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那个梦,可能更接近真相?”
张春和不太确定地说,“毕竟她们确实在欺负那个小男孩,吃饭时,我……也亲眼看见了。”
“不一定。”肖靳言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身下的床板,打断了张春和的猜测。
他看向宿珩,解释道:“心门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主人执念和情绪的扭曲映射,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构建的场景。”
“我们看到的,听到的,甚至梦到的,都可能是被精心加工过的,不完全是真实的。”
“也许是为了掩盖真相,也许是为了加深绝望,也许……只是心门主人混乱记忆的碎片,随机拼凑给我们看。”
肖靳言的目光扫过两人,“所以,这两个梦,有可能都是某种程度的‘真实’,也可能都是误导我们的‘虚假’。”
张春和听得满头雾水。
宿珩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赞同肖靳言的分析,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不能轻易被表象迷惑。
“看来,只能等晚饭的时候,再故技重施,去602观察一下了。”
宿珩做出了决定。
“可是……”
张春和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我没现金了。中午那顿已经把我口袋里最后三十块掏干净了。这里手机也没信号,不然还能扫码支付……”
没等他说完,肖靳言像是变戏法似的,从冲锋衣内侧口袋里摸出一个黑色的皮质钱包。
钱包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边角略有磨损,但皮质保养得还不错,透着低调的质感。
他随手打开钱包,里面整整齐齐地夹着一小沓红色的百元大钞,崭新挺括。
“没关系。”肖靳言语气随意,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我这儿还有点私房钱,备着应急。。”
宿珩瞥了他一眼,压根不信他这套说辞。
什么私房钱,分明是这家伙闯过的心门多了,总结出的经验,知道在这种地方,有时候现金也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来下次自己进来,也得提前多准备点现金了,不然兜里只有几枚硬币,怪不好意思的……
宿珩正暗自想着,肖靳言已经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动作自然地递到他面前。
“拿着。”肖靳言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晚上再去跟那老太婆谈谈,砍砍价,争取用这一百块,把今天的晚饭和明天的早饭也包了,能省则省。”
宿珩:“……”
他有些无语地看着肖靳言那理所当然使唤人的样子,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张一百块。
虽然觉得被当成砍价工具人了,但目前也只能这样。
有了晚饭的着落,张春和稍微松了口气。
但他一想到自己那个诡异的梦,以及601那间孤零零的小黑屋,就觉得心里发毛,实在不想一个人待着。
看看宿珩和肖靳言,再看看那窄得过分的床板,张春和很识趣地没有提出要挤一挤的请求。
他默默地将自己那个半旧的黑色公文包放在靠墙的地面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打算就在这里待到晚饭时间,起码人多点,心里踏实些。
他这举动,顿时让刚刚因为宿珩接钱而心情不错的肖靳言,脸色又沉了下来。
好端端的独处机会,就这么被这个不识趣的家伙给搅黄了。
肖靳言的眼神带着明显的不悦,扫向像块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的张春和。
张春和感觉到了那道不善的视线,但他脖子一梗,干脆眼观鼻,鼻观心,自觉地假装自己是个瞎子,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感觉到。。
毕竟安全第一。
至于会不会打扰到别人的“二人世界”,那暂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某种微妙的寂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602再次打破了这份死寂。
“我的毛巾呢?!我晾在门后衣架上的那条新毛巾呢?!”
老太婆尖利刻薄的嗓门猛地爆发出来,穿透厚重的门板和墙壁,清晰地传到了603。
“王秀珍!是不是你又给我弄丢了?你个丧门星!成天魂不守舍的,连条毛巾都看不住!”
紧接着是男人唯唯诺诺的劝解声:“妈,妈您消消气,秀珍她肯定不是故意的,兴许……兴许是风大,给刮到楼下去了?我待会儿下去找找……”
“找找找!就知道找!我看就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贼给偷了!这破楼里什么人都有!”
老太婆的骂声不依不饶,中间还夹杂着东西被粗鲁翻动的声音,乒乒乓乓。
宿珩睁开眼,并未看向隔壁,视线反而缓缓移动,落在了身边气定神闲的肖靳言身上。
老太婆口中那个“手脚不干净的贼”,接收到他的目光,脸上不仅毫无愧色,反而冲他挑了挑眉。
随后肖靳言极其自然地俯身,将那条已经被床板蹭得灰扑扑的毛巾从床尾捡起来。
他看也没看,随手就团了团,塞进了床板底下最深的阴影里。
动作一气呵成,堪称毁尸灭迹,眼不见为净。
宿珩:“……”
他默默移开视线,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肖靳言拍了拍手上的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冲还愣在地上的张春和招呼道:“走了,到饭点了,去蹭饭。”
张春和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拍裤子上的灰,赶紧跟在两人身后。
这次依旧是宿珩上前敲门。
叩叩叩——
门很快被拉开,还是那个老太婆。
她显然还在为丢失毛巾的事情生气,一张老脸拉得老长,布满褶子的眼皮耷拉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耐烦和警惕,像防贼一样盯着他们。
“又干什么?!”她没好气地问。
宿珩面不改色,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事实:“午饭味道不错,我们还想再吃一顿。”
老太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双手叉腰:“我看你们想得美!还想再吃?真把我这儿当免费食堂了?脸皮怎么这么厚!”
宿珩没理会她的嘲讽和即将喷薄而出的污言秽语。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副波澜不惊的口吻补充:“晚饭,还有明天的早饭……如果可以的话,之后两天也想在您这儿解决。”
老太婆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刚想破口大骂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宿珩却在这时,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崭新挺括的一百元钞票,在老太婆眼前晃了晃。
“不白吃。”
他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这是一百块定金,先试吃三天,早中晚三顿,如果饭菜合胃口,三天后,我们按每天一百五的价格继续订餐。”
老太婆的骂声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视线死死地黏在那张红色的钞票上,浑浊的眼珠飞快地转动起来,嘴唇无声地嗫嚅着,显然是在心里飞速计算这笔“生意”的利润。
一天一百五……三天……不,先收一百定金……吃三天九顿饭……一个人就是……三个人……
她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一百块虽然不少,但要包三个人三天的伙食,还得是三顿……听起来有点亏。
不过,看这三个人的穿着打扮,尤其后面那个高高大大的男人,衣服料子都不错,不像缺钱的样子,后面说的一天一百五倒是挺诱人……
也许可以答应下来?晚上的菜稍微加点量?
也不能太好,不然他们吃惯了好的,后面不好糊弄……
站在宿珩身后的肖靳言,看着宿珩面不改色地用一百块预定了未来三天的伙食,还画了个“一天一百五”的大饼,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这家伙,砍价的本事真是……别具一格。
用一百块锁定三天的观察机会,还把主动权牢牢握在手里。
说不定没到三天,这个“心门”的真相就已经水落石出了。
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那老太婆估计得气得跳脚骂三天……
想到那场景,肖靳言竟觉得有点期待。
老太婆显然被“一天一百五”的远景冲昏了头脑,再加上眼前实实在在的一百块诱惑,脸上的怒气和怀疑迅速被贪婪取代。
“咳……行吧!”
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她一把将宿珩手里的一百块夺了过去,仔细地对着头顶昏暗的灯泡看了看,又用粗糙的手指捻了捻,确认是真钞后,才宝贝似的塞进了自己裤兜最深处。
“看你们确实是诚心想吃,那就……先进来吧!”
她侧身让开位置,态度比中午时好了不少,至少没再横眉竖眼。
三人再次踏入602。
屋内的景象和中午差不多,依旧是那股挥之不去的压抑和陈腐气息。
王秀珍依旧像个幽魂般在狭小的厨房里忙碌,背影僵硬麻木,仿佛不知疲倦。
男人则坐在桌边,拿着根短小的铅笔,正对着三个女儿摊开的作业本指指点点,语气是难得的温和,但三个女孩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怯生生的模样。
看到宿珩他们进来,男人和三个女孩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许不安和怯弱。
老太婆大概是刚收了钱,心情好了不少,难得没有立刻对家人发难。
她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三人,颐指气使地对着桌边年纪最大的女孩吩咐:“大妮!去给邻居倒三杯水来,没看客人都站着吗?”
大妮像是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颤,慌忙放下手里的笔。
她低着头应了一声,赶紧从墙角一个积满灰尘的纸箱里翻出三个一次性的塑料杯,转身跑向厨房。
厨房很窄,她侧身挤过正在切菜的王秀珍,拿起放在灶台上那个老式的铝制热水壶。
或许是水壶太重,或许是她心里慌乱,大妮的手一抖,满满一壶滚烫的开水没拿稳,壶嘴一歪,一股白色的水汽蒸腾而起。
伴随着“哗啦”一声,滚烫的开水直接浇在了旁边王秀珍光着的脚背上!
王秀珍的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脚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肿胀。
但诡异的是,她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空洞的表情,仿佛被烫到的不是自己的脚,而是别人的。
她甚至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没有发出,只是默默地将受伤的脚往后缩了缩,然后继续低头切着砧板上蔫黄的白菜。
而闯了祸的大妮,也像是完全没看见自己把开水洒在了母亲脚上一样。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惊慌或者愧疚的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动。
她只是手忙脚乱地将歪倒的热水壶扶正,然后小心翼翼地给三个一次性杯子倒满水,仿佛刚才那滚烫的水流和母亲无声的痛苦,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快到客厅里的老太婆和男人似乎都没注意到厨房里的这点小动静。
或者说,他们早已对这种情景司空见惯,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大妮端着三杯冒着腾腾热气的水,依旧低着头,快步走了出来。
她动作有些僵硬地,依次将水杯放在宿珩、肖靳言和张春和面前的桌子上。
放下最后一个水杯后,她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抬起眼皮,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点古怪意味的眼神,飞快地瞥了张春和一眼。
那眼神一闪而逝,却像带着钩子,让张春和的心猛地一沉。
张春和瞬间想起了自己做的那个噩梦。
梦里那三个女孩冰冷诡异,毫无生气的眼神,还有那句不断重复的话……
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端着水杯的手都开始微微发抖。
他差点没拿稳,险些烫到自己。
这女孩刚才的眼神……简直和梦里一模一样,太瘆人了!
张春和下意识地看向另外两人……
但他俩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自顾自地吹着热气,慢慢喝了一口。
很快,晚饭被端上了桌。
或许是因为收了一百块“定金”的缘故,晚饭的菜色比中午看起来稍微丰盛了一点。
除了米饭,还有一盘用白菜一起炒出来的黑乎乎的炒肉,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臊气味,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肉。
旁边还有一碟颜色暗沉的炒蘑菇,看起来蔫蔫的,以及一大盆依旧油腻的汤,汤色浑浊,表面漂浮着厚厚的油花,隐约能看到几块煮得发烂的不明肉块沉浮其中。
老太婆满意地看着桌上的菜,显然觉得这已经是对得起那一百块定金的优待了。
她朝着桌旁站着的王秀珍使了个眼色。
王秀珍像个接收到指令的木偶,动作略显僵硬地拿起汤勺,默默地走到桌边,依次给宿珩、肖靳言和张春和三人面前的空碗里,各自盛了一碗飘着油花和不明肉块的热汤。
汤色浑浊,热气腾腾,那股混杂着肉腥和某种不知名调料的古怪气味,随着热气飘散开来,更加浓郁了。
老太婆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们三个,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尝尝吧,看看我家的饭菜值不值这个价!
宿珩只看了一眼,便面不改色地将面前那碗气味古怪的汤,轻轻推开些许距离。
“不好意思。”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恶,“我的饮食习惯是饭后再喝汤,这样有助于消化。”
老太婆那双浑浊的眼睛立刻扫了过来,脸上明晃晃写着不信,还有点被人驳了面子的不快。
她刚要张嘴。
旁边的肖靳言已经懒洋洋地开了口,动作随意地也将自己的汤碗推到一边。
“是吗,巧了。”他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饭后一碗汤,赛过活神仙,我也喜欢饭后喝汤。”
张春和看看宿珩,又看看肖靳言,再看看自己碗里那碗令人毫无食欲的汤,求生欲极强地连忙跟着把碗推开。
“对对对!我也是这个习惯,饭后喝,饭后喝……”
老太婆:“……”
她没好气地瞪了这三人一眼,心里骂了句“穷讲究”,但看在那还没捂热的一百块钱份上,终究没再说什么。
她拿起筷子,在桌上磕了一下,也不招呼,自顾自埋头吃了起来。
旁边的男人更是早已迫不及待,看到老太婆动了筷子,立即不甘落后地扒拉起来,筷子使得虎虎生风,呼噜呼噜的扒饭声和喝汤声顿时响彻狭小的客厅,吃相与老太婆别无二致。
宿珩只挑了些看起来还算正常的炒蘑菇,就着白米饭,吃得缓慢而沉默。
那盘黑乎乎、散发着腥臊味的炒肉,他更是连看都没看。
肖靳言更是连米饭都没吃,似乎一点也不饿,张春和倒是学着他的样子,同样只吃了一点蘑菇。
饭桌上,老太婆和男人吃得正香,见这三个外人吃得如此“斯文”,尤其是对那碗“好汤”和炒肉敬而远之,心里反倒有几分窃喜。
正好,他们不吃,自家就能多吃点。
宿珩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一旁垂手站立,如同背景板般伺候着的王秀珍身上。
她的身形单薄,面色依旧麻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边还有空位,一起坐下吃吧。”
宿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屋内每个人的耳中。
王秀珍像是没听见,身体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维持着那个卑微的姿势。
“吃什么吃?!”
老太婆嘴里塞满了饭菜,含糊不清地呵斥道,“她哪有资格上桌?!”
她脖子一梗,以一种近乎撑破喉管的夸张姿势,咕噜一声强行咽下嘴里的东西,语气带着一种根深蒂固的刻薄与理所当然。
“这是我们老李家的规矩……伺候的人,就得等桌上的人都吃完了,才能吃剩下的!”
“我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一代传一代!”
男人正端起碗大口喝着肉汤,闻言立刻含糊不清地点头附和。
“嗯嗯……妈说得对……家里规矩就是这样……”
油腻的汤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一抹。
宿珩看着这理所当然的陋习,以及男人那副窝囊样子,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的不适。
他不再看那对母子,目光重新落回到王秀珍身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那只被开水烫过后,明显红肿起来的脚背上。
“你这脚……”
宿珩问:“不处理一下吗?看着烫得不轻。”
这话似乎终于触动了什么开关。
一直如同木偶般的王秀珍,身体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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