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渐渐往下,腰肢开始收缩,藏在凌乱腰封之中,不盈一握。后腰上的脊骨节节分明,小巧、圆润,像生来就应该被拿在手中把玩的珠玉。
生死有命——
衡清君便是用这四个字,让愤怒的赵空清不再阻拦这一场洗经伐髓。
失败了固然一死,可不这样做,贺拂耽照样会在在化龙那一日爆体而亡,不过再苟活上二十年罢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二十年不过弹指一瞬,又何必贪恋?
抱着人下寒泉之前,衡清君已经为这一场洗经伐髓设想好了结局:
要么死,要么化龙。
到最后,他的小弟子既没有化龙,也没有死。
另一只手抚上怀中人的胸膛,轻轻碾过那里跳动的心脏。
然后立刻被这颗心脏的主人按住,想要从这只冰凉的手掌中索取什么。却又不敢放纵,只有小声呜咽着请求。
在寒泉中的第三日,这颗心脏骤停过一次。
所有因疼痛而难以抑制的颤抖、哽咽全部消失。不再哭泣,也不再低求,安静得仿佛真的已经死去。
衡清君已经想不起那时的感觉。
也或许,惊惧到忘记一切就是那时的感觉。
身体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握住怀中人的手腕输送灵气,强行留住那一缕将要消散的神识。
残破的蛟骨不能存储这些灵气,输进一分,便逸散一分。
他用尽办法,手指探过怀中人身上每一处大穴,不计代价也要阻止这副残骨的落败。
扯下腰封,按住小腹中央,神阙穴。
撩开衣襟,摩挲胸膛之上,膻中穴。
探入袍摆,绕过腿根,揉捏踝上三寸,三阴交。
最后拨开湿发,咬在后颈,风池穴。
但还是不够。
就像现在这样,他撩开怀中人的墨发咬下去,连同滑腻皮肤和湿润发丝一起陷入唇齿之间。灵气汹涌激荡,却还是轻而易举就从残破的颈骨间溜走。
舌尖的皮肤依然滚烫,像含了一块炭。
齿间不甘地碾磨,怀中人小声呼痛。
只剩最后一处穴位还不曾尝试。
唇下宛宛中,足阳明任脉之会,灵气在此震荡不休,又称鬼市悬浆。
唇瓣一路从后颈轻蹭,磨过下颌、脸颊,最后停在唇下。
饱满的唇肉和下巴之间凹陷出一个完满的弧度,似乎生来就应该被吮吸舔吻。
二十年前,衡清君便是在这里用舌尖送出灵气。
在这个亲密无间、连呼吸都相互交缠的距离之中,灵气终于被怀中人接纳。浩瀚灵气汹涌而出,浓得已经能化出水雾,黏腻地环绕在他们周围。
而二十年后,贺拂耽亦在这样朦胧湿重的雾气之中得到满足。
令他不安的燥热终于止歇,冰凉的灵气顺着骨肉经脉游走便全身,莫名的干渴和焦躁渐渐退去。
他安静地接受柔软的某物在唇下辗转,闭着眼睛,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那么就应该也像二十年前一样,在小弟子的伤势稳住之后,停下这样过于亲昵的接触。
抱着他离开寒泉,为他擦干身体、束上腰封,送他在寝宫的床上独自安睡。
但二十年后的衡清君迟迟没有抽身离去。
灵气渐渐散去,舌尖却更重地舔吻着。
本只是输送灵力的姿势,不知从何时开始似乎渐渐变了意味,没来由地在这一处软糯的凹陷中舔舐、轻咬。
然后移开,细密如织般落在脖颈、落在下颌、落在耳尖上那粒鲜红的小痣上。
最后停在唇角,轻蹭那里微微翘起的缝隙。
贺拂耽忽然睁开眼睛。
两相对视之下,伏在他身上的人舌尖一滞。
随后眸光微沉,横冲直撞般侵入。
柔软的舌头如同利剑,撬开牙关,又湿又重地吻下。
舔过每一粒珍珠一样的牙齿,搅动那条木讷的软舌,吮吸唇舌间圣洁清幽的香气,逼得他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只能被动承受身上人带给他的一切。
眼神又开始涣散起来,不过几息之后,贺拂耽彻底昏睡过去。
衡清君最后在他的唇上重重一吮。
他抱着人站起来,路过池边那半杯清酒时,脚步一顿。
灵气四散在整个幻境之中,一开始是为了找出这里的破绽,好破境而出。
现在,却是在支撑着这个已经被破解的幻象不要太快崩裂。
九情缠,独立于七情六欲的另外两种恶情,既然不曾有过悔恨,那便只剩下——
那般酸涩、愤懑、千万根毒刺一般扎在心上不得其法的痛苦,原来是出于嫉妒。
为何会嫉妒?
他想要的,不过是小弟子无病长生,与他一同飞升上界,得道成仙,从此永不分离。
所以他为他安排这寒池药浴、洗经伐髓。
又在失败后,为他闯五界、斗幽冥,机关算尽,延迟化龙那一日的到来。
他不再逼贺拂耽修炼,而是自我压抑境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雷劫威势高悬于顶,却仍旧苦苦留守在这灵气衰败的修真界,为小弟子寻找一线生机。
可是……
为何一定要与他一同飞升?
为何一定要与他永不分离?
为何唇齿相依仍嫌不够,越是亲密,就越贪婪,宁可揉碎骨血也要合二为一?
为什么当那双眼睛看向别人的时候,他会恨不得将被贺拂耽注视的那人碎尸万段?
为什么他的小弟子不能永远像遇到那个人之前一样,永远只看着他,永远只听见他?
是不是只有将他关起来——
衡清君猛然清醒。
神识猝然收回,灵气在一瞬间暴涨,撑破这个已经摇摇欲坠、还在努力引诱境主心智的幻象。
梦境编织而成的望舒宫开始逐渐消退。
衡清君抱着还在昏迷的贺拂耽,面无表情步出破碎的幻境。
只在最后一刻,脚步微顿,袖风一扬,将寒池边上那半杯清酒收入囊中。
幻象消散,眼前所见依然还是女稷山上的祭台。
白衣神灵被一杆长枪钉在祭台中央,伤口处汩汩流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本该是无比夺目的颜色,却被一旁黑衣人裸露皮肤上金色的纹身衬得浅淡平常。
金色纹身在麦色皮肤上流转,耀眼得如同流动的阳光。
烛龙,受封在册的上古神祇,如今堕落在虞渊数千年不曾现世的魔神,背弃天道依然存活至今。
这样蓬勃的生命力、这样强大的神力,换进任何一具药石无用的病体,都能让那人无药而愈,甚至死而复生。
即使还不曾化龙,就已经有了不靠修罗狱、亦能手刃凡间神灵的能力。
这样强大的力量,人族无论如何不能顽抗。即使衡清君,也不能绝对确保抢夺到手。
他不怕一条还未长成的小龙,但杀了这条小龙必然会引来他背后极其护短的虞渊,那里无数魔神才是他真正忌惮的所在。
除非是那一条……
神魂散出几缕召唤的信号,仍像之前任何一次那样,如石沉大海,迟迟得不到任何回应。
独孤明河还不曾化龙,比起长成之后,如今也不过一条弱蛟而已。虽能杀死神灵,但也需付出极大代价。
他已经伤重,法力涣散到接近于无,按理不能再靠障眼法或是别的什么法门瞒过渡劫期修士的神识。
难道……
真的不是他吗?
衡清君抱着怀中人的手臂紧了两分。
祭台上的人也已经看见他们。
独孤明河停下施暴的拳头,丢垃圾一样丢开脚下人的衣襟。
他脸上飞溅了一片不知是自己还是旁人的血液,抬头看来时显得凶狠肃杀,倒真有几分像魔神降世。
他视线一寸寸逡巡过被衡清君抱在怀中那人的身体。
衣衫凌乱但尚算完好,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伤口,只是眼角微微泛红,好像刚刚哭过,连睫毛都还是湿漉漉的。
虽然闭着眼睛失去意识,但神色安然,应该没有受伤。
独孤明河松了口气,压下心中不知名的恐慌,问出口的声音粗粝嘶哑。
“他怎么了?”
“只是睡着而已。”
衡清君淡淡解释了一句,语气堪称平和,连看向独孤明河的视线都变得平静无比。
仿佛从前那个让他犹疑挣扎的难题终于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所以对眼前的人不再在意。
独孤明河几乎是在一瞬间感受到这种诡异的变化。
从白石郎口中得知他们一同进入幻境之后,他就一刻不停地恐慌着,被强行压下后又再次不停掌控地提到最高。
但不等他细想,又听见那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道:
“留他一命,让拂耽处置。”
独孤明河思绪被打断,方才脑中闪现的那一丝清明直觉瞬间消失不见。
他来不及多想,就被这平淡却又高高在上的命令激怒。
“用得着你说!?”
作者有话说:
----------------------
衡清君:鸡娃不如鸡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贺拂耽从昏睡中醒来。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仿佛睡之前不眠不休练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剑,一躺下就睡得昏天黑地,一个梦也没有。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却也是手软脚软,连眼皮都沉重得抬不起来。
贺拂耽勉强睁开眼。
不远处的角落散来几缕马灯暖黄的灯光,风过却不摇不晃。灯光下的背影也纹丝不动,像一柄锋利的剑矗立在此,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尽管睡懵了,贺拂耽还是一眼就辨认出这是在师尊的营帐。
他正在师尊身边。
他很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扶着床站起来,脚刚落地就软绵绵地摔下去。
衡清君起身回头,看见的就是坐在地上的贺拂耽正一脸奇怪地端详自己的双腿,像是怎么也思考不明白它们怎么就突然不听他使唤。
他嘴角很轻地一扬,随即克制下去,面无表情地朝地上的人走过去。
贺拂耽被抱回床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坐得端端正正,低头看师尊为他穿鞋。
修长手指挽上长靴上的系带,稍稍一扯,小腿上立刻传来被绑缚住的力道。
贺拂耽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慌忙想要缩回脚,但脚踝却被人牢牢把住——
用的是轻描淡写、但不容拒绝的力道。
贺拂耽立刻妥协了。
“师尊……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尽量忽视被师尊伺候穿鞋的奇怪感觉,回想昏睡之前的记忆,似乎是在祭台之上,他最后一次跳起那支引诱山鬼的剑舞。
然后鬼火顿起,四十八颗人心鲜红如血,白衣公子笑容温柔而嗜血,手握尖刀,要剜出最后一颗长生道心。
记忆回笼,贺拂耽一惊,什么也顾不上了,一把握住师尊肩膀,焦急道:
“白石郎呢?还有明河,他们怎么样了?”
衡清君不紧不慢替他将另一只长靴也穿好,再为他理顺睡觉时压出褶皱的衣摆,方才开口。
“拂耽莫非什么也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师尊赶来……”
然后就是一片空白,再努力地去想也只能想起一些残破的画面,被浓重水雾遮挡,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感觉有什么东西残暴地纠缠着他,似乎想要将他一口吞下。
贺拂耽摇摇头,便看见师尊抬头看来,黑沉沉的眼眸中视线极其复杂。
贺拂耽被这视线看得一怔,刹那间竟生出一种被庞然巨兽盯住的、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摇头挥散这一抹错觉,问道:
“是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衡清君不语。
他看着面前的人,视线细致地滑过他面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疑惑、好奇,都与从前别无二致,似乎是真的什么也不记得,所以不受那场梦境半分影响。
半晌衡清君叹息般轻笑。
“不算什么。忘了也没关系,只是有点可惜而已。”
可惜他坐在床榻一侧,看着床上人的睡颜,平生第一次这样不安,如同等待庭审宣判一样等待床上的人醒来。
宣判他们的结局到底是就此决裂,还是其他……
更进一步的可能。
贺拂耽:“啊?什么可惜?”
衡清君却不再说什么,转而回答起他一开始的问题。
“那野神还活着。你的朋友在看着他,免得他自尽。”
贺拂耽注意力立刻被转移:“明河受伤了吗?伤得重不重?”
衡清君又不说话了,淡淡看了他一眼,起身拿起床头边几上的短剑。
如蝉翼般轻薄的剑刃上还残留着血迹,他拿了绢帕很仔细地擦拭着。血迹已经干涸多时,难以擦拭,他却极有耐心,没有用法术代替。
看到淮序短剑,贺拂耽才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阵痛。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师尊的意思——
明明是送给他用来出其不意、暗中刺敌保护自己的秘密武器,却被他用来自伤。
还是为了别人自伤。
这样辜负师长心意,就算是换了空清师伯在这里也是要生气的。
他低下眼睛不敢再看,垂头丧气地等着挨训。
但他迟迟没有等到师尊开口训斥,反倒在片刻之后,擦拭一新的短剑被捧至他面前,光洁剑刃照出他因久睡泛红的眼尾。
“再有下次——”
“没有了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贺拂耽连声应道,虽然不知道师尊为什么不再与他计较,但还是很开心地接过淮序剑,重新藏回袖中。
他满怀期待地问:“师尊,我可以去看看明河吗?额那个,最主要还是去看白石郎,我有好多问题想要问他,比如他怎么知道我修的是长生道,他又如何确定我会来女稷山,明明我只是一时兴起,从前都不怎么出门的……看明河只是顺带的,可以吗师尊?”
他有点紧张。
一紧张就话多,一话多,每一句结束时的尾音就会清浅地散开,缥缈的、软糯的。
衡清君不由想,似乎在他面前,贺拂耽总是有点紧张。
藏在袖中的手指轻轻一颤,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一般地骤然攥紧。或许是想要握住那些飘散的尾音,也或许,是想要抚摸眼尾处那些游鱼一般的美丽红痕。
但这并不是在梦中。
所以他只能道:
“去吧。”
贺拂耽走进独孤明河的营帐中时,主人正在为自己抹药。
虽然说他那件深V皮草本来就很鸡肋,该遮的不遮,不用遮的反去画蛇添足欲盖弥彰。以致于他穿上衣服反而犹抱琵琶半遮面,若隐若现显得更加不守男德。
但贺拂耽还是在看到他赤裸的上半身时转过视线,以示尊重。
显然魔界中人都不拘小节,就这样袒胸露腹,大咧咧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伤药和纱布往他手里一塞。
“来得正好,快来为我上药。”
贺拂耽接过药瓶,被身前人牵着一路来到床榻边,坐在脚踏上为他上药。
独孤明河身上全是伤。神力划出的血口不是寻常伤药就能养好的,除了靠神灵施恩赐福,就只能靠自愈。
贺拂耽有心提醒,但见伤药抹上去后某人舒服得哼哼唧唧,便打消了这个心思,只是上药时不再像往常那样小心专注。
他视线频频朝营帐一角看去。
刚进来时他便已经看见那里被绑在梁柱上的白石郎,只是一时间被明河的裸体占据了心思,才没有发问。
白石郎的白衣已经被金色的血液染尽,纵横交错的伤口还在不住流血,但是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像凡人一样,变成红色。
鬓边那一缕白发也扩展到满头,一夜之间,青丝成雪。
天人五衰。
他快死了。
贺拂耽思绪纷纷,下手也逐渐没了轻重,好在身下的人今日没有那么娇气,好几次被他弄痛都不声不响。
纱布蘸了药粉,涂到当胸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时,贺拂耽一惊,手下动作稍稍迟疑片刻。
独孤明河也察觉到了,睁开眼,顺着面前人的视线看去,然后不以为意地笑起来。
“差一点就叫他给我剜了去,还好,最后还是我略胜一筹。”
他敞开胸怀,想让眼前人将这道骇人的伤口看得更清楚些,却发觉那道停留在他胸膛上的视线似乎除了心疼以外,还有些疑惑。
贺拂耽的确是在疑惑。
按理说身为龙傲天,男主不应该受这样凶险的伤,可他偏偏受了,从这样九死一生的险境中艰难逃生。
难道前世男主也是在女稷山中被白石郎谋杀夺心的吗?
不对。前世男主死于一年之后他化龙的那天晚上,时间线对不上。
可若不是白石郎的话,难道还有别的更加可怕的存在,在暗中窥伺男主的性命?
独孤明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有点被忽视之后的不高兴。
“你怎么这副表情,拂耽?我差点死了,你都不心疼我么?还是说你本来也不是来看我的?所以刚刚上药的时候下手那么重,莫非是在为你的新欢复仇?”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其他小说推荐
- 肆意响彻(蝉饮) [近代现代] 《肆意响彻》作者:蝉饮【CP完结】长佩VIP2025.11.13完结19.12万字8.29万人气350海星文案 【表...
- 啾!老公你会说鹦语吗?(汤米米) [玄幻灵异] 《啾!老公你会说鹦语吗?》作者:汤米米【完结】晋江VIP2025-11-11完结总书评数:6433 当前被收藏数: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