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到易感期,陈乱的床上就会长弟弟。
而且经常一次性长两个。
空调吹得有些凉,陈乱拽着不知道半夜什么时候被挤到床脚的薄被,随便丢成一坨落在了两个少年身上,勉强盖住肚子,走进了洗漱间。
洗手台上放着昨晚洗澡的时候摘下来的手表和项链。
陈乱重新戴了回去。
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陈乱正在刷牙,他头也没回,含着牙刷含含糊糊地朝着镜子里的少年随意地问了句:“不睡了?”
“嗯。醒了。”
少年凑过来从背后揽上陈乱的腰,下巴蹭到陈乱的肩膀上,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早上好,哥哥。”
会乖乖叫哥哥的,只有江浔。
陈乱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漱了漱口:“今天有感觉好点吗?”
“好多了。”
江浔点点头,微微发着热的侧脸贴到陈乱的颈侧。
“怎么还是这么热。”
刚碰过水的湿润而冰凉的手贴上脸颊,江浔覆上那只手,用脸颊轻轻蹭着。
像一只撒娇的猫。
“过两天就好了。”
“要不要吃点早餐?”
陈乱转过身,推了推江浔的肩膀。
以往江浔都会乖乖松开的。
这次没动,
反而更用力地向他倾身,收紧了手臂。
个子已经比陈乱高了的少年将陈乱整个环抱着,竟让陈乱感到了些许压迫感。
他的后腰顶着洗手台的棱角,不得不向后仰去,勉强用手肘支撑着身体。
“江浔?”
“哥哥,我在。”
江浔把呼吸埋进陈乱的肩窝,暗沉成浅金色的眼睛垂下来,落在那颗缀在陈乱颈侧的那颗燎红色的痣上。
到处都是讨厌的味道。
江翎的。
于是他拥着陈乱,用自己的信息素覆盖上来。
“昨晚吵到你了,我很抱歉。”
江浔的温热的呼吸扫在陈乱敏感的耳后和颈侧,后者忍不住偏了偏头躲了一下,耳侧生理性地染上一层晕红。
注意到了那一小片薄红的江浔眼底掠过一抹笑意,见好就收地抬起了头:
“是江翎踢我下来的。我睡品一向很好,你是知道的。”
“我是睡着了,不是死了。”
洗漱间门口突然传来了少年不满的声音。
江翎靠在门边上,看着洗手台边上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两个人,一股子无名火就冒了上来。
他走上前,掰着孪生哥哥的肩膀把人拽开,盯着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冷笑:
“拜托我亲爱的好哥哥,下次做坏事儿能不能避着我点儿?”
当着我面儿用信息素覆盖我留下的味道来挑衅我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于是他用更具有攻击性的信息素压了回去。
双子的眼瞳几乎同时暗沉出暗金一般的色泽,对视着。
如同两只正在炸着毛互相威胁的猫。
但陈乱是个beta,他对两个弟弟在信息素层面的争夺完全无法感知。
“一大早的你吃火药了?”
完全理解错误的陈乱抱起手臂看着江翎,有些好笑道:“许你半夜踹你哥下去,不许他告状吗?”
“所以你就让他上你的床?”
江翎又咬牙看向陈乱,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委屈:“这个时候你倒是不怕你俩把那张小床压塌掉了?”
“那不然让你哥睡地板吗?这边又不像家里到处都有地毯,真睡一晚上会着凉的。”
陈乱看着江翎气成河豚的样子忍不住想笑,伸手去戳少年的腮帮子:“再说了,半夜趁我睡着了偷偷往我怀里钻的不是你?”
刚戳了两下少年柔软的脸颊的手指被捉住了。
江翎握着陈乱的手,把陈乱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远离了江浔半步,又弯起了眼睛:“你可别冤枉我。”
“我只是想帮你盖好被子的,是你拉住我胳膊往你怀里搂。”
少年捏着陈乱的手腕,晃了晃他的胳膊,勾着唇角垂眼看陈乱:
“我怕吵醒你,只能勉为其难让你抱一晚上。”
陈乱:?
有这种事?
我记得我睡品一直挺好的啊。
目露怀疑的他决定扭头朝江浔求证。
但还没来得及转过头,下颌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托住了。
江翎的手掌垫在陈乱下巴上,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陈乱的脸颊,把他的脸掰回来。
“看他干嘛,他那会儿早就睡着了。 ”
而后抬眼看着江浔:“是吧哥。”
空气里的两股不稳定的信息素再次擦出了火星子。
江浔没说话,只是抬手把江翎捏着陈乱下颌的手爪子拍下来,又转身拿起湿毛巾,在陈乱的嘴角下巴上擦了擦。
被莫名其妙擦了脸的陈乱一脑袋问号地抽走毛巾看向江浔:“?”
后者抿了抿唇:“牙膏泡沫。没冲干净。”
陈乱回到镜子前看了看:“嗯?有吗?”
江浔:“……现在已经擦干净了。”
江翎抱着手臂靠在门上睨着江浔轻笑出声。
收获了孪生哥哥沉默的一记信息素暴击,笑一半又呛咳了一口。
他起身,双手扶着目露疑惑的陈乱的肩膀,把人推出去:“歇着去吧,等下我跟江浔出去买点菜,给你做点正经吃的。”
“你还会做饭?”
陈乱有些惊奇。
来这么长时间,家里都是厨子做饭,偶尔陈乱半夜饿了馋了煮点简单的夜宵他俩蹭吃,他就没见过二位少爷下过厨房。
“我俩会的还多着呢。”
洗漱间里飘出来江翎得意的声音。
很快,陈乱就真的吃到了弟弟们准备的爱心早餐。
很简单的清炒娃娃菜和虾仁薏米粥。
菜是江翎炒的,粥是江浔煮的。
味道出乎意料的很不错。
于是陈乱决定把今天的午餐晚餐也交给双生子,并且还点名要吃可乐鸡翅。
正在刷碗的江翎把洗了一半的锅铲往江浔手里一扔,洗干净手凑过来整个人往陈乱身上挂:“给你做,有什么奖励吗?”
“想要奖励?”
陈乱把挂在自己身上的大型犬踹下沙发,弯着眼睛笑:“奖励你叫我哥哥。”
“这算哪门子奖励,奖励你自己吗?”
“这样。我晚上给你做可乐鸡翅,你今晚让我上床睡,江浔睡沙发。”
被踢下去的江翎再次嬉笑着粘上来。
厨房里传来江浔忍无可忍的声音:
“江翎,有没有可能,我听得见?”
原本只留一晚上的双生子最终借着不稳定的易感期连着住了三晚。
不过陈乱第二天开始就回学校上班去了。
好处是陈乱每天下班后都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 这间只是暂时借住的小房间居然有了几分家的温馨味道。
——前提是忽略每天都因为抢床而恨不得打一架的双生子。
陈乱甚至提议过别抢了,要不我睡沙发,你俩睡床, 被两个人以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了半天。
而后江浔和江翎的目光碰到一起, 一触即分, 两个人都露出吃了苍蝇一般无比嫌弃的表情。
后果是当天晚上的晚饭是陈乱不喜欢的清炒苦瓜和凉拌香菜, 外加一盘青花椒煸豆角,一锅绿豆汤。
陈乱看着一桌子绿了吧唧的颜色,也变成了绿绿的苦瓜脸, 再也没提自己睡沙发的事儿。
临到了周末, 双生子的易感期终于慢慢过去。
陈乱终于有时间去看房。
兜兜转转看了两天, 通讯录里加了海量中介, 陈乱终于定下了一套小两居,17楼。
前任房主工作调动搬去了明翠洲, 这间刚住了不到一年的新房打折挂了二手。
陈乱在银行贷了一笔钱,买下了这套房子。
新任房奴陈乱拖着行李箱来到空荡荡的房子里,有种人生中第一次拥有一套自己的房子的新奇感。
从前在地下基地的时候住的一直是集体分配下来的宿舍, 房产证是写在课本里的陈乱没见过的东西。
现在他也有了。
前任房主搬得很干净, 什么家具都没留下, 连厨房的灶、浴室的热水器都给拆了,恨不得连地板墙皮都给扒走。
陈乱看着只有一张自己刚买的新床垫的大客厅, 又摸了摸一下子就瘪下来的钱包,突然就有了一种在城市里荒野求生的感觉。
事已至此, 先睡觉吧。
别的东西以后慢慢添置。
能遮风挡雨就行。
因骚扰了两天中介跑了数个小区而感到疲惫的陈乱决定先摆烂。
只是躺在床垫上刚眯了一会儿还在半梦半醒之间,陈乱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叫醒了。
是下午陪他签完合同刚走没多会儿的江浔。
“哥哥,你在家吧。”
电话那头传来江浔清淡的嗓音。
陈乱躺在床垫上翻了个身,看着外面渐渐暗淡起来的天光, 闭着眼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带着浓重的懒意:“嗯……在。”
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
“刚睡醒吗?”
“嗯。什么事?”
陈乱眼皮都懒得掀开,骨头像散了架似的软塌塌得不想动弹,只把手机盖在脸上,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微微的沙哑:“你说。”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我是想问你,对家具风格有什么偏好吗?”
还没清醒过来的陈乱脑子缓慢地转了一下:
“没有吧。能用就行。”
他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本来打算随便买买有的用就好。
最好是搭配好成套的,他懒得挑选。
“问这个干什么?”陈乱问道。
手机对面换了另一道清越的嗓音:
“没什么要求是吧?”
“三个小时以内别出门,在家等着。”
“挂了。”
陈乱来不及说话,电话里就响起了嘟嘟的忙音。
陈乱:?
两个小鬼搞什么名堂?
不管了,好困,再睡会。
很快他就知道了。
两个小时以后,空荡荡的房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睡得晕晕乎乎不知道天地为何物的陈乱爬起来,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去开了门。
“哥哥,乔迁快乐。”
“我们给你带了礼物。”
两个少年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江浔的手里还提着一只蛋糕。
背后是——
陈乱轻轻眯了一下眼睛,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要么就是苦瓜吃中毒了吃出幻觉了。
“喂,醒醒神。你没做梦。”
眼前有人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江翎挤进来,双手握着陈乱的肩膀朝着外面走廊转过去。
原本空旷的走廊里,此时呜呜泱泱挤了一整个……
安装队??
大大小小的各种家具和家电被身穿统一服装的工人抬着扛着,在江浔的指挥下鱼贯而入,早有计划一般开始有序动工。
陈乱站在门口,还在发懵。
“乔迁礼物,喜不喜欢?”
江翎趴在陈乱肩膀上,温热的呼吸落在侧脸,如同一只正在邀功的大型犬。
如果背后有条尾巴的话,陈乱毫不怀疑那条尾巴一定会晃起来。
陈乱看着那些质感不输江宅里的质感很好的家具,胸腔里温温热热的发着胀,像是被塞进了一团蓬松的云朵,又像是温暖的炉火上煨了一壶热茶,水汽顶着壶盖噗噗作响。
他搓了搓江翎的脑袋,漂亮的琉璃灰色眼睛向上弯成弦月:“你们哪儿来的钱?把江司长挂咸鱼二手给卖了?”
“老头子哪儿值得了这么多,少抬举他。”江翎揽着陈乱朝外走。
江浔提着蛋糕跟在后头:“我订了餐厅,先去吃饭。等吃完回来,家里应该就收拾好了。”
陈乱被两个人一左一右挤在中间,回头望了一眼那些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家具,想了想还是问道:
“花了多少?”
“干嘛?你该不会是想给我们转账吧。”
江翎眯着眼睛看向陈乱。
陈乱失笑:“你们还小,我怎么能真要你们的——”
“哥哥。”
没能说完的话被江浔清淡的嗓音打断。
少年清澈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陈乱,目光柔和而坚定:“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一家人。
“我……”
陈乱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噎在了喉咙里。
有什么种子在肋骨之下的心室撑开了嫩绿的芽,带着细细密密的酸胀,随着心脏泵出的血液奔流出来。
一颗裹着糖霜的太阳在胸腔里融化。
“我以为——”
陈乱的喉结缓慢地滚了一下,声音略微沙哑起来。
“以为什么?”
江翎弯起唇角看向陈乱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的眼睛,好笑道:“就那张户籍迁出登记表?你觉得这种东西我会认?”
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像陈乱这样,会精心为他们庆祝生日准备礼物,会带他们到各种地方撒野散心,会接他们放学的同时带上御寒的衣服、递上香甜的奶茶,以及在日常生活中也经常出现的一些小小的惊喜……
是陈乱在对他们做一切真正相爱家人才会做的事情。
江永庭给不了的东西,是陈乱在给。
在此之前,江浔和江翎的家就是彼此,在此之后,多了陈乱。
所以即使他们没有对陈乱产生其他的特殊感情,他也会是他们的家人。
从前是,以后也是。
有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家。
“再说了,万一以后我俩真的被老头子扫地出门的话,你难道不要收留我们吗?”
江翎嬉笑凑过来:“是吧哥哥?”
刚刚暖洋洋升腾起来的晶莹泡泡被江翎一句听起来就很刻意的“哥哥”戳破了。
陈乱掐起江翎的脸颊扯了扯:“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收留你们。”
他把这张凑得过近的脸推开,勾起唇角:“想睡在我这里可以,但是要支付报酬。”
“?什么报酬?”
“叫哥哥,就给你睡。”
江翎:“……”
江浔:“……”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话里有什么歧义的陈乱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突然沉默了一下的两个弟弟:“?”
“这可是你说的。”
江翎抱起手臂垂眼看着陈乱,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你可别后悔。”
不管陈乱说的是不是那个意思,反正他就当成那个意思了。
一边的江浔看着乐不可支的孪生弟弟,又看了眼云里雾里不知道几乎从不乖乖叫哥哥的江翎在高兴些什么的陈乱,闭了闭眼。
笨蛋哥哥。
三个人到提前订好的餐厅吃过饭,又一起切了那个不大但很精致的蛋糕。
虽然不是生日,但江浔依旧准备了蜡烛,让陈乱许愿。
“这个也能拿来许愿吗?”
陈乱看着蜡烛上闪烁着的那点温暖的光亮,有些迟疑。
“愿望什么时候都能许。”
江浔笑起来。
那双总是冷泉一般平静的眼睛向上弯起,意外的带着春风带雨一般的温柔暖意。
他站起来,迈步到陈乱身后,抬手遮住了陈乱的眼睛。
青年的睫毛在他掌心轻轻抖动,江浔感觉自己手心里拢了一只蝴蝶。
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怕惊扰到那只蝴蝶,却转眼又听到了自己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声。
弯下腰俯身到陈乱耳边,江浔轻声开口:“只要是在你感到幸福的时刻许下的愿望,都算数。”
另一边的肩头也落了一只温热的掌心。
黑暗之中,陈乱听到江翎的声音:
“快点,限时五秒钟啊。”
“再犹豫下去蜡烛要烧没了。”
说完立刻很刻意地拖长着调子开始计数:
“五——”
“四——”
“三——”
陈乱感受着肩头落下的那两只手的温度,轻轻闭上了眼睛。
如果可以,他想贪心一点点。
他弯起唇角。
希望……
能与弟弟们做一辈子家人,一直在一起。
一个都不能少。
“二——”
“一——”
“好了没好了没?快吹蜡烛。”
“真要烧完了。”
“噗”地一声轻响,一丝烟雾从依旧温热着的蜡烛芯儿悠悠飘起。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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