治目的?
或者,兼而有之。
贺琛想起地震时陆长青救人的那段视频,那是他的第一反应,未经任何计算。
贺琛心有些乱,他揉揉贺乐言头发,让乐言睡觉,自己站起身走向洗手间。
准备脱衣服时,他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枚黑色“鳞片”。
陆长青跟他解释了别的,却还没解释这个:他的那名属下,身上为什么会掉落这种东西。
难道也是半兽化的武士?贺琛想到那人上次头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样子。
陆长青像一团迷雾。贺琛就算走近一点,看清一点,仍然觉得他深不可测。
“知道了,是我欠考虑,以后不让乐言靠近。”一大早,听贺琛说明来意,方老点头应承,“不过兽化人的情况其实好转不少,小贺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去看一看。”
方老看似随意,却很期待地看着贺琛。
“要我也去跟他们聊聊天吗?”贺琛问。
“那当然更好!”方老喜出望外,又刻意压了压他的激动,理性给贺琛解释,“越丰富的交流,越能刺激他们的神经元恢复,小贺你有空一定要来。”
这老头儿是真有点儿走火入魔,也挺让人敬佩。贺琛答应下来:“有时间我过去。”
他说着,鼻子动了动:“什么味道?好香。”
“敢情你是寻着味儿来的。”方老笑笑,拍拍贺乐言,“乐言去看看是谁在厨房。”
谁?贺乐言还不明白,贺琛却迅速明白过来,转头看向厨房。
方老看着他这样子,笑了下,又在贺乐言耳边提醒了一句,贺乐言反应过来,跳起来跑向厨房:“爸比!”
只是分开一天,也不用这样吧……贺琛想着,却从沙发上站起来,望着厨房的方向,手指像多动患者似的敲了敲。
“来吧,吃饭。”方老笑眯眯招呼贺琛去餐桌,“今天我老头子也不知道是沾谁的光,一早就有陆院长亲自做的饭吃。”
“方老说笑了,饭是厨师做的,我只添了点佐料,不敢抢功。”陆长青说着,牵着乐言,从厨房走出来。
跟贺琛对视上,他形容镇定:“过来尝尝,鸡汤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贺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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