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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鸟之吻(青律)


青年索性点开手机,对着发情的雄蛇按了录制。
他笑容恶劣,已经能想到萧吉日后看到这画面的崩溃表情。
叶今雨的食指一寸寸地抚过它的浅金色胸膛,从心脏一路往下,逗弄着轻轻一刮。
赤链溺水般卷住他的手腕,尾巴尖拍打过腕骨,意图锁紧即将交配的雌蛇。
它被轻揉尾刺,失神到蛇信许久忘了收回。
喜欢这样?
叶今雨清楚自己已经越界了,但仍在继续。
他有些事不关己地想,丢脸的只会是萧吉。
某位医生抽了张纸巾,擦净掌面,漫不经心地检索资料。
蛇类交尾时,部分雄蛇会咬住雌蛇后颈,又或者用尾尖刺激雌蛇的敏感点,使双方的交缠更加深入。
日语称其为‘尾切’,意为小指拉钩般的……
他视线停顿,再度想起那一瞬让他大脑空白的梦。
两条蛇都被野性彻底支配,激烈到要把尾骨的每一寸都覆盖绞缠。
叶今雨不自觉地深呼吸。
……再乱来就让它去睡饲养箱。
会议持续到凌晨两点。
叶今雨去浴室泡了个澡,洗头发到一半,临时想起来如果这家伙乱跑丢了,对酒店来说完全是灾难性事件。
他匆匆擦着头发,打开浴室门看了一眼。
赤蛇窝在他的笔记本电脑前,半睡半醒地等着。
见他出来,尾巴尖轻轻晃了一下。
叶今雨松了口气,回浴室把头发洗完吹干,临睡前把蛇捞到怀里,抱着它入眠。
被褥厚重温暖,赤链轻缓地游到其他地方。
它窝在他的小腹上,用脸颊贴着徐徐起伏的皮肤,不再游动。
萧吉睡醒的下一秒,发现自己完全伏在某个男人的腿间,脸颊紧贴着对方的小腹。
然后被抬脚猛踹。
“操……”萧吉在台灯亮起时还在揉下巴,脏话没收住,“叶今雨你是变态吗?”
“我昏迷了,你在对我做什么?”
叶今雨白天忙了一天,勉强睡了两个小时被冷不丁压醒,此刻也压着火气。
他睡衣半敞,看了萧吉几秒,起身找了件衬衣扔给他。
“我是变态?”叶今雨重复着这四个字,心想你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不是昏迷,是变成蛇了?”
萧吉本来想笑,见对方没有调侃的意思,表情缓缓变得凝重。
叶今雨疲倦地支起枕头,喝了口水,把来龙去脉讲给他听。
萧吉终于察觉到自己脖颈间多了一个银环。
他不断试图打开它,仍无法接受事实。
“OAC……蛇鸟司……”
叶今雨冷冰冰道:“你缠着我三天了,睡觉的时候也不老实。”
萧吉心想这话听着也太不清白了。
什么叫缠着你,什么叫不老实。
他自认为光明坦荡,仅是用浴巾围住腰部,不近不远地坐在床侧。
先给OAC打电话确认,又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借用叶今雨的电脑,把前后错过的消息都看了一遍。
叶今雨始终坐在床头喝冰水,对他态度很淡。
冷漠到显得疏远。
“所以,现在还处在不稳定的阶段……我随时会变回蛇。”
萧吉说到一半,看着叶今雨,神色无奈。
“今雨,到底怎么了?”
对方淡笑:“什么怎么了?”
“你以前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萧吉已经因为这些事心烦意乱,仍然选择先道歉。
他垂下目光,说:“如果我咬伤你,真的很抱歉。”
叶今雨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清冷平静。
“你发情了,知道吗。”
萧吉骤然抬头。
男人像是做错了事,觉得这一切都荒唐到无法理解。
怎么会,他不可能——
叶今雨说话时不冷不热,两人的距离仍是很远。
眼见萧吉清醒不了几个小时,他把整包纸巾都扔了过去,后者有些茫然地接住。
“自己去浴室解决干净。”叶今雨说,“解决完再睡,别又来蹭我手腕。”
萧吉觉得这一切都荒诞又好笑。
此刻还不能辩驳什么。
一切都失控了,不在任何计划范畴内。
他只把叶今雨当成最重要的朋友。
他不清楚自己变成蛇的时候到底做了什么。
“今雨,”男人的嗓音有些沙哑,“我对你没有那种想法。”
叶今雨温柔地笑起来。
“你觉得,你今天下午找我要了几次?”

他睡着以后,又变成并不乖的坏蛇。
叶今雨任由那蛇在笔记本电脑附近晃悠,专心处理手头的论文。
偶尔动作停顿,会看见那条赤黑相间的长蛇伫立在不远处。
它无疑是危险的代名词。
被猫陪伴,与被蛇环绕,截然不同。
很少有人会养一米来长的蛇类,它斑纹华丽,猩红到让人想到血与剧毒。
叶今雨抿了口咖啡,检索有关赤链蛇的词条。
微毒或无毒,夜行习性,喜食毒蛇、林蛙、小鱼。
冬眠时常与各类蛇杂居,虽然人家未必欢迎。
肉质细腻,味道鲜美,适合做汤泡酒……
叶今雨又看了一眼赤链,它在书架上转了一圈,这会儿大概在打盹。
它半卷半展,睡觉时呼吸会比平时更轻,但仍然是睁着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渐渐能闻到它身上似有若无的青草气味。
合作方迟迟没有答复消息,青年随手卷起它的长尾,像在玩碎玉手串。
敏感部位被捉在微暖的指节之间,赤链微微动了一下,回头看他时似在警告。
它支起身,显出威慑感,但青年反而在笑,食指拈着它的蛇尾,斜着卷了一圈。
他似乎从来没担心过自己会被攻击。
赤链作势要咬他一口,对方根本没有躲,它轻微哈气一声,抽出长尾,去闻嗅桌旁的宠物鱼干。
叶今雨垂眸写了几行字,指尖又按在它的尾尖。
赤链刚要张口叼住猎物,被压住尾巴尖时转头看他,悄无声息地折返往回,游向他的手背。
青年没有动,它便一路往上,从肘弯游到脖颈,细长蛇信嗅着他的脸。
距离太近,能轻易看见寒水般的深眸,闻见唇角的薄荷气味。
它如同要认清对方是否为同类,从发际嗅到下颌,片刻后略困惑地舔了一口。
叶今雨仍在看词条里的相关描述,用下单买了几样饲料,放任它毫无目的地蹭来嗅去。
他只是喜欢玩蛇尾巴,被咬一口也无所谓。
大概是某人在浴室的紧急处理有用,这两天赤链安分许多,但仍然会粘着他睡觉。
有时候叶今雨要去医院观摩手术,不可能带野生动物过去上班,便把它放在保温箱里。
它不会挣扎,但贴着笼门一睡一天,直到他终于回来。
至于零食,主食,一概都不会碰,像是赌气。
叶今雨心想,萧吉,没看出来啊,你还怪粘人的。
他消失的这几天里,学校的杂事多如小山,好在同学和朋友们都在帮忙搞定。
等到萧吉第二次睡醒时,叶今雨被压得胸口一沉,倒也没把人从怀里推开。
“睡得舒服吗?”
萧吉一睁眼,发现自己又一丝不挂地睡在他怀里,心想真是操了。
“你可以把我关笼子,”他嗓子有点发干,“也免得给你带来困扰。”
叶今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萧吉,我早就试过了。”
“你会绝食。”
赤链蛇一周才进食一次,平时会吃点零嘴,其实饿不死。
叶今雨心如明镜,只是乐意看萧吉一副内疚又纠结的表情。
他有些恶劣地倾身向前,两人几乎要抵着对方额头。
“你到底在想什么?很需要我吗。”
萧吉几乎是环抱着他,此刻半跪在床上,连呼吸都能拂过对方的睫毛。
男人沉默片刻,想要解释道歉,却被打住话头。
叶今雨随手推开他,把放在一旁的睡袍丢给他,说:“过来。”
客厅多了个装置精良的双层蛇笼,以及分类清晰的宠物用品置物篮。
“冰箱里有乳鼠干,OAC的联系方式录入你手机了。”
“以后如果遇到急事,直接找李梓炫借车,国内驾照也能凑合用。”
“还有营养补剂……”
萧吉本来在闻自己手臂上的浅淡气味,此刻发觉叶今雨像在交代后事,皱眉道:“你要搬出去?”
他慌了。
叶今雨性格看着温和内敛,其实烈的像烧刀子。
萧吉心乱如麻。他这些天做得荒唐事太多,可是,也不至于直接让人恼火到立刻搬出去。
叶今雨安静观望着他此刻的神情。
“我可能也要变了。”
萧吉按住额头。
“你,化形?”
他下意识看向对方的耳垂,手臂,还有裸露在外的脚踝。
没有任何鳞片,瞳孔的颜色也完全正常。
“我这几天都在监测体温心率,”叶今雨说,“正常人不会体温只有三十度,心率六十。”
“我能闻到细微到像是根本不存在的味道,包括楼上的三层厨房各自在做什么饭,会议室里十几米外某个同事的止痛药膏。”
“萧吉,彗星之夜那天,我和你在放烟花。”
“我和你接受辐射的程度同样深,异变时间自然相近。”
2012年,12月21日,他们在读初三。
学校功课繁重到让人喘不过气。
萧吉不喜欢晚自习,叶今雨不喜欢考试。
两人一度开玩笑,说世界末日也好,地球大爆炸什么都不用管了。
真的到了那天,灭顶之灾并没有出现,但电视新闻都在直播那场盛大到不真实的彗星雨。
各国都一早预测到了这场异象,但也都确认过,不会造成任何伤亡。
白天,几乎没一个人能安心做题。
地理老师上课在讲彗星和流星的区别,政治老师划重点说哪段到哪段可能跟这些新闻一起考。
萧吉给叶今雨扔了个纸团。
“晚上出去玩吧。”
“去哪?”
“放焰火。”
两人和管家说了一声,挑了个空旷处,放了几千块的特典烟花。
原本还没有到新年。
彗星迟迟不来,但烟花却鸣响着冲破夜空,炸得漫天星斗,流华无数。
原本是两个初中生的无心插柳,却引发更多人也纷纷效仿。
对于未来的焦虑,对人生命运的烦恼,都终于有个契机可以尽数释放。
很快,从静安到徐汇,浦西到浦东,整个上海都接二连三的放起烟花,就好像新一年的除夕也提前到来。
在最后一场烟花也散灭消逝时,第一颗彗星划破夜空。
很快是第二颗,第三颗,第无数颗。
天空被画出数千条银色的明暗痕迹,所有人都无法睡去,仰头看着这场神迹般的异象。
他们就在那个屋顶,看到一切结束。
叶今雨回忆起那些旧事时,从未有后悔的念头。
人生再来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逃课,选择和萧吉一起去屋顶放烟花。
就像放一场会烧遍整个上海夜空的野火。
他们的命运早在更久以前便绑在一起,甚至不需要蛇与鸟的契机。
萧吉立刻找来温度计,确认过叶今雨的体温以后,又把整个药箱都端了过来。
“你现在身体会疼吗。”
“肌肉痉挛有几天了,”叶今雨说,“一开始还以为是伤风。”
“该交代的都说完了,我准备睡一觉。”他看着他的老友,笑得很释怀,“现在换你照顾我。”
萧吉低声说好。
叶今雨熬了好几天,把赤链蛇保护的毫发无损。
他已经困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青年睡着时,萧吉守在他的床边,一步都没有离开。
他不自觉地为他掖紧被褥,内心像是被滚烫的心绪烙得泛痛,却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叶今雨睡着的样子有些脆弱。
他睡了很长一觉,直到晚上九点才醒。
再睁开眼,厨房里传来红酒炖牛肉的香气。
青年不太清醒地眨了下眼。
有手,有脚,一点没变。
青年把手抬到半空中,表情有点失望。
萧吉尝了一勺汤,过来看他。
“睡醒了?”
“吃个饭,我等会喊OAC来。”
“有必要?”
“嗯,保险一点。”
两人如同无事发生般,在蛇笼小别墅旁边的矮桌上吃晚餐。
冰饮料配软烂弹牙的牛肉,感觉还挺不错。
叶今雨想起没交代完的琐事,说:“有两节考试你没去,孙雪英帮你解释了,教授说之后缓考。”
“还有那个投行MD,他后来又发文件,殷勤到有点奇怪。”
萧吉接近七八天没有做人,连记忆也断片太久,前后衔接不起来。
某人终于倏然一惊。
“我之前是不是在酒店,打碎了一个特贵的水晶古董?”
“是的。”
“我当时好像根本没钱买单?!”
“是的。”
“是她帮我临时救急,我还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叶今雨觉得好笑:“才想起来啊。”
萧吉无语:“我一醒过来就在担心你,哪顾得上这些事。”
一听见他说这样的话,叶今雨反而表情微怔,用低头喝汤掩过不自然的反应。
OAC如约前来,依旧是那天的两个片儿警。
他们先确认过萧吉的体征状态,再次说:“是的,先生,这个颈环需要终身携带,我们在电话里已经回复过您了。”
给叶今雨采血后不久,仪器里浮现出对应的数据。
O1451有些诧异地说:“您也是蛇裔,稍等,给您推送《编号O8452·竹叶青·习性及饲养方式说明书》。”
叶今雨有种被分院帽归流的好笑感。
“我,竹叶青?”
“好消息是,您的血缘物种拥有极强的热窝感应,而且耐饿能力极强——也许几个月不吃饭也没事。”
萧吉感觉自己像在听什么抽象的三流小说。
叶今雨懒洋洋道:“坏消息是,我是剧毒的蛇,生人勿近是吧。”
O1451还在谨慎地修改着措辞。
叶今雨说:“我会注意的,也会叮嘱他平时把我收好,不轻易祸害别人。”
O1451沉默很久,先是看了一眼萧吉,又看向叶今雨。
“请问,两位的关系是?”
“朋友。”
“兄弟。”
O1451问:“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表示不需要。
“竹叶青在发情时……会分泌出极为特殊的费洛蒙。”
“这种气息的散播性和穿透力都极强,和其他品种截然不同。”
O1451停顿片刻,说:“届时,附近数公里的蛇都可能会被感应吸引,如果您需要帮助,可以直接来OAC的特殊收容处寄养到相关时期结束。”
叶今雨缓缓重复:“……数公里?”
萧吉挑眉而笑。

OAC做了预录入,采血化验显示,叶今雨的化形期也就这几天了。
“如果您希望的话,也可以等您彻底化形以后,我们再来安置颈部感应器。”
“每个蛇裔都需要带?”
“这个装置不会监听您的隐私生活,主要功能是监控您的生命体征,周期性记录您的定位,确保您不会在野生动物的状态下被猎杀或折磨。”
萧吉在一旁听着,给两位工作人员递了冰水。
“所以,为什么不做国民性检测,直接给所有还没化形的异变者做预录入?”
“我在化形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也根本没有人联系我。”
那个华裔小哥笑了下,摇头说:“不管是哪个国家,阴谋论都已经够多了。”
“除非自己亲身经历,没有人会相信这种事。”
萧吉心想,也是。
如果一个月前,有人警告他基因异变之类的事情,他只会觉得对方脑子瓦特了。
叶今雨思考片刻,决定提前戴上颈环。
他是自愿的。
化形当日,只要没有危险情况,OAC都不会再上门。
只需要确认两个条件,全身被覆盖,睡着。
所以在工作时间里,他不会在医院里突然化形,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OAC走了以后,两人都有种风雨将至的不安感。
但连着过了两三天,叶今雨每天按时睡醒,四肢健全。
萧吉渐渐进入稳定期,换了身鼠灰色手工西装,在周六下午独自去拜访埃文斯先生。
位置在皮埃尔艺术馆的封闭式包厢,会员制预约,有最稳定的静音保密系统。
他能猜到,埃文斯再三邀约,与那场商赛的关联并不大。
他们的小组的确拔得头筹,但哥大每年都有这样的聪明学生,埃文斯当时也只是态度友好,谈不上热情。
一进包厢,蒂芙尼蓝的彩窗穹顶便散落满目华光。
埃文斯示意侍者倒两杯红酒,后者静默行事,很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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