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这时,先帝突然驾崩。
当消息传到边关时,太子已经登基,并要求六皇子回京。
六皇子只能答应,而等他祭奠先皇,又参加了新帝的登基大典之后,新帝却将他软禁在上京城,不愿让他再重新回到边境。
新帝要夺回六皇子手中的兵权,好巩固自己的统治。
岑风倦想起,正是新帝的这番举动,进一步加剧了大应军队的混乱,之前太和殿中与蛮族对擂的失败,也与这番动荡有关。
御前侍卫中原本有不少人曾在边境历练过,可新帝对他们不放心,担心他们中会有六皇子的人,便对御前侍卫进行了清洗。
清洗之后,御前侍卫只留下根正苗红的新帝党,可平均修为却低了一截。
岑风倦按系统给出的信息思索着,若之前的对擂让六皇子的人参与,那大应想来不会输给蛮族,但对新帝而言,他却是宁可输了,也不愿让六皇子的人帮他赢下来的。
按系统给出的原定剧情,新帝即使进行了清洗,也会在帝师帮助下赢得对擂。
之后,帝师会帮助新帝稳固皇位,逐步剪除六皇子的势力,整顿吏治,最终做到政通人和,军力强大,让新帝成为千古一帝。
而六皇子会在争夺帝位彻底无望后,带领最后八百人冲进皇宫,然后陷入帝师早已布下的埋伏,在万箭齐发中绝望地死去。
所有情报在脑海中转过一圈,岑风倦杏眸微狭。
比起阴鸷多疑的天道之子,倒是六皇子的行事风格让他更欣赏,岑帝师已经决定要手撕剧本,那确实有必要同六皇子见一面。
而他也很好奇,六皇子这时候邀请他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岑风倦指尖一晃,打开屋门应了声:“好。”
岑风倦和图雅走出自己的包间,在门外人的引路下走了几步,来到另一个包间。
包间的门虚掩着,引路的人将岑风倦带到门口,便恭敬地向一旁让开。
岑风倦抬手,推开了门。
这间包间和方才岑风倦与图雅待过的那间布局相仿,装饰得精美大气,临窗的位置有一方小桌,六皇子独自一人坐在桌前,修长手指间拿着酒杯,正自饮自酌。
或许是挑选包间时要求过清净,这个包间的窗外并不热闹,看不到成片弦月灯飞向天际的美景,只偶有几盏孤灯的光芒从窗外划过,随即消失,只留下一窗暗沉的夜色。
六皇子穿着身墨蓝的衣衫,静坐的身影似融入了夜色中,看着竟带着几分寂寥。
在这个所有人都在团圆的弦日,六皇子却被软禁在上京城,倒确实是该寂寥的。
岑风倦看着眼前这一幕,脑海中转过诸多思绪,最终化作眉峰的微微一挑。
岑风倦道了声:“六皇子。”
六皇子似是被惊醒般回神,扭头向岑风倦看来,在看到紧随岑风倦身边的图雅时,他嘴角一撇似乎有些嫌弃,但很快又克制着自己的表情,转而向岑风倦迎过来。
六皇子作揖,态度尊重地行了个弟子之礼,抬首笑道:“老师。”
岑风倦想起,当初岑帝师曾教导过所有皇子,因此也是六皇子的老师。
而在对待老师的态度上,六皇子显然比新帝要正常得多。
六皇子带着岑风倦在桌边坐下,扭过头却看到图雅杵在旁边,他甩过去个不满的眼神,开口:“我要和老师单独谈谈。”
图雅对他的不满浑不在意,露出个洒脱的笑,用修为凝出把座椅。
窗边的这方小桌并不大,六皇子和岑风倦正对坐着,图雅却像是浑然读不懂气氛一般,拖着自己的椅子坐在了两个人侧边。
他生长于蛮族的雪原,身形高大,坐下时也是大马金刀,顿时将六皇子和岑风倦欲安静对谈的氛围冲得稀碎。
六皇子:“……”
岑风倦嘴角微抽,压低了声音,带着警告的意味道:“图雅。”
图雅也不说什么,他乖乖收起四仰八叉的坐姿,转为一派风雅挺拔的姿态。
但……仍坚持坐在旁边。
岑风倦没有再开口,默许了他可以坐在这里,图雅因这个事实而面带笑意,看着六皇子挑衅地勾了勾唇角。
六皇子抬手扶额,做了个深呼吸,缓下了自己的火气。
然后他看着岑风倦,妥协道:“那就都听老师的,让他也留下吧。”
说话时,六皇子的神色无奈,英俊的眉眼微敛,看着竟有些可怜的模样。
岑风倦的眼神有些微妙,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以沉默回应了六皇子的眼神。
六皇子只好收起这般神色,他正色地看向岑风倦,道:“还请老师……”
“助我登基。”
岑风倦讶异地抬眼。
他并不意外于六皇子的野心,也不奇怪对方会找到自己,但六皇子竟然在谈话的最开始,就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岑风倦回忆着系统的剧本,他不记得六皇子和岑帝师有什么深入交情。
那这么看来,六皇子这番言行当真是胆大包天。
六皇子本人却面色淡然,像是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在谈论多么危险的话题。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请老师助我,不只是为了自己的野心,也是为了大应。”
“为了大应?”
六皇子向座椅中微仰,叹道:“不久前我收到消息,边境的蛮族已经在调兵了。”
岑风倦微微蹙眉,他并不是惊奇于六皇子所说的消息,而是惊讶于……
六皇子得知这个消息这么快。
“急报——”
同一时间,皇宫,杨内侍听到急促的呼声突然间响起。
声音传来的地方是政阁。
政阁是新帝登基后临时增设的场所,先帝在位时,大应的官场人员冗杂,办事流程混乱,一件事常常拖延许久后再无后续。
新帝登基后想整治局势,但要肃清大应官场非一日之功,在他头痛的时候,是帝师帮他临时成立了政阁,以处理政务。
政阁独立于大应朝堂之外,却直接与地方建立了联系,各地方会将信息直接上达到政阁,这些信息政阁官员整理统筹后,再按轻重缓急对这些信息分成几级。
其中,急报是最紧急的消息,帝师在分级时说过,唯有能动摇国本的才是急报。
因此在听到这声急报的呼声后,杨内侍霍然一惊,目光凝重。
虽然心底大惊,但他没表现出自己的情绪,他知晓新帝性格阴郁向来喜静,殿中仅留下自己一个人侍候,而他陪伴新帝这段时间的准则,便是保持安静保持敬畏。
杨内侍不着痕迹地看向新帝,等待着天子的命令。
新帝也被这呼声从沉思中惊醒,他目光阴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默然片刻,才扬了扬下颌,对杨内侍道了声:“去。”
杨内侍恭敬地行了一礼,到殿门外接过了这封急报。
他将急报举得高过头顶,小跑着重新回到了殿中,将急报举到了新帝的面前。
新帝接过急报,解开那层确保急报不外泄的封印,目光落向卷轴之上。
他修长的手突然攥紧,整个人的神色更加阴沉,似有阴云凝上他的面庞。
新帝咬牙道:“蛮族……”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对杨内侍道:“召政阁三品以上官员,速到勤政楼议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咬牙道:“让岑帝师和六皇子也一起过去!”
新帝眸光阴郁,眼底浮现出诸多谋划,蛮族作乱固然麻烦,但若能处理得当,却也是好机会,一个能解决六皇子,也能让帝师永远属于他的机会。
另一边,枫叶原的酒楼,岑帝师和六皇子全然不知新帝正酝酿着怎样的谋划。
岑风倦看着口出狂言,乍一见面就邀自己一同造反的六皇子,正要开口。
“我不同意!”
在他身旁,图雅却乍然扬声,冷硬如铁地道了声拒绝。
岑风倦骑乘着一匹月驹, 脑海中又浮现出弦日时酒楼中的画面。
那时图雅的拒绝当真铿锵有力,眼神中既有不愿意岑风倦参与六皇子的夺位之争的抗拒,也有明晃晃不带遮掩的醋意。
但面对岑风倦示意大局为重的眼神, 图雅终究还是闷闷不乐地只能默许。
蛮族青年生得俊美无双,唇角却肉眼可见地垂着,向岑风倦昭示自己的委屈,岑风倦明知道这是邬凌故意表现,却仍是忍不住在看到他这般神态时,心底微微一动。
而这一动, 就动到了几天后的现在。
酒楼之中,岑风倦和六皇子最终达成了同盟,之后剧情便飞速发展, 蛮族进犯边境的情报倏忽间传遍上京, 新帝震怒, 便要先抓住图雅以现天威。
图雅只能先告别岑风倦,甩开跟踪他的探子,先行回归雪原。
这意味着接下来,图雅会有很多天见不到岑风倦,而这才是图雅委屈的缘由。
但图雅也不需要等太久。
边境告急,新帝派出三万禁军赶赴雪原支援, 三万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却都是最核心的精锐, 他们的目的是发起一场奇袭,一举扭转边境的战局,而岑风倦就是这三万禁军的统帅。
此刻,岑风倦骑乘着月驹,正要前往的就是雪原的方向。
月驹是大应特有的一种坐骑, 似麒麟也似骏马,体型高大,通体漆黑如同夜色,可以日行千里而不让骑乘者感到颠簸,若是在满月夜骑乘月驹,更是会有银芒在月驹通体流转,令其能够生成护盾庇护主人。
岑风倦这匹月驹是六皇子所赠,养得很通人性,不需要岑风倦费精力驾驭,反倒能把岑天尊这身矜贵又易碎的病体保护好。
这也就使得岑天尊在赶路途中,无所事事,脑海中不自觉便反复想起图雅。
或者说,想起邬凌。
岑风倦能感觉到,自己和邬凌之间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同样能意识到,邬凌对这种变化比他更敏锐,甚至可以说,是邬凌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种变化,引导着他们的关系,朝向更符合邬凌期望的方向发展。
这算操控吗?
岑风倦讨厌被人操控,可他却不反感邬凌这么做。
正相反,当他想起邬凌刻意让情绪更加显露,刻意做出委屈神色的模样时,心情却忍不住地有些愉快。
“岑帝师。”
一声呼唤打断了岑风倦的思绪,他草草将思绪落向既然不讨厌便顺其自然吧的结论后,抬眼,看向正和自己说话的人。
“冯内侍。”
冯内侍是新帝安排的监军,虽然身体有缺,但修为极高。
岑风倦能感觉得到,新帝对这次出兵的安排另有深意,这次赶赴雪原的三万禁军,主力中竟有不少六皇子的嫡系,这样的人员构造,加上冯内侍和自己,让岑风倦嗅到了新帝的阴谋的味道。
但他并没那么在乎,毕竟岑天尊早已见惯了风浪,总不至于在小世界翻车。
所以岑风倦心态平稳,他看着冯内侍主动叫住自己,却迟迟没有开口更进一步,反倒欲言又止地纠结良久后,才有些生硬地扯开了话题,喉间还隐隐地吐出一口叹息。
就这么,又过了数日。
禁军距离雪原已经只余百里,大应和蛮族之间的边境线上,激战已经持续了十余天,蛮族突然展现出超出预估的强势,几次几乎攻破防线,但最终功亏一篑,被六皇子在边境的嫡系部队阻拦。
但战场就如同绞肉机一般,已经碾碎了数不清的性命,以至于岑风倦骑着月驹抬眼望去,几乎能嗅到边境吹来的血腥。
到了这里,这批禁军就该开始动用修为遮蔽身形,为之后的奇袭做准备,三万禁军几乎都在战马上绷紧身体,俨然只待岑风倦一声令下,他们就要进入作战状态。
岑风倦却以目光环顾一圈,下令:“原地待命休整。”
随后,一座简易军帐在岑风倦弹指间拔地而起,岑风倦迈步走入。
许多禁军中级将领似是早有默契般,陆续地走入军帐。
冯内侍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一切,双手攥紧缰绳,不自觉间越来越用力。
“吁——!”
战马吃痛,嘶鸣着高高扬起前蹄,险些将心不在焉的冯内侍掀下马来。
冯内侍蓦然撒手,他到底是个修为称得上高深的修者,虽然仓促下马,但还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面上,然后他缓缓地、步履沉重地向着岑风倦的军帐走去。
身形看上去近乎佝偻。
走进军帐的一瞬,冯内侍的身形就脱力般委顿在地,嗓音嘶哑地长叹:
“岑帝师……”
“此战,万万……不可去。”
军帐之内原本有些嘈杂,岑风倦并没有说话,而是其他将领们正在讨论着什么。
但在冯内侍说话的这一刻,所有讨论的声音都停滞,军帐内只余一片死寂。
岑风倦看着冯内侍,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压抑:“果然。”
新帝派三万禁军奇袭雪原,可这三万禁军的主力却是六皇子的嫡系。
因为,这不是一场奇袭。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针对六皇子嫡系的陷阱,新帝要用蛮族的手,杀他治下的兵。
岑风倦蓦地感到一阵愤怒。
这样的人也配成为天道之子,成为小世界的支柱?
这样的人也配快穿专员扶持,帮他成为小世界最强者?
为什么……又是这样的人?
军帐里的其他将领也开始说话,在这一瞬,一众修者爆发出的怒意简直汇聚成为巨浪,带着染过血的戾气和杀意,凌厉地在军帐之中迸发席卷。
冯内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岑风倦和这些将领已经知道了。
他们已经猜到了新帝的打算,所以才没有发动奇袭,而是立起这座军帐。
这个认知奇妙地让冯内侍的心情舒缓了许多,这样一来,这些精兵不会不明不白地牺牲,而他也不算彻底背叛了陛下。
毕竟哪怕没有他被良心折磨下忍不住吐露真相,陛下的计策也不会成功。
冯内侍是被新帝派来监军,确保三万奇袭禁军走进陷阱的,可他却全然违背了自己的任务,主动对岑风倦做出阻拦。
他心绪复杂,简直想要瘫倒在地,自此什么都不管,可实际上,他却支撑着自己在进入军帐后就跪倒的身形重新站起来。
一众将领没有人针对他,那杀意的浪潮绕开他,甚至有不少人对他点了点头。
就在冯内侍站稳的那一刻,军帐的正中央,岑风倦抬起手掌。
那只手修长、带着缺少血色的苍白,却在一瞬间止住了军帐的所有声音。
这是他率先发现前方有陷阱,救下所有人一命后,所获得的威信。
岑风倦开口:“还是要奇袭。”
“如若不战,前方边境的大应战士处境会更糟,我们不能放任边军战死。”
没有人反对。
岑风倦顿了顿,再度开口:
“听我命令!”
一道道军令传达,禁军们将在岑风倦的指挥下绕靠新帝布置的陷阱,直捣黄龙,为大应正苦苦鏖战的边军们减轻压力。
“最后一道军令。”
“达成战果后,所有禁军供给自足,保持静默,不再与大应有任何联系。”
“再选三百敢死队,随我去陷阱之处。”
听到这里,冯内侍心头忍不住一颤。
所有禁军供给自足保持静默,那对大应朝堂而言,就等同于这三万禁军失陷。
后续会发生什么?
是陛下会用出他的后手,还是六皇子怒而借舆论大势逼宫?
可远在朝堂的一切,对于在边境的禁军们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他们更在乎的,是岑风倦说他自己要以身犯险。
“万万不可啊岑将军!”
军中之人是不屑帝师这个称呼的,他们认可岑风倦,所以称呼他岑将军。
他们当然清楚岑风倦这么安排是为了什么,他会带三百敢死队赶赴陷阱,然后与蛮族布下陷阱的军队周旋,甚至会主动落入敌阵,好让蛮族斩获想要的战利品。
然后,就在新帝以为一切如他所愿的时候,静默的三万禁军会重新杀出。
他们会作为奇兵搅乱蛮族战场,也撕开新帝的虚伪面目,甚至撕下新帝那身龙袍。
可,岑风倦和那三百人就是代价。
禁军不是朝堂中善于衡量利弊轻重,以至于连自己的军队都能舍弃的新帝。
所以他们不想看到这个代价。
面对一屋将领的劝阻,岑风倦眉眼间冰雪般的冷意渐融。
到底……还是和那次不同了。
他不再是千夫所指。
也不再是孤身一身,迎向那个几乎必死的危局。
然后岑风倦又想到了邬凌,图雅比他早到雪原将近十天,应该已经有不小的进展。
想到这里,岑天尊眼底甚至带上淡淡的笑意,语气很坚决:“不必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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