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最终化为灰烬,也比在无尽的黑暗与折磨中苟延残喘,要来得痛快。
来得……有尊严。
这是一种何等惨烈的解脱。
宿珩捏着纸条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纸张的粗糙质感,和那股淡淡的铁锈腥气,此时显得格外清晰。
如果他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扇“心门”的主人,所经历的绝望,恐怕远超一般人想象。
而破解的关键,或许就藏在这些嘲笑与哭泣的背后。
宿珩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些占据了第二级台阶的“蜡像人”。
它们的笑容,似乎更加的……得意了。
二十四级台阶。
现在,还剩下二十二级。
十一个小时。
时间,不多了。
宿珩正凝神思索,书架区那边冷不丁传来一声难掩激动的低呼。
“找到了!我好像找到了!”
听声音,是余思阳。
宿珩眉峰微动,转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书架区的光线依旧昏暗,几人零散地分布在不同的书架之间。
宿珩绕过一排高大的书架,便看见余思阳正站在一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明显泛黄的纸条。
余思阳的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就连额角因为翻书时蹭上的灰尘都没顾得上擦。
这纸条的质地和颜色,与宿珩先前找到的那张如出一辙。
或许是书架中的霉味太重,又或许是余思阳并未留意,纸条上那些暗红色的字体,同样散发着极淡的血腥气。
“找到什么了?快给我看看!”
江文彬几乎是第一时间挤了过去。
他脸上挂着那种惯常的假笑,眼神却带着明显的急切,甚至伸手想去抢余思阳手里的纸条。
林莹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脸上既有好奇也有掩不住的激动。
对她来说,任何可能离开这里的线索,都比待在这里等死强。
程蔓也停下了翻找的动作,站在不远处。
她抱着自己的布袋,身体微微侧对着这边,似乎想靠近,却又在看到江文彬和林莹莹挤过去的瞬间,迟疑地停住了脚步。
她只悄悄踮起脚尖,隔着书架的缝隙,将目光投向余思阳手中的纸条,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像是想看清上面的内容。
余思阳显然对江文彬的凑近有些不耐。
他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江文彬几乎要贴上来的脸,同时将纸条往怀里收了收。
“挤什么挤?”
余思阳瞪了他一眼,然后将那张纸条展开,对着光线勉强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这好像是一句诗……”
余思阳清了清嗓子,努力将纸条上的字迹辨认清楚,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声音在安静压抑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蜡白色的微笑背后……”
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下一个字,手指在纸条上轻轻滑动。
“是面具下……即将溃烂的缺口……”
诗句不长,甚至有些突兀,读起来带着一种莫名的晦涩感。
念完,余思阳自己先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几分困惑。
“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鬼东西啊!”
林莹莹听完,脸上难掩失望,她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写得莫名其妙的,完全看不懂……这能是线索吗?”
江文彬的表情却在听到这句诗的瞬间,有那么一刹那的僵硬。
他脸上的肌肉似乎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眼神也飘忽了一瞬,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中了心事,隐隐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但这抹异样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江文彬立刻换上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甚至带上了几分刻意的轻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故弄玄虚……说不定是谁恶作剧写上去的,根本不是什么线索。”
说完,他拉起林莹莹的胳膊,语气带着哄劝,但更多的是一种急于逃离的迫切。
“莹莹,我们去那边找,别理这些没用的。”
林莹莹本就觉得这诗莫名其妙,闻言立刻点头,被江文彬拉着,急匆匆地跑向了另一排书架。
江文彬脸上那细微到几乎不可察的表情变化,却没有逃过一直留意着这边文玉燕的眼睛。
她站在不远处,将江文彬那一闪而逝的心虚尽收眼底。
文玉燕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江文彬仓惶离开的背影,目光深邃了几分,随即又转向刚从楼梯口回来的宿珩。
宿珩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余思阳手中的纸条,似乎正在想些什么。
两人视线交汇,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意味。
此时,宿珩的心情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蜡白色的微笑……面具……溃烂的缺口……
第二张纸条的出现,这些奇怪的字眼……
像是在他先前那些模糊的猜测之上,又添了一块不算稳固的基石。
他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线索,但那线索又像一缕青烟,飘忽不定,稍纵即逝。
楼梯下方那些“蜡像人”,它们脸上就挂着那种僵硬的、如同涂了一层厚厚白蜡的微笑。
这句诗,“蜡白色的微笑背后”,无疑是在暗示那些嘲笑者笑容背后的虚伪与恶意。
但……仅仅是这样吗?
“面具下即将溃烂的缺口”,又代表了什么意思?
宿珩的目光不由飘向程蔓所在的方向。
她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抱着布袋,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头顶昏寐的光线,在她素净的白裙上投下暗淡的光影,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纤弱,仿佛随时会融入周遭的阴影。
她似乎察觉到了宿珩的注视,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然后更深地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这两句诗,不合时宜地与程蔓那强撑着的,总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重叠起来。
程蔓的笑容,有时候确实像一张精心绘制、却无法完全贴合的“面具”。
宿珩的目光从程蔓身上移开,又不动声色地扫过其他几人。
余思阳还在对着那张纸条苦思冥想。
文玉燕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江文彬拉着林莹莹穿梭在不同的书架前,脸上的心虚和慌张早已被他掩饰得荡然无存,又恢复了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一个念头,如同电流般,冷不防窜过宿珩的脑海。
这句诗,会不会还在暗示……
他们这些被困在图书馆里的人当中,就存在一个……戴着面具的人?
这个人,或许曾经参与了对“心门”主人的嘲笑与侮辱。
又或者,他表面上装作无辜的旁观者,甚至扮演着好人的角色,实际上却对心门主人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巨大伤害。
宿珩心中微动。
他像一个解谜者,拼命想将散落的线索串联起来,却总觉得在最关键的地方,有一块缺失的拼图。
那块缺失的,到底会是什么?
书架区内,除了扬起的灰尘,再没人找到第三张纸条的踪影。
每个人的脸上, 都或多或少添了些焦躁与疲惫。
而楼梯下方那些“蜡像人”,已经悄无声息地,向上挪动到了第六级台阶。
它们离二楼越来越近。
那一张张惨白僵硬的脸, 和嘴角那抹凝固的诡异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清晰,也愈发令人心悸。
尤其每隔半小时, 它们集体向上挪动时, 骨骼错位般的细微“咯吱”声, 都像一把钝重的小锤,不轻不重, 却一下下砸在众人早已紧绷脆弱的神经上。
“文彬……”
林莹莹忽然拉了拉江文彬的衣袖,声音带着哭腔,脸憋得有些发红。
“我……我想去卫生间。”
江文彬正心烦意乱地翻着一本厚重的书本,闻言动作一僵。
图书馆的卫生间, 在楼梯口的斜对面, 最靠里的角落。
那里的灯光, 比阅览区这边还要昏暗几分, 幽幽的光线勉强勾勒出轮廓。
要去那里,就必须再次经过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楼梯口。
江文彬闻言, 笑容僵住,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楼梯口, 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干巴巴地开口:“莹莹,要不再……再忍忍吧,现在情况特殊……”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没底气。
“我……我快憋不住了。”
林莹莹的声音更小了, 带着几分委屈和焦急,眼圈都红了。
这突如其来的生理需求,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下,变得格外难以忍受。
她连女厕都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去,下意识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文玉燕和程蔓,声音细弱蚊蝇。
“文学姐,程同学……你们能……能陪我一起去吗?”
文玉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对这种麻烦事向来没什么耐心,正想开口拒绝。
一直沉默的程蔓,却在这时轻声开口,“我……可以陪你。”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贯的浅笑,只是那笑容有些勉强。
江文彬见状,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
女朋友都开口了,两个女生都去了,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缩在后面。
他咬了咬牙,只好硬着头皮道:“那好,我陪你们一起去。”
他拉着林莹莹的手,强作镇定地走在前面。
程蔓默默地跟在林莹莹另一侧。
三人小心翼翼地绕过楼梯口,尽量不去看那些越来越近的“蜡像人”。
来到女卫生间门口,江文彬停下了脚步,脸色依旧苍白。
里面的光线比外面更暗,隐约能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消毒水的气味。
“我就在外面等你们,莹莹,你……你快点。”
江文彬声音发紧地催促道。
林莹莹连忙点了点头,抓着程蔓的手,两人这才心惊胆战地走进了光线昏暗的女卫生间。
然而没过多久——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
江文彬在外面等得本就心惊肉跳,听到这声尖叫,更是吓得魂飞天外。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腿就往书架区的方向狂奔而去!
什么女朋友……什么好男友,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林莹莹尖叫着从卫生间里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江文彬仓皇逃窜的背影,连个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江文彬!你这个混蛋!人渣!”
她气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怕,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一刻,她对江文彬的失望和愤怒,甚至暂时压过了恐惧。
但她也不敢在卫生间这边多待一秒,哭着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书架区跑去。
程蔓紧随其后从卫生间里出来,她的脸上同样带着未褪的惊恐,嘴唇紧抿,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余思阳见两个女生惊慌失措地跑回来,江文彬则是一副丢了魂的样子,缩在书架角落大口喘气,立刻迎上前问道。
“血……好多血……”
林莹莹吓得语无伦次,指着卫生间的方向,话都说不完整。
最后还是程蔓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解释道:
“我们刚进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异样。”
“但是出来的时候,我们看到……看到镜子上……像是被人抹了好多血……连……连盥洗盆里都是……”
“镜子上有没有写什么东西?”
文玉燕立刻皱着眉追问。
林莹莹和程蔓都惊魂未定地摇了摇头。
“太……太吓人了……我们没敢细看就跑出来了……”
文玉燕的目光转向宿珩,宿珩微微颔首,领会了她的意思。
“我去看看。”
文玉燕沉声说完,率先朝着女卫生间的方向走去,路过江文彬时,还轻蔑地瞥了他一眼。
宿珩跟在她身后。
余思阳犹豫了一下,本想着自己一个男生进去不太好。
但看宿珩脸色镇定,又瞥了一眼正在向林莹莹低声下气解释的江文彬,最终也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女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盥洗台前的镜面上,被胡乱涂抹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连白色的陶瓷盥洗盆里也积了一滩。
“你们……呕……”
跟进来的余思阳天生晕血,尤其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当即捂着嘴,话都没说完,就脸色发白地退了出去。
卫生间仅剩下宿珩和文玉燕两人。
几个用血写成的扭曲字体,在镜面上显得格外刺眼,透着一股浓烈的怨念。
宿珩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那几个字——
[报应]!
以及更小一点的,像是急躁状态下添上的——
[下一个就是你]!
“看来,‘心门’的主人开始不耐烦了。”
那些血字让文玉燕心头一沉,说话的声调不由得重了几分。
她正想说什么,却见宿珩面无表情地走到旁边的纸巾架上,缓缓抽出一张擦手纸,伸向镜面。
接着在那血字未干的边角处,轻轻擦拭了一下。
纸巾上立刻沾染了一抹鲜红。
文玉燕眉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压低声音提醒:
“喂……在这种地方,最好别乱动这些东西。”
“有时候……故意破坏线索,可能会发生某些不好的事情。”
宿珩将沾了血的纸巾随意地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他语气平淡地问:“比如什么事?”
文玉燕看着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回想起他之前用椅子砸“蜡像人”的壮举,语气不免变得有些复杂。
“我以前遇到过一个‘心门’,里面有个路人,偏偏不信邪,故意把墙上挂着的一幅画给撕了。”
“后来……他的皮,就被活生生剥了下来,挂在了原来那幅画的位置。”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例子对宿珩这种人来说可能没什么威慑力。
只好耸了耸肩,无奈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这也只是概率事件。”
宿珩闻言,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他心想,前两次“心门”,他似乎也做过不少类似“破坏线索”的事情。
但都有惊无险地过来了。
这个念头刚起,肖靳言那张线条硬朗、总是带着几分戏谑又透着可靠的脸,便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时候……是因为有肖靳言在。
他下意识地信任那个人,所以才放心地那么肆无忌惮的吗?
这念头转瞬即逝,快得几乎抓不住。
宿珩很快便将那张脸从脑海中摒除了出去,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眼前这诡异的血字上。
“血迹还很新鲜。”
他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听到这话,文玉燕本想说这在“心门”中并不算稀奇。
毕竟,血腥的场景她见得多了,比这更恐怖的也不是没有。
但转念一想,如果按照林莹莹和程蔓先前的说法,她们刚进来时镜子和盥洗盆都还干干净净。
是出来的时候才突然出现的血迹……
这说明她们在卫生间里,或许是无意间触发了什么禁忌,才导致了这诡异一幕的发生。
又或许……是“心门”的主人,刻意为之。
“这应该就是第三张纸条。”
宿珩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依旧没什么波澜。
文玉燕一怔,目光重新投向镜面上那扭曲的血字。
“报应……下一个就是你……”
她低声念着,眉头蹙得更紧。
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那股疯狂的恨意几乎要从镜子里溢出来。
先前那两张纸条上的诗句,虽然也透着绝望,但多少还带着几分晦涩的隐喻。
可眼前这几个字,却赤/裸/裸地充满了疯狂的怨毒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如果再找不到离开这里的线索……”
文玉燕的声音压低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真正的凝重。
“我担心……真的会死人。”
她话音刚落,宿珩的眉心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一阵若有似无的,压抑至极的哭泣声,如同潮水般,毫无预兆地涌入他的耳中。
那哭声细密,带着令人心悸的悲伤与绝望,像是无数根尖利的针,一根根扎进他的鼓膜。
时而像是在耳边呜咽,时而又像是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嗡嗡作响,挥之不去。
他下意识地瞥了眼文玉燕。
对方却神色如常,正专注地审视着镜面上的血字,显然什么都没有听到。
而他耳中的哭泣,却越来越清晰。
声音中……带着更加绝望的感染力,几乎要将他也也拽进那片痛苦的泥沼。
宿珩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也随之沉重了几分,胸口闷得发慌。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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