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的病情变好了些,萧先生。”
“不用寒暄这些,”萧吉嗅了下红酒的沉郁香气,说,“你想见的人并不是我,对吗。”
前者表情微变,反而没想到话题会切得这么直接。
男人笑起来,有种阅尽千帆的坦然。
“如果你对我的家世,我父亲的公司感兴趣,在酒宴时便会特意笼络一二。”
“很显然,你在华尔街话语权惊人,也能凭一己之力影响白宫的决策,并不需要联系一个普通的中国学生。”
“我也非常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你表现出这个阶层很难会有的急切?”
埃文斯神色晦暗。
他的确是习惯立于制高点的上流人士,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反而显得有些烦乱。
萧吉仍旧锐利。
“因为那个帮我付账的女生?”
“你恐怕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埃文斯停住了呼吸。
“让我猜一下。”萧吉十指交叉,平缓地说,“不会是因为爱情,也不会是因为资金短缺,需要找陌生人应急。”
“很明显,你也看得出来,我对她的身份一无所知,但我们的关系似乎还不错。”
“所以,你的目的是?”
那个穿着戗驳领的中年白人男性深呼吸一刻,说:“太直接的进入话题核心,未必是什么好事。”
“萧,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
“我不清楚。她是我很尊重的一个同学,仅此而已。”
埃文斯沉默片刻,决定交换情报。
“整个纽约,有无数人渴望叫她一声母亲。”
萧吉本来还处在人情世故的紧密状态里,表情空白了一秒。
“Hah?”
“母亲,妈妈,女皇,随便你怎么理解,”埃文斯摆手道,“她太受欢迎了,我根本没机会预约,哪怕是明年的档期,你能帮我想办法吗。”
萧吉很难控制自己此刻的表情。
埃文斯欣赏了一会儿,毫不掩饰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萧吉:“……”
“她对很多艺术的理解完全处于殿堂级别,”埃文斯说,"至少,我华盛顿的几个朋友都专程飞过来,在结束以后仍然恍惚了好几个星期。"
萧吉机械性喝了一口红酒。
真醇,贵的就是好喝。
他不得不重新理解一些事情。
孙雪英从不化妆,穿着简朴,在学校的绩点好得惊人。
她能拿全额奖学金,业余时间还去保洁公——
萧吉灌了一口红酒。
所以,保洁的不是地板或者瓷砖,是人们肮脏的心灵。
“你想和她……”
“请不要这么说,”埃文斯礼貌地说,“是被她。”
“我们不会冒犯母亲,但被惩罚与羞辱,有时会是极致的享受。”
萧吉努力地扬了个笑容。
“这是合法的对吧?”
“很明显,她有整个保洁公司来应对税务报表,国税局从未找过麻烦。”
萧吉心想到底谁在问合法交税了没有,重点在这里吗?!
他点了下头,说:“我会帮你问问,不能保证什么。”
埃文斯克制地点头道谢,但还是没忍住。
“如果她拒绝了,你可以帮我转赠一束花吗,或者你可以帮我跟她说,我旗下的任何酒店她都可以免费使用,我可以给她最高权限的钥匙。”
萧吉:“……知道了。”
再下楼时,某人的心情仍然很复杂。
纽约市藏龙卧虎到这地步了吗。
有能变成蛇变成鸟的变异人,还有地下女王级别的老实同学……
他骤然想起OAC提过的竹叶青特性,心里一紧。
先回家。
与此同时,李梓炫在招呼工人加固地漏。
“你是说,你怕别的蛇过来找你的宠物?”他嚼着口香糖道,“怎么没看到那条大花蛇。”
“送去美容了。”叶今雨面无表情地说,“我晚点接回来。”
“蛇还需要美容啊,给鳞片抛个光?”李梓炫仔细瞧着他家里的布置,“你电话里怎么说来着,所有门的缝隙都要封好,还有通风口和下水口……防得这么狠。”
叶今雨思虑再三,终究不希望所有野蛇都冲进他的卧室里,一觉醒来多好几窝的私生子。
“所有管道都要做防护措施。”
“好嘞,费用我包了,你随便吩咐。”
李梓炫瞧见那两墨西哥人去洗手间处理防水了,随口道:“岑嘉豪偷偷跟我说,你是萧哥的私人医生?真的假的?”
“是真的。”叶今雨说,“我听他吩咐。”
李梓炫仍然觉得这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长老院医院出来的牛逼人物,回国也能随便进三甲医院一路栽培,你也不像缺钱的人啊。”
叶今雨笑了一下,似乎带了点杀气。
“他很擅长折腾自己。”
“跟你们开派对,喝到抱着马桶狂吐。”
“去吃火锅,舍不得走,把汤底打包回来煮了四天面,然后急性肠胃炎。”
“被床虫咬到全身起疹子,还舍不得把那破床垫扔了。”
“五天一感冒,三月一发烧。”
“如果没有私人医生,可能开学报道完没几天,骨灰盒可以直接邮回去。”
李梓炫小心翼翼地说:“您心甘情愿啊……”
“我,心,甘,情,愿。”
李梓炫缩起来了。
不敢问了,大佬表情真像要杀人。
洗手间里响起电钻声。
所有能被蛇类出入的管道都被安装了单向阀,通风管道还加了驱蛇喷雾。
叶今雨看了许久那个双层别墅蛇笼,说:“我欠他的。”
“十七岁,我读大二,刚开始去教学医院实习。”
“有天刚给病人看完片子,突然倒在地上,怎么都站不起来了。”
李梓炫着急道:“啥情况,生病了吗?”
“后来就是反复高烧,查出来是SAA,重型再生障碍性贫血。”
叶今雨在纽约的朋友很少,他清楚李梓炫的为人,也终于有说出口的机会。
“这样的急病,一旦发作,死期只有大半年,只能靠造血干细胞移植。”
李梓炫怔怔道:“那岂不是和白血病一样?”
“非亲属的配型概率极低。”叶今雨说起这件事时,仍记得住院部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
他抬起手,手背上的细密针孔早已消失不见,如同那场绝望到极点的恶病从未存在过。
“六个HLA匹配点,能有三个重合都是万幸。”
“我爸妈当时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还去查询了其他十几个省会的配型情况。”
李梓炫喃喃道:“然后……萧哥和你配上了?”
“嗯。”叶今雨说,“六个匹配点,全部吻合。”
他是学医的,早就学过这一章。
概率是十万到百万分之一。
萧吉虽然查出来和他高分辨率相合,但到底也只有十九岁,刚刚成年没多久。
他是萧家独子,同样被倾注继承人厚望,无论是萧家还是叶家,都觉得根本不可能冒这样大的风险做骨髓移植。
但萧吉只是温和地说服了父母,也见过叶家的父母,和他一起躺上了外周血采集的操作台。
叶今雨住了六个月地无菌隔离病房,萧吉隔三差五地穿防护服过来,表现得轻松平静。
他不会和他提及此间的疼痛,也好像副作用绝不会以任何形式存在。
他只希望他继续活着,哪怕是身体里流着他的血。
说到这里,叶今雨忽然停顿,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
他无意识地压了下领口的纽扣,确认颈间银环被完全隐藏。
萧吉变成赤链蛇以后,对他有种本能的亲近信任。
这和他们长期共同生活有关,但也可能是因为,以蛇的敏锐嗅觉来说,他们流着同样的血,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存在。
李梓炫听得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羡慕这样的关系。
他的朋友多到可以挤满微信通讯录上限,但没有几个人能推心置腹到这种地步。
“你跟萧哥好好的,”他说,“能匹配成这样,也是缘分深重,天生的。”
叶今雨叹气:“……你知道我没跟他谈恋爱吧。”
李梓炫哈哈大笑。
萧吉回家时,施工队刚走,虽然家里收拾得整洁干净,但多个浓烈的汗腺气味仍是挥之不去。
叶今雨正在开窗通风,见他进门先拿空气喷雾到处乱喷,道:“很冲?”
“还好,只是不喜欢。”萧吉感觉自己像在清理领地,也笑起来,“你以后也能感觉到了。”
话虽如此,两人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期间还接过OAC的问询电话,依旧无事发生。
叶今雨有点烦了。
还变不变了,颈环都带了,拖成这样。
他今天还刷到有朋友转发来姨妈之神的祈福动态,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该拜一拜羽蛇神。
正刷着手机,萧吉推门进来,问道:“长鳞片了吗。”
“没有,”叶今雨说,“但体温太低了,冷得不舒服。”
萧吉坐在床边,像是坐在他的怀抱旁边。
叶今雨往里面挪了一些,垂眸说:“不用担心我。”
萧吉却问:“你是不是发情期提前来了,卡住了化形的进度?”
前者冷静地感受了几秒。
“……我不知道。”
这种问题好像有点越界。
但他们早就越界不止一次了。
此刻夜灯昏黄,萧吉的轮廓被烘出柔软的毛边。
叶今雨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已经睡着了,现在正在做梦。
有种难以言说的念头在滋长蔓延着。
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滑入他的被褥边缘,叶今雨下意识屏住呼吸,想要往后退一些,却被握住手腕。
一人手掌宽厚,一人手背光滑。
触感像掩在被褥下的暗火,烫得他呼吸发紧,却躲不开。
“不用躲。”萧吉道,“我来帮你解决。”
他再度握紧的一瞬,叶今雨轻嘶一声,弓起背脊。
“你在……做什么……”
青年已经被单手压制,身不由己地抽气适应。
“你不也是这样帮我的吗。”男人侧眸问,“这么敏感?”
叶今雨眸子里已经泛了泪意,他吞下呜咽,把脸埋进枕头里,身体仍在不受控的发抖。
没法面对这些事。
反正是在做梦……也许就是在做梦吧。无所谓了。
萧吉不疾不徐地说:“放松一点。”
他弹过几年吉他,指缘一直有厚茧。
剐蹭的几秒里,青年难耐到双眼失神。
“萧吉……你……”
他彻底坠入漩涡般的梦境里。
次日中午,萧吉睡得半醒,起身去泡咖啡。
他很快注意到,叶今雨不见了。
手机在床头,钥匙没有拿走,外套也挂在门口。
男人在狭小的公寓里转了两圈,呼唤后未果,片刻后坐到他的床边。
床单上有浅淡的濡湿痕迹,他垂眸看了一眼,用指腹蹭了过去,舔了一口。
化作赤链蛇的同一秒,所有气味都如同浓烈色彩般清晰可视。
人类视线难以捕捉的同类,它几乎须臾里便能察觉。
赤链蛇从叶今雨的被褥里钻出来,吐着信子游向衣柜。
柔软的羊绒毛衣被堆叠整齐,它用长尾挑开,钻入更隐蔽幽暗的深处。
如同游入被纺织物所组成的深海,它几乎是彻底浸泡在青年的气息里。
费洛蒙过载的感觉像是半醉。
可是萧吉还是能分辨出,来自叶今雨的,胸口的,脖颈的,腰侧的,不同气味。。
但总是清冽的,不安分的,带着青年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感,犹如雪下森木。
它很喜欢这样的独特味道,在深嗅片刻后,游入衣柜最深处的角落。
赤蛇轻轻碰了一下早就被定位的,那条蜷曲的竹叶青。
后者处在初化形的惊恐状态,即刻弓起身体,准备随时逃开。
异变来得突然,骨骼肌肉透支性重组的剧痛让它蜷紧发抖,碰到陌生同类时也仅是小声哈气驱逐。
可闯入者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竹叶青的体长只有七十厘米左右,赤链是它的两倍有余。
赤蛇只是缓缓靠近,然后缠绕般覆盖住它。
青蛇被卷入庞大又修长的身躯里,便如同泉水涌入江流,虬曲的骨骼终于能被拥抱着缓缓展开。
它脆弱到没有什么能力反抗,但很快也能意识到,这样的安排对它更好。
赤链蛇盘卷着窝在衣柜深处,竹叶青便藏在它的腹间、尾上,终于能在无尽的疼痛里恍惚地再度睡去。
许久以后,赤链蛇轻轻动了一下,青蛇也即刻醒来。
到了进食的时间。
它自顾自地往衣柜外游去,而青蛇仍然瑟缩在角落里,不肯接触外界的陌生危险。
赤链蛇回头看它,用尾巴尖勾了一下它的前腹。
轻嘶声传递着什么,青蛇沉默地跟在它的身后。
三十几平的小房子,对蛇类来说庞大如堡垒一般。
他引着他重新回到蛇笼。
这里已经再无半点蜥蜴的气味,只有赤链蛇长久盘踞的痕迹。
青蛇彻底缓了一口气的同时,赤链蛇叼来白鼠。
竹叶青茫然又饥饿地轻轻碰了一下,它还在应激状态,不太肯吃。
而那条比它高大危险的蛇盯着它,尾巴尖拍了一下地面。
竹叶青低着头,不太熟练地学着怎么吞下白鼠。
它对使用身体这件事很生涩,连毒牙都不会用。
竹叶青吃得不得要领,赤链仅是停留在旁侧,漫不经心地用自己的长尾去玩竹叶青的尾巴。
它清楚地嗅出来,这条青蛇还没有进入发情期。
可它一直在。
它的发情期漫长浓烈,也根本不受控制。
竹叶青有些局促地回头看了一眼交缠的双尾,但没有考虑太多,终于有些噎住地吞下整个乳鼠。
在专心进食的下一秒,陌生的尾刺骤然缠紧,侵略般扩开。
“……!”
它压制到毫无余地,长尾相绞,连小腹都抵得生痛。
竹叶青冷不丁被摁着交尾,本能地想要躲开。
但赤链比它要长太多了。
它被缠绕着咽喉与心脏,一寸一寸,一圈一圈。
食蛇的赤链天性清楚该怎么管教它。
竹叶青野性未褪,厉声长嘶,想要一口咬住对方的要害。
可它已经是对方的猎物了。
缠紧的尾端,禁锢的胸腹,没有一处能逃开。
萧吉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在这个过程里低声闷哼,但力道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蛇裔的本性已经压抑到失控的地步,此刻沉沦太深,不可能再回头。
竹叶青的尾巴尖落在赤红长尾的旁侧。
初时绷得很紧,渐渐便松弛了,偶尔飨足地轻晃一下。
主犯者的意识一半清醒一半游离,像是仍然能算清楚微积分与定投规则,但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他只是放任自己侵吞对方,直到越来越深,直到彻底饱足。
漫长的纠缠持续了接近一整天。
直到下午六点,萧吉才重新从自己卧室里衣冠整齐地走出来。
他动作熟练地给蛇笼换水添粮,按叶今雨的吩咐去请了病假,回复邮件及未接来电。
长老会医院的对接人关切询问了许久,确认叶今雨不需要去医院做更进一步的治疗。
他是访问学者,工作强度可重可轻,但是很显然,大家都很欢迎他。
萧吉料理得很快,顺带接了个父母的电话,习惯性说一切都好,不用担心。
竹叶青停留在蛇笼的椰子壳洞里,偶尔会露出纤巧的小脑袋,无声打量笼外的男人。
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所有社交事务都处理完毕,萧吉随便做个花生酱三明治,吃了几口,食不知味。
萧吉打开笼门,终于再次与那条水绿色的小蛇对视。
竹叶青很像他。
清冷,干净,带着些不自知的依赖粘人。
萧吉看了许久,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我没忍住。
但再选一次,还是大概率会没忍住。
小蛇对周围的环境感到警惕,仍是小心翼翼地从椰子壳里游了出来,缓慢地靠近萧吉的指尖。
它有些茫然地被摁着交尾了一整天,但对此并不介意,反而仍是依赖对方的气味与存在。
笔记本电脑弹出信息音,是学校里发来邮件,通知缴费相关事宜。
萧吉分神看了几秒,放在桌沿的左拇指被咬了一口。
冰凉刺痛,没有见血。
他转头看它,小蛇仍伫立在手腕旁。
门外有青少年大声说笑着跑过去,它有些不安,又轻轻咬了一口
像是含着,又有轻微的痛。
“没事了,”萧吉伸手去碰它的头顶,“你很安全。”
它绷紧身体,却仍是任由对方从额头抚过背脊,涌起电流般的轻微战栗。
竹叶青还处在混乱状态。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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