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番景象让童昭珩莫名联想到了B4深海之心之外那些反重力的碎片。
各种水汽不断汇聚到晶核上,长出一簇簇尖锐的血红色晶丛,最初细如针,随后朝四方暴涨,又在暴涨到极限时猛地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直,变成了一柄深红色的矛状长枪,被冼观握在手中。
但枪柄的生长仍未停止,依旧攀着他的手在逐寸拉长。修长枪身呈树藤般的双螺旋纹路,整体约两米长。而枪头的尖端缓缓分裂出双刃叉首,寒光锋锐,简直像是从神话中降临的刑罚之器。
还有什么东西也是这样的双螺旋结构?童昭珩几乎立刻就想起来了——亚特兰蒂斯,这座馆就是这个形状。
冼观从腰侧摸出一个信号弹,抬手射向空中,红色烟尘拖拽了一条长长的尾巴,顶部一朵强光蓦地炸开,照亮了整座空间,而童昭珩也终于看清了大厅中央盘踞的巨大怪物。
它的身体已与整片巢穴完全融合在了一起,一部分外壳长成了巢壁,另一部分不断在血肉中蠕动重组。壳体外沿附满白化藤壶,但那些壳内不是寄居蟹,而是某种婴孩大小的类人形生物,它们仰着脸,眼球已经被吸干,只剩下空洞的眼窝滴落黑色眼泪。
那些原本嵌在珊瑚上的海洋贝类,如今肿胀变形,长出眼状肉瓣和舌状触须。它们看着他,齐声咀嚼,仿佛在窃笑,也仿佛在召唤。
腐臭与血腥混合在潮湿空气中,几乎令人无法呼吸。这里就像被古神遗弃的溃烂子宫,一个永远无法结束吞噬与增殖的深渊孵化器,无尽重复着吞噬、消化、吸收、繁殖、再吞噬的过程,直到整个世界全被寄生才算完。
这是最为纯粹的邪恶,不应当被任何人类直面,因无人能够在直面极致的邪恶后仍保持理智。
冼观手腕一翻,枪头寒光一闪,那庞然大物像是才察觉到闯入者,洞壁顿时收缩,血肉蠕动,整个巢穴如同苏醒的胃袋般,开始发出湿润的咕哝声。
没有片刻犹豫,冼观朝前弓步,左手平举起血红的长枪,后背张开蓄力,紧接着猛地朝前一掷,长枪霎时间破空而出!
“嘭!”
音爆声响起,长枪飞出的速度之快,肉眼根本追不上,还以为是凭空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圈气浪的光晕。
这到底是什么速度和力量!童昭珩迅速扭头,只见几乎整柄长枪全部没入了肉山之中,掀起一圈白蓝色的冰爆旋涡,将藤壶壁上的大量寄生壳体瞬间冻结成霜。但怪物的体型实在太过庞大,壳体在冰雾中骤然膨胀,断裂,仿佛蜕皮的深海蠕虫,从壳内脱出一大群肉瘤,“啪叽啪叽“地掉在地上。
那些肉瘤不像现实世界中的任何生物,而是一团团融合了骨骼、软体、触须与金属的畸形结构。它没有明显的眼睛,却拥有数十条长触须,每一条触须末端都像某个往生者的头骨,口中生出密密麻麻的喉牙。
“轰——!”
触须自四面袭来,速度奇快无比!冼观身形一掠,避开前两条,但第三条从天花板倒挂而下,直朝着童昭珩头顶砸来。冼观一闪身便出现在他面前,迅速和他换了个位置,代替他被一头将击飞进巢壁。
血肉与骨刺撞裂,空气中飘起一片黑红血雾。
“冼观!”童昭珩仓皇大叫。
然而冼观已经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抖落掉身上的尸体残片和碎骨头,摆摆手示意无妨。
然而下一秒,地面肉泥剧烈地鼓动起来,沸腾般冒起一个个巨大的气泡。气膜碎裂后,从血肉中竟生出许多伪装成冼观和童昭珩的人形触体,它们脸孔扭曲,眼耳口鼻都滴出黑色泪水,齐声吟唱起来。
虽然依旧听不懂,但童昭珩立马就辨认出这时他之前在珊瑚步道口感知到过的幻听。
“别听!”冼观喊道。
不需要他多解释,童昭珩立即捂住耳朵——许是他身上冼观血液的威力还在,单单是捂住耳朵这一举动,魔音的精神攻击效果马上减轻了不少。
冼观站直身体,朝肉山的方向虚握了一下,随即往身后一拽,血色长枪刺入的地方登时炸开一个两米见方的血窟窿,枪身如被召唤,逆空疾驰而回,飞入他掌中。
“有意思吗?赶紧死吧。”冼观有些烦躁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而后深吸一口气,脚步向前迈出。他每走一步,地面便有一圈寒霜向外扩散,所有伪形触体在靠近他三米之内竟尽数被冷凝成冰雕。他握着长枪向前用力一推,所有冰雕全部应声震碎。
童昭珩这时候注意到,肉山上那被血色长枪爆开的窟窿里,一枚黑红色的光滑球体正反着光,他一下就认出来——它和之前总机室的心脏构造如出一辙,那就是这怪物的核!
再看冼观,他弯腰屈膝,蹲低了身体,握立在身侧的长枪直指穹顶,像一柄尖锐的战旗。
“咚!”
冼观悍然起跳,高高跃起,同时间地板爆碎,粘腻血肉与骨渣四下飞溅——他原站立的地方竟然被蹬塌了一个坑!
童昭珩目瞪口呆地仰着脖子,半空中,冰晶围绕他身体裂解,又再次凝聚于枪尖。
肉山迅速召回十余条獠牙触须急速收拢,试图挡住核心。但冼观身在空中,双手握枪高举于头顶,身形像一把利刃,带着劈开海水的雷霆之势,任神佛也无法阻挡!
他狠狠俯冲,身影与长枪化为一道红色流星,穿透空气,一矛直刺怪物心核正中!
“?!!!”
枪尖贯入的瞬间,大量冻结纹路如冰蛇在怪物体内蔓延开,沿着触须、血管、肌腱狂暴生长。整个巢穴发出撕裂空间的惨叫,层层冰壳从内部炸裂式鼓胀。
冼观没有松手,右膝跪地,左手握在枪柄尾端,强行将其贯穿到底——
怪物心核轰然炸裂,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巢穴里所有的附生物以核为圆心,呈裂放的形状一片片变白,仿若雪崩,正将深海最后的恶梦掩埋。
童昭珩大张着嘴,整整一分钟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他大叫出来:“牛逼!卧槽,小观老师!太厉害了!”
他撒腿狂奔至冼观身后,正要扑上去搂住他,却见冼观身形一晃,随后仰头倒在了他怀里。
第39章 保暖工作
童昭珩胳膊一沉,一下子没撑住,抱着冼观跪到了地上。冼观肤色向来很苍白,但此刻怀里的他几乎白得透明,身体也和冰块一样,好像下一秒就要蒸发消失了。
“小观老师……小……冼观?”童昭珩将手掌贴着他的脸,尝试传递一些能量给他,“你醒一醒,你别吓我。”
冼观右手的冰晶疯长,沿着脖子处一路蔓延,很快覆盖了半张脸,像一个水晶面具。童昭珩快急死了,可他无论怎么又搓又抠的,都无法阻挡结晶化的速度。他掀起冼观衬衣下摆,莹蓝色的晶壳不出所料也布满了整片胸口和腰部。
童昭珩脑中回想起鲸鲨厅里的一座座冰晶雕像,再看脚下的尸山血海,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然浮上心头——如果冼观就这样不再醒来要怎么办?
一切能够循环重来,全因此人在一次次重置时间,但如果他终于被感染的速度追上,也陷入沉默,那届时这座馆该怎么办,自己又该怎么办?
可是最后一个藤壶巢穴已经被消灭了不是吗?童昭珩抬起头环顾四周——整座大厅布满了灰白色的死壳,感染的鳐鱼沉在海沙里苟延残喘,异化的珊瑚褪呈灰黑色的岩石,入目一片灰败、满眼死寂。
不要……不要这样结束……
他以前只见识过死亡亲临眼前的恐怖,殊不知对他人命运的担忧和无助竟然更令人绝望。
这座馆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好事,你是唯一的好事。
冼观曾这样说。
不会的,还会有更多好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
童昭珩把他放在膝盖上搂紧了些——就像曾经在安全楼梯间里冼观搂着濒死的他一样,试着把他捂热。可冼观的身体还是很僵硬,结晶处又硬又尖锐,硌得他肉疼,但童昭珩不肯放松,紧紧抱着他。
为什么没有心跳,为什么也感受不到呼吸?童昭珩忽然想不起冼观本身有没有心跳了。二人紧紧拥吻的画面变得支离破碎——他抱着我的时候有心跳吗?童昭珩怎么都想不起来,他自己当时心跳太快了。
怎么办啊,没有呼吸要怎么办?
他捏着冼观脸颊和鼻子,努力往他嘴巴里吹气,又将手掌放到他胸口——可那里坚硬一片,和石头一样,根本按不动,连一套完整的心肺复苏也做不了。
“咳咳……”怀里的人忽然咳嗽起来,童昭珩猛然回神,又惊又喜地大叫起来:“冼观!冼观冼观!”
冼观费力地睁开眼,边咳边断断续续地说:“怎么趁机……咳咳,偷亲我,还边亲边哭。”
“没哭没哭!”童昭珩用手背粗暴地擦了擦脸,“你醒啦?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哪里休息一下!”
“眼泪都掉我嘴里了,还说没哭。”冼观用手抹了抹脸,触到脸颊的结晶时,他愣住了。
目睹他诧异的惊愕表情,童昭珩又有点想哭了。
“没事的,藤壶大王已经死了,你不会再加重感染了,对不对?”他满含希望地问:“你的血有净化感染的功效,现在只需要一点时间,已经被感染的地方就能恢复了,对不对?”
冼观举起手指,改为擦了擦他的脸,点头道:“嗯。”
童昭珩非常想要相信他,又有点不放心:“真的吗?”
“嗯,”冼观重复了一遍,“刚才有点用力过猛了,消耗太大,得先缓一缓。你扶我起来。”
“好。”童昭珩小心翼翼地搀着他站直身体,手臂还环在他身侧,像是在保护一个脆弱的人偶公仔不受磕碰。冼观忍不住想笑,干脆把左臂架在他肩膀上,沉甸甸地压着:“好累啊,我好累啊。”
“嗯嗯,”童昭珩立刻用身体架住他,胳膊紧着他的腰,真心实意道:“小观老师辛苦了。”
冼观侧过脸狠狠亲了他头发一口:“还是有你跟着好啊,之前杀了藤壶大王也没人给我加油,也没人夸我牛逼,更没人和我说辛苦了。”
“嗯嗯,以后别再把我关笼子里了。”童昭珩顺杆就爬,“我还能当拐杖呢。”
冼观颇为无语地低头看他,童昭珩努力露出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傻兮兮的笑容:“咱们现在去哪儿?”
“你别哭了。”冼观有些无奈。
童昭珩本还勉强挂着一个难看的笑容,闻言立刻瘪起嘴:“我,我忍不住哇……”
他的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即使努力摆出笑颜也刹不住,索性放弃地干嚎起来:“你疼不疼啊?是不是很疼啊……肯定很疼哇——”
冼观笑了笑,脑袋轻轻靠在童昭珩头顶,手掌接在他下巴处,好像在把这些为自己而流的眼泪都攒起来。“我们回医疗室好不好,你不是喜欢那里?”他轻声问。
但童昭珩摇摇头:“太远了。”
“不远。”
冼观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珊瑚步道的出口一旁竟凭空出现了一道门。童昭珩惊讶地止住眼泪:“怎么做到的?”
“没有藤壶大王干扰,亚特兰蒂斯可算又能听话了。”
童昭珩将信将疑地扶着他走到门前,握上门把轻轻一旋,暖黄色的灯光顷刻间泄了满地——门后的小房间,无论是单人病床、医生诊台还是文件柜,一切的一切都和B2的医疗室别无二致。
而且这个房间竟然还有电,就像冼观第一次带他来时一样。
童昭珩惊讶极了,把冼观放到病床边,回身关上门。
再转过头来时,冼观居然已经把衣服脱了。
“你干嘛呢?”童昭珩扑上去抱住他:“你现在要保暖,保暖知不知道,这时候就别色诱我了!”
冼观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笑声中还透着虚弱:“我是想把脏衣服换掉而已,你这小狗看着纯真,没想到心还挺脏。”
童昭珩狐疑地放开他,退了半步,见冼观打开柜子取出一套备用的医生服,才确信他真的只是想换衣服。
冼观正要把T恤往头上套,忽又停下来,回头道:“干嘛呢,小狗爪,不老实?”
童昭珩微微弯着腰,手指一寸寸抚摸过他身体上结晶片和皮肉的交界处,心疼得不得了:“真的会好吗?看着好疼好难受,到底什么时候好啊……”
冼观迅速把衣服拉下穿好,说:“别看了,痒痒。”
他又蹬掉靴子,解开皮带,把沾满血污的裤子踹到房间角落,童昭珩忍不住又凑上去检查他腿上有没有感染的迹象,被冼观一只手挡在一米距离外,吃力地单手换好了裤子。
他现在换了一身米白色,只有衣领袖口镶着点蓝边,胸口印着一个小小的亚特兰蒂斯logo,俊美得像西部世界里的人工智能接待员,就是裤子有点短,露着一截脚踝。童昭珩拿起一个白色外褂,朝他身上比划:“再多穿点,别冷着。”
冼观顺从地穿上了,童昭珩又从他搭在一旁的脏衣服口袋里翻出那副银框挂绳眼镜,架在他鼻梁上,冼观立刻被他打扮成了一个干净整洁又高知禁欲的大帅哥。
只要忽视他半张脸都是结晶面具这件事。
一旦意识到这点,童昭珩心里又有点难受,他别开目光,嘴里喃喃自语:“还有备用的衣服吗?我也换一身。”
“哦,要穿情侣装吗?”冼观打趣道。
童昭珩不理他,取出一套衣服开始换。只是他刚拽掉帽衫,腰后就贴上一只冰凉的手,那感觉无异于大冬天被塞了一把雪。
他原地一蹦老高,躲到转椅后面,一边换衣服一边警惕地盯着冼观。可这个角度又更糟糕了,因为他能够非常清楚地看见冼观的目光是如何随着他脱衣服的动作一步步移动,视线又在他身上哪些部位逐一停留。
“你,你别看了。”童昭珩小声抗议。
“为什么不能看?”冼观大言不惭,“很好看啊。”
他说着,甚至歪了歪头,眯起眼睛,用手指隔空来回比量,又因为没能真的摸到而露出一丝惋惜,轻咬着下唇,再搭配他医生褂和银丝眼镜的造型,造成的视觉冲击简直难以形容。
简直色气性感到爆炸。
童昭珩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他弓着身子埋着头,只露出一双通红的耳朵,手指打结地换好了衣服,试了三次才对准裤腰的扣眼。抬眼再看去时,发现冼观已没再盯着他,而是退了几步。
冼观一屁股坐在病床上,膝盖分开,拍了拍两腿之间的床沿,说:“过来。”
第40章 薛定谔的馆
其实对于这个指令,童昭珩本就不可能拒绝,也根本拒绝不了。他立刻迎上去,站在冼观分开的膝盖之间,环住他的脖子和他接吻。两人的身高差此刻颠倒过来,冼观从容地搂着他的腰,双腿交叉在他身后压着他膝盖,把他往前压。
只是冼观脸上的眼镜有些碍事,童昭珩一下扑得太猛,鼻梁撞在上面,硌得冼观也“嘶”了声,一时间手忙脚乱的。
冼观摘掉眼镜想放在一边,却又被童昭珩接过拿在手里,问:“这个眼镜是干什么的?”
他在脸上试戴了戴,没有度数:“只是为了造型?”
“屏蔽用的,”冼观解释说,“戴上之后,亚特兰蒂斯的系统识别不到我的虹膜。”
“哦,”童昭珩听明白了,“是骗我用的,假装导游的道具,免得你走到哪扇门前,忽然播报个欢迎管理员,然后门就自己开了,那还怎么演?”
冼观勾了勾嘴角,不置可否:“还在记仇。”
童昭珩手指伸在他头发里,把他散落的额发向后梳顺,又用拇指抚摸他的眉毛,冼观手搁在他腰上,任由他折腾。
“你的脸好凉,鼻子也好凉,”童昭珩在他脸上摸来摸去,“脖子也好凉。”
冼观拉过他的手,不让他在碰那些结晶的地方,“玩够了没?”他说,“再亲亲我。”
于是童昭珩凑上去吻了吻他的唇:“嘴唇也好凉。”
“但你很暖和,”冼观笑笑,“我很喜欢。”
童昭珩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直视他着的眼睛:“只喜欢我暖和?”
冼观表情懒洋洋,声调也慢悠悠的:“还喜欢你记性好,虽然记好也记仇。喜欢你听话的时候,比如我叫你亲亲我,你就会凑过来。不听话的时候,虽然头疼,也没有不喜欢。”
童昭珩闻言心都要化了:“那我以后都会很听话的。”
想了想,他又警惕地补充道:“当然,在合理要求的范围内。”
冼观低低笑起来,捉着他手指头来回摆弄:“还喜欢你安静动脑子的时候,也喜欢你吱哇乱叫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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