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冉慢慢放下茶杯,也同样去看那棵秃树:“陆总,虽然是你投桃报李,但我也应该谢谢你,要不……我帮你扎你情敌的小人儿吧。”
陆今安轻咳了几声,偷偷左右环视:“有用吗?”
龚冉耸耸肩:“小时候我曾经扎过你的纸人,可你不还是活蹦乱跳地掌管了汇森?”
“你扎过我?”陆今安扬声。
见势不妙,龚冉赶紧扯开话题:“陆总,要不我去宋闻面前帮你美言几句?就说以后与他共度余生的人,必定是你。”
陆今安起身,扫码结账:“算了吧你,你不说我还有点机会,你这个神棍一张嘴,宋闻先得吓的躲起来。”
没再理会龚冉,陆今安走出了茶庄。
茶庄与棋馆仅一墙之隔,陆今安在棋馆门外踱步,却终究没敢跨过那道门槛,只在门口门向内张望了几眼。
口袋里传出电话铃音,他快速接通,扣在了耳边:“说。”
听筒内是贺思翰的声音,他简单汇报了几项工作,最后补充道:“刚才有位赵卉卉女士来访,感谢您为她母亲支付医药费,说会尽快还钱。”
“赵卉卉?”陆今安下意识重复这个名字。
“嗯?”恰巧经过的女孩闻声回头,“你叫我?”
听筒里的声音也随即传来:“是的,赵卉卉女士,花卉的卉。”
“陆总?”女孩略显惊讶,“我刚从您公司过来,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您。”
陆今安挂断电话:“是巧。”他看了一眼棋馆的大门,“你来找宋闻?”
“嗯。”女孩步下台阶,站在了陆今安的面前,“陆总,我们第一次在邻市见面时,您让我把图钉撒在那个纨绔的鞋里,事情我没办好,您当时说话的很难听,还不让宋闻借钱给我,我一直觉得您这人特别坏……”
话音停顿了片刻,她接着说,“但您不仅如约支付报酬,还悄悄帮我母亲垫付了医药费。今天我特意去您公司道谢,也是想打张欠条,钱我暂时还不上,但一定会还。”
女孩身形单薄,眼神却透着坚韧:“没想到现在在这儿遇到了您,也算圆了我的心愿,能当面说声谢谢,我很开心。”
“怎么知道是我付的医药费?”陆今安问。
“那笔钱对我来说是巨款,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我去问过收款处的工作人员,”赵卉卉轻声解释,“可能是因为你帅,她们都知道你是六楼特护病房陆先生的儿子。”
陆今安淡淡一笑,想起数月前在医院走廊转角,看见这个蹲在地上无声哭泣的女孩。
“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女孩沉默了片刻,落下鸦羽:“她走了,也算解脱了,不再受病痛的折磨。”
陆今安伸手拂开垂落的枯枝:“好好生活,你母亲会欣慰的。”
“我会的。”女孩勉强扯出笑容,“毕竟还要还陆总钱呢。”
“钱不着急。”陆今安略显尴尬的压低声音,“刚刚你感谢我的那番话,一会儿能在宋闻面前再说一遍吗?”
“啊?”
“重点不要忘了说,医院的那些人觉得我帅。”
赵卉卉有点懵:“重新说一遍?等我把钱还给宋闻后再说可以吗?”
“可以,要流畅自然,和刚刚一样。”陆今安随口问道,“宋闻也借给你钱了?”
“两万块。”女孩歉然道,“对不起陆总,您的钱暂时还不上,但宋闻的钱我凑齐了。”
“两万?”陆今安僵在原地,“宋闻那两万是借给你的?”
“……不然呢?”
陆今安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无数根线缠在一起。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私家侦探的汇报:“两万整……你的助理宋闻最近正巧动了两万块。”
原来那笔被所有人认定是勾结纵火犯的赃款,竟然只是单纯地帮助眼前这个女孩。
“他把钱借给你为什么不对我讲实话?”
赵卉卉越听越糊涂,只能根据实际情况硬着头皮猜测:“您当时禁止我来烟城,宋闻可能是在保护我。”
陆今安呆立在原地,很久都没动。风刮过老柳的枝条,发出“沙沙”的响声。他想起自己当时是如何质问宋闻的,如何认定他背叛了自己的,又是如何用最伤人的话语刺向他的。
苦涩的笑意缓缓爬上嘴角,陆今安的左手搭上了右手的伤口,用力一按。
似乎只有真实的疼痛,才能缓解心上泛起的密密实实的疼。
“我们还进去吗?”赵卉卉觉得面前的陆今安绝对有点大病,不然怎么沟通得如此费劲。
“走。”压下心绪,陆今安与赵卉卉一同踏上台阶,仍不忘叮嘱,“别忘了夸我。”
可刚刚踏进棋馆,就听见一个年轻女教师雀跃的声音:“徐哥刚刚来电话了,邀请大家晚上去他的庄园玩!那里有小猫和小兔子,可以烧烤,还能K歌。”
她绕过梁柱,兴高采烈地对正在与人下棋的宋闻说:“宋老师,徐哥特意说给你准备了惊喜呢。哎呀,”她一捂嘴,“我怎么说漏了!”
话音未落,执棋的宋闻突然被人一把拉起,半推半拉地带进了旁边的棋室。
窗帘一落,隔绝了所有的目光。
进了屋,陆今安就松开了宋闻,与他保持了半步的距离。
“宋闻,徐途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如来玩我。”
宋闻不知陆今安这话从何谈起,微微蹙眉:“陆今安,你外公说你不会再来打扰我。再说,你不是直男吗,有什么可玩儿的?”
陆今安微微一哽,随即拉起宋闻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正因为我是直男,你作为一个gay,玩儿直男难道不更刺激吗?”
他引着那只手缓缓下滑,掠过紧绷的腹肌:“徐途有什么好玩儿的?召之即来,一推就倒。要玩你就要玩我这种曾经宁死不从的。”
掌心下的肌肤滚烫,宋闻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陆今安察觉到他细微的反应,继续引导他的手抚过腰侧,轻声诱惑:“宋老师,你可以试试将绳子牵在你的手里,也可以试试随心所欲的支配一个直男,难道这不比庄园里的兔子更让人兴奋吗?”
掌下的肌肤烫得惊人,像一团火,顺着指尖往宋闻的四肢百骸蔓延。
手指微微发颤,宋闻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陆今安再次按住。
他只好抬眼看向陆今安,对方目光深邃,又带着急切的恳求,平日里张扬的模样,此刻竟透着万分的顺从。
一股陌生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来,带着点燥热,让镜片后的眸光闪烁不定。
“宋老师,你动心了?”陆今安低声问。
“没有。”宋闻快速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我怎么可能……”
陆今安将他的手缓缓抬起,轻轻按在自己颈间,凑近他耳边呵出温热的气息:“你真的不想试一试……让我窒息吗?”
纤长的手指一抖,宋闻抬眸望进陆今安深邃的眼底……
在带陆今安回家前,他先处理了一桩“公务”。
“邱老,您退学吧。”宋闻落子,只用三步便将刚刚入学一天的新手逼入绝境,“您入学前曾经保证过,不会让陆今安来打扰我的生活,可是您失言了。”
邱峰刚刚学会摆棋,如今看着自己的败局有些发懵。
收回目光,他体面地起身,向旁边观棋的老者欠身:“王兄,可否借拐杖一用。”
被称作“王兄”的老头,一辈子除了大名,只有两个绰号,小时候叫王二埋汰,老了叫王二瘸子,哪里听过这样文绉绉的尊称。
他立马站起来,将杵在石桌上的拐杖递给了邱峰:“拿去用,拿去用,要不我给你擦擦吧?”
邱峰笑着谢过,接过拐杖,笑脸一转,落了下来。
拐杖在地面上磕了两下:“陆今安,过来。”
陆今安一直站在宋闻身侧,在听到宋闻要开除自己外公时,他的眉峰微微挑起,露出了一点笑意。
如今缓步踱到邱峰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外公”。
拐杖带着风声骤然抽在了他的小腿上,结结实实的木料连抽了三下。每一下都让王二瘸子的脸颊也跟着抽搐。
“知道错了吗?”邱峰沉声问。
陆今安连闷哼都不曾有,只微微躬身:“知错了。”
邱峰这才将手中的拐杖物归原主,重新落座时目光扫过宋闻紧握棋子的手指,然后他为难地叹息:“小宋老师,怪我家风不严,疏于管教,理当自请退学。学费贵校可以退给我,可我早起做的糕点,大家都已经吃完了……”
宋闻微微一怔,他终于发现,陆今安在他外公身上不仅学到了以笑示人,这种没脸没皮的无赖行径也是一脉相承。
陆今安适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宋闻耳畔:“要不,宋老师就再给我外公和我一次机会?”
“不行。”宋闻的指尖摩挲着棋子,轻声道。
耳边的气息更近更热:“求你了。”
宋闻微微偏头,看向身边的陆今安。从清晨到日暮,这人竟真在棋院守了一整天。除了最初将自己拉到空教室提了一个荒诞的建议,其余时间倒是规矩,只守着一张棋院的空桌远程办公。
至于那个荒诞的建议,宋闻并为应允。但此刻,宋闻也不得不承认,从那之后,他对徐途庄园里那些可爱的兔子和猫咪,竟真的提不起半分兴致了。
此时正是傍晚,这个城市的晚霞和雪景一样有名。流金与绛紫交织的光晕落在陆今安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温柔。那双总是含着假笑的眼睛此刻映着霞光,竟显出几分虔诚。
“求你了。”他又说了一遍。
棋子上的刻痕深深陷进指腹,带来细微的刺痛。宋闻垂下眼帘,轻声嘟囔:“那就……下不为例。”
————
初冬,已经开始供暖。
老城区房子老,管线也老化,供了热,室内的温度也刚刚达标,但只要穿得够多,还是冻不死的。
宋闻洗过澡,穿上了棉质睡衣。推开浴室的门,他一时抵不住温差,轻轻打了个寒战。
还没来得及戴眼镜,隔着从浴室涌出的水蒸气,他只在客厅中看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不知为何,老城区的灯光,总像被抽去了三成的璀璨,幽幽暗暗地笼着那人,像一幅极具韵味的剪影。
宋闻戴上眼镜,将湿漉漉的头发向后一拢,转身走到桌前喝了半瓶水。
解了渴,他才背身道:“陆总,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吗?”
这话有些耳熟。
被宋闻领回出租房,便一直扔在客厅的陆今安略略一思,想起似乎自己曾经对宋闻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走近了两步:“宋老师需要我做什么?”
宋闻这时才转身,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这间出租房的地方虽然小,但也是有抽屉的。”
抽屉?陆今安想起那条红色蟒纹项圈,一直都是收在他家茶几的抽屉里的。
他看向宋闻身旁的那张木头桌子,半新不旧,但胜在古朴,有些岁月洗礼之后的厚重意味。
陆今安知道自己怎样勾起唇角最迷人,他特意用那只修长完好的左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露出喉结和颈项,笑着走近宋闻,贴着他的胸膛,慢慢拉开了他身后的抽屉。
“宋老师,我很愚钝,你要好好教我才是。”
本以这句带有挑//逗意味的话,不会得到回应,未曾却得了一个轻轻的“嗯”。
“我会好好教你的,陆今安。”宋闻又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一点儿两人之间的距离。
木抽屉有些滞重,在昏黄的灯光下,陆今安满怀期待地垂目一看。
里面竟然只有纸笔。
老式桌子有两只抽屉,其中一只被宋闻轻轻倚着。
陆今安拉着他侧身,又拉开那只抽屉,可里面除了一本厚重的法典,别无他物。
环顾了一圈狭窄的客厅,陆今安问:“还有哪里有抽屉?”
“看来我们之间,还是缺乏点默契。”
又是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从宋闻口中淡淡地吐出。
他将第一只抽屉里的纸笔取出,白纸翻了个面,“我会好好教你的陆总,今晚,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抄写一百遍。”
陆今安领口的扣子都解开,此时只有微凉的风往里面灌。
心里拔凉。
他看向纸上罗列整齐的四字箴言,轻轻叹了口气:“真的只抄这个?”
“不想抄可以换。”宋闻将另一只抽屉里的法典拿了出来,轻轻拍了拍,“抄刑法也行。”
陆今安的面色有些难看,倒是没有再次反对:“行,我抄,抄完这些我们做什么?”
宋闻向前走了一步,压在陆今安的耳边:“抄完这些你就应该知道做人的底线是什么了,也应该放过我了。”
谁料,陆今安却将主动凑过来的宋闻揽腰一搂:“那就跳过第一步,我们直接进行第二步。”
“冷吗?”两个人离得实在是近,温热的唇不经意擦过冰凉的耳尖,陆今安将人带向卧室,“去床上,你刚刚洗过澡,别着凉了。”
屋子本就不大,转个身的功夫,宋闻就被陆今安按坐在床上,拉了被子,环在他的背上。
“你要做什么?”宋闻声音一紧。
陆今安高大健朗,如今立于床前微微倾身,更有压迫之感。
“别紧张,”他轻声道,又是那般温柔黏腻的口吻,“如果你不同意,我什么都不做。”
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宋闻两侧:“我之前对你很糟糕,你真的不想报仇吗?”
宋闻裹紧被子,半晌才答:“我其实连我父母的仇都不想报的,人都已经死了,伤害已经形成,报不报仇都不会改变过去,我何必要为一个恶人难为自己?陆今安,我真的不想报仇,只想你离我远一点。”
“宋闻,你的性子太软了,又随遇而安惯了,才会被别人、被我欺负。你如果一直不去计较得失,那你得到的就只有‘失去’。”
温热的手掌贴上宋闻冰冷的脸颊,“你想一想从认识我之后自己受了多少苦?背负了多少猜忌和委屈?再想一想你少吃了多少红烧肉?难道一点愤怒都没有吗?”
宋闻慢慢抬起目光,真的有点生气了。
陆今安趁热打铁:“你不想把你受到的苦,一样一样地还给我吗?让我这个烂人也受到教训。而你,经此一役,也会变得强大,不再被人轻慢。”
宋闻慢慢推开陆今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轻声道:“陆今安,你哪有这么好心?感觉你就像扎着围巾的狼外婆,不一定还藏着什么后手。”
“我保证。”陆今安三指向天,“从今往后,绝不违背你的意愿,你不喜欢的、不同意的事情,我绝对不做。”
卧室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摇晃进来,不明不暗地环绕在宋闻和陆今安身边。
宋闻顶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会让陆今安看起来更加英俊,也温柔。
被灼人的目光盯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坚定的心神终于涣散,吞吞吐吐:“要不……”
“要不先试试?”陆今安替他将话讲完,“你先试着报复我一下,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暂停。”
宋闻无奈地点点头:“……先试什么?”
“我做过的哪件事让你最不爽?”
宋闻垂着眼,认真回想了片刻,才缓缓开口:“让我淋雨取文件的那次吧。那天雨下得特别大,风也刮得厉害,刚下车,浑身就被雨水打透了,走回公司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确实辛苦。”
他转头望向窗外,眼神里泛起一层淡淡的怅然,语气也轻了些:“但这倒不是最难熬的。最痛苦的是,在那样的冷雨里,街上所有人都在往家里奔,他们的方向里有灯,有等着的人,有热乎的饭菜。只有我,不知道该往哪儿去,也没有人会惦记我有没有被雨淋到……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往前走,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雨里,孤零零的。”
宋闻的声音很轻,却像交叠旋转的刀片,搅着陆今安的心脏生出剧痛。他将手伸进被子,用力握住了宋闻冰凉的手指。
那个最讨厌下雨,打雷无处躲,闪电无处藏,曾经在雨夜里蜷缩的孩子,竟把同样的痛苦强加给了别人。
“宋闻,”陆今安的声音微微暗哑颤抖,“当时我误以为你是奸细……对不起。”
“哦,怪不得当时觉得你是在生气,可是那时你天天都在犯脾气,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气什么。”宋闻看着冬日的天色,有些犯难,“现在也不下雨了,要怎么报复?”
“先搁置,下一项。”
“下一项?”宋闻忽然轻声抱怨,“对了,你天天给我记账,让我还钱,弄得我压力好大。”
“可是我现在并没有欠你的钱,”陆今安指出症结,“似乎你也无法报复我。”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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