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柘没接话,他才不会觉得自己想太多,往常认识几个小时就对他表白的师弟大有人在。
解弋又开始流露出嫌弃,说:“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学舞蹈的,你两样全占了。”
严柘没被人嫌弃过,新鲜得很,好奇地追问:“为什么?学舞蹈的招你惹你了?再说了,你不也是学舞蹈的?”
解弋眨巴了两下眼睛,说:“我膝盖受过伤,不能跳了,我嫉妒。”
严柘只怔了一秒,感觉这解释好合理。被人爱慕和遭人嫉妒,这两件事在严柘身上发生的频次几乎是相当的。
这倒霉师弟……也许他该说句安慰的话,不过这事好似没法安慰,说了也是白说,没什么趣。
横竖师弟暂时还没开始觊觎他美好的灵魂或肉体,那就没事了。
他低下了头,继续看舞蹈批评导论。
跳舞绝不是机械地控制肢体,要足够的理论知识来打配合,才能呈现出更好的舞台。
练功之余,泡在和舞蹈有关的文字里,是种别样的放松和享受。
解弋没有那么想得到来自严柘的安慰,但是严柘竟然真就什么都不说,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这又让他不太愉快,他皱眉盯着严柘。
被他盯了一会儿。
严柘头也不抬,说:“你再盯着我看,我就找孔老师诬告你暗恋我。”
“……”解弋把身体拧到另一边去,也埋头看自己的书。
什么人啊这是。
过了一周,孔老师问解弋:“这几天和严柘相处得怎么样?他都带你干什么了?”
解弋好无语,老师这个问法真的很像婚介。
“还行,师兄教了我不少东西,”解弋说,“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的时间。”
严柘在学业上是靠谱的前辈,推荐了很多书给解弋,还把自己从前的高分作业整理出来,发给解弋参考。
解弋对他这点很服气,他不是一台只会舞蹈的机器,对提升舞蹈专业人才的综合素质很有追求,自己好学,也不吝啬教会他人。
可是解弋不想再每天都跟着严柘了。
一是严柘太负责,每天敦促他学习比本科老师课上点名都勤快,严“老师”只有他一个“学生”,他想“旷课”都没机会。
二是总和一个人在一起,这种日渐变亲密的关系,让解弋很有压力。
他说怕耽误严柘时间这话,是委婉向孔老师表达这个意思,他想和严柘适当松松绑,孔老师倘若不说这话,严柘显然是要负责到底,一点都不会放松。
孔老师听懂了,装没听懂。她知道解弋是个内向又体面的小孩,不会把话说破。
对这个一带一的安排现状,她非常满意。
这学期她的公私事都很忙,愿意接收解弋这个空降来的艺管生独苗,纯粹是一些人情关系抹不开面子,实际上她没什么余力亲自指导解弋。却也不能真让解弋自学,这事真做出来就有点难看,不止她,没准还得带累不少人一起难看。
被孔老师和蔼地打了哈哈。
解弋的诉求没得到回应,多少也明白人家的难处,很无奈地和老师告了别。
出来后,他看到严柘几分钟前发了微信,说练完功了,问他和孔老师谈完话了没有。
这不就是点名吗。
被点到的解弋答了到,又开动脑筋想找个借口请假,不想去和严柘一起读书,也不想陪严柘练功。
读书还算可以接受的功课,练功是真的要命。严柘太能练了,上午三四个小时,下午又三四个小时,离开练功房不是去看书就是去看演出,除了吃饭睡觉,他和舞蹈当真是一刻也不能分割。
解弋提出过,在严柘的练功时间,他可以独自去自习看书的要求,严柘简单粗暴地拒绝他说:“看我比看书更有用。”
解弋上诉无果,只好接着每天看师兄在练功房里炫技七八个钟头,导致他现在再看任何舞蹈演出都很冷淡,再能跳也没有严柘能跳,技术再好也没有严柘技术好。
有其他师兄师姐看到解弋整天跟着严柘身后叫师兄,问严柘:“这么乖的师弟,你从哪拐来的?”
严柘说:“学校发的。”
解弋:“……”
严柘还很得意地把解弋钩在自己怀里抱着,再炫耀似的告诉别人:“限量的,就一个,只给我了,你们没有份。”
十九岁的解弋累得想死。
被严柘督促学习好累,陪严柘练功好累,还要应对严柘时不时突然发动的耍流氓技能,他感觉自己就要累死在舞蹈学院了。
今天他一定要请假。
他想出了一个借口,回微信给严柘:我不太舒服,想回去休息,就不去找你了。
严柘的电话打了过来。
解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说:“师兄,我昨晚没有睡好,头有点疼。”
严柘说:“啊,那是要好好休息。正好,我送你回去吧。”
正什么好?送什么送?解弋莫名其妙道:“我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步行就回去了。”
严柘笑着说:“对,就是这个正好。我能去你那里洗个澡吗?”
供水管道出故障,整个学校从教学区到寝室的所有水龙头都凑不出一滴水。
刚练完功就发现了这事,有点洁癖的严柘天塌了。
他想到的第一个解决办法是去学校旁边酒店里开个钟点房洗澡,很快发现步行可达的钟点房都已经被舞蹈学院一下课就得冲澡的舞蹈生们包圆了。各个群里倒是有人在拼房,人太多,已经排到了十二点以后。他等不了那么久。
“最多再过五分钟,我就要馊了。”严柘在电话里发出了委屈的声音,“你忍心看师兄这样吗?”
“……”只是想请一天假的解弋,天也塌了。
按密码开了住处的门,解弋走进去,茫然地回头看严柘。
严柘也茫然地进了他的门。
解弋一脑门子官司,他怎么就真同意严柘来借他地方洗澡了?
刚才再强硬点拒绝就好了。一想到严柘昨天晚上十点多还帮他改过一次作业,他又强硬不起来。
严柘离变馊还远得很,但他大破防了,说:“我请问呢,你一个人租这么大房子,是要在家里放牧吗?”
第5章 好尴尬啊
到男同学的住处借用下浴室冲个澡,多么简单的小事,但从被解弋带着进电梯起,严柘就隐约觉得事情变得不简单起来。
这地方?他来过的,从另外一侧的旋转大门进这栋建筑的话,该是进了家五星酒店才对。
解弋住得很高,电梯无声的上行。严柘看到一旁的楼层标识,这楼28层以下是酒店,28层以上是公寓。
“……”
严柘用余光重新对站在旁边的师弟进行了全身扫描。
两百块的超轻羽绒外套,某宝买的连帽卫衣,涤旧了的牛仔裤,没牌子的德训鞋,尼龙单肩包,柔顺的头发伏在脑袋顶上,呆毛轻软地立着,和师弟本人一样,多数时候很乖,偶尔支棱一下,也是软趴趴的支棱法,轻轻一按就又趴下了。
这什么情况。这小孩不是跟他一样,该是个穷学生吗?
孔老师介绍解弋给严柘认识的那天,提过解弋是“高老师”的小孩。
那是位上世纪末小有名气的民族舞舞蹈家,已经告别舞台很多年,现在在一所985综合类院的艺术系任教。几年前曾受邀来舞蹈学院,给严柘这班本科生上过几次大师课,很朴素很低调,德艺双馨的一位大前辈。
但有这样的妈妈,在舞蹈学院并不是特别不得了的家世,在同学里随手抓一抓,艺术家子弟能薅出一大把。
出电梯,鎏金异彩的楼道使严柘的世界观扭曲了45°。
进公寓,严柘的世界观又被扭曲了45°。
不是,在985当老师这么能赚?
还是当舞蹈家这么赚钱?
这俩职业?哪个的正当收入,都不像是能给儿子租一个室内牧场。
高老师“德艺双馨”的美好形象在严柘心里裂开了一条缝。
严柘平日里再如何凭着实力和魅力在学校横着走,一出校园,他也不过是一个每月生活费两千五,外加硕士补贴七百块的学生。
解弋这“金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超过了。
“这里租金多少?”严柘还是没忍住,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问这干什么,一年的租金没准就足够把他家能俯瞰翠湖的房子买下来。
解弋说:“我不知道。”
家里帮他处理好,他入学前拖着小行李箱搬进来住,合同和房东他都没见过。
严柘没再问,道:“哦。”
这房子很空,家具陈设是自带的,厨房从来没用过,客厅里也没什么生活痕迹,足见解弋一回来就进卧室里待着。不过倒是很干净。
严柘说:“我自带了浴巾和个人用品。”
解弋说:“好的。”
严柘又说:“拖鞋我也带了。”
解弋说:“好。”
“……”
“……”
严柘看出来了,解弋比他这个客人还不自在,终于是笑了出来。
“那你倒是指给我,”严柘说,“你家浴室是哪一间啊?”
严柘进了浴室里,看到按摩浴缸,又嘴欠逗了师弟一句:“每天在家偷偷泡花瓣澡吗?这么香。”
解弋有点慢半拍,说:“没有啊。”
严柘把浴室门关上了。
解弋原地盲目地转了两圈,对师兄闯进他家还是好难适应。
浴室里水声哗啦作响,那声音落在解弋耳中越来越大,渐渐汇成分贝巨大的噪音漩涡,领地被入侵的不安感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从黑暗中呼啸着,朝着解弋滚了过来。
他退后了几步,跌坐在沙发上,胸口发闷,呼吸也变得急促。
严柘还算是个讲究人,在别人家里洗澡终究跟在学校不一样,精致舞蹈家那一套流程今天都被略过,没搞那么仔细,冲完澡吹了下头发就出来。
解弋侧躺在沙发上。严柘以为他躺着玩手机,看了眼手里没拿手机,又以为他睡着了,再一看,师弟两眼睁着,好像在发呆,又好像不是。
怎么了?严柘道:“起来了,师兄请吃午饭。”
解弋听到了,眼睛眨了下,想起来,身体动了下,没能用上力气,含糊地应了声:“不去。”
严柘想起过来之前,他在电话里说是没睡好,想休息,好像还说头疼。
“不舒服吗?”严柘说,“没事吧?”
解弋道:“没事。”
严柘疑惑起来,这听起来实在不像没事,他没怎么照顾过别人,只会动动嘴:“是感冒还是怎么了?家里有药吗?喝点热水?也许能好一点。”
解弋很慢地深吸气,又呼出来。
严柘又说:“有药箱吗?常用药放在哪?饮水机在哪?你家怎么烧水壶都没有,你平时都不喝热水吗?”
解弋比刚才好了一些,感觉严柘聒噪得可怕,忍不住说:“别吵了。”
“……”严柘闭了嘴。
过了几分钟,解弋从焦虑症惊恐发作的状态里缓了过来,脑子也回来了,眼睛转了转,看到严柘坐在他头顶那边的单人沙发上,正在打量他,见他好像好了些,伸出手摸了下他的额头,那动作好似在撸一只小狗。
解弋赶忙坐了起来,和严柘四目相对,他有点尴尬。
“好尴尬啊。”说这话的却是严柘。
严柘说:“我关心师弟,师弟不领情,还凶我一句。”
解弋心知这人又在装模作样。
“没有凶你。”可是争论这个有什么意义?解弋选择滑跪,道,“师兄,对不起。”
严柘道:“你好了吗?”
解弋说:“好了。没什么事,老毛病,一会儿就好。”
严柘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说:“请你吃午饭?让我来洗澡的回报。”
解弋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只因为不好吃。
严柘对自己舞蹈家的身材和健康非常负责任,饮食习惯严格遵循三大营养素的科学配比,每天早中晚三餐都在学校吃食堂,早晚牛奶豆浆鸡蛋配粗粮,午饭雷打不动两荤一素二两米饭,很少外食,烟酒不沾,不吃零食也从不喝奶茶。
解弋年方十九,正是沉迷垃圾食品的黄金年龄,不想和师兄一起修仙,说:“我头疼想补觉,不去了。”
“好吧。”严柘亲眼见到他是真不舒服,也不强求,说,“我能喝杯水吗?”
解弋没有招待过客人,现在才想到他应该拿水给客人,起身开冰箱,拿了瓶水给严柘。
虽然这房子里的中央空调很暖和,可是没几天就要到供暖的时间了。
“这个天气你给我喝冰水。”严柘看他一脸傻乎乎,无奈地起身自给自足,说道,“师兄待你一片冰心在玉壶,你三九寒天给师兄投喂冰水,合适吗。”
最后还是严柘自己从消毒柜里找到了玻璃杯,又从餐桌边柜的即热饮水机里接了半杯温水。
解弋一脸茫然,他住进来大半个月,都不知道那里竟然还装了个直饮水机。
“你应该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吧,”严柘说,“小时候就没养成喝热水的习惯?”
解弋说:“十岁出去,那边没有热水喝,只能喝冰水。”
严柘说:“你是在哪留的学?”
“东欧,”解弋道,“基辅。”
这下严柘恍然大悟了,怎么别人都是本科念完再去当留子,师弟一个留子回国插班读研,原来如此。
他这阵子每天都和解弋在一块,从来没问过这些事,本质就是不关心,对解弋的来处无所谓。
解弋对他的某一点认知还是有点准确。这就是一个不太把别人和别人的事当回事的,“艺术家”。
虽然被毛子掰成了喝冰水的恶习,但还有些保留习惯非常中国孩子,严柘刚才就发现了,解弋爱收集外卖袋,印着肯德基老头的外送保温袋,餐桌旁边的收纳格里有厚厚一摞。
“肯德基还和以前一样吗?”严柘有点想念记忆里久违的味道,说,“我拿第一个荷花奖那天,我爸妈带我吃过一次吮指原味鸡。”
那也是十好几年前的事了。
解弋想了想,说:“吮指原味鸡和蛋挞是最好吃的。”
严柘说:“你总得吃午饭,师兄请你吃原味鸡?”
解弋婉拒说:“真的不用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
严柘一挑眉,说:“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你请师兄吃原味鸡,蛋挞也来两个。”
解弋这一生为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要脸了。
我怎么这么要脸啊?
解弋点了肯德基外卖,生无可恋地想道。
严柘的厚脸皮如果稍微分他一点,他都不至于一天到晚跟这儿内耗。
导致他内耗的源头正坐在他的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古装电视剧,还要点评:“这个演员肯定学过舞蹈,你看她要甩袖了……哪个老师教的啊,甩得这么烂。”
再烂也没有你这个人烂,谢谢。
解弋生气到没有了逻辑,在心里无情地辱骂他。
肯德基送来了,两人在客厅里吃炸鸡,严柘喝温水,解弋又从冰箱拿了瓶小饮料喝。
严柘越看他越像个小孩,说:“你是一点有营养的东西也不吃吗?”
“这不是吗?”解弋咬着养乐多的吸管,茫然说,“这是乳酸菌,怎么没营养了?”
严柘说:“爽歪歪也说自己是乳酸菌。”
解弋说:“那我喝完这个就买箱爽歪歪。”
严柘只好笑了,不禁逗的师弟偶尔接梗逗乐,就显得非常可爱。
解弋的焦虑发作过一次,现在已经放松了下来,甚至开始习惯家里有这么一个脏东西了。
吃蛋挞的时候,严柘低头,鬓边的头发不小心被吃进了嘴里。
“你的头发要留到什么时候?”解弋问。
“这是为毕业大戏留的。”严柘道。
那要到明年夏天了。
被问了一个相对私人的问题,严柘回敬一样也问了他一句:“你的膝盖是什么程度的伤?”
解弋说:“打了钢钉。”
严柘又问:“完全恢复不了?还有可能再跳吗?”
解弋心想我只问了一个,你怎么要问两个三个四个?
他不想深入讨论这个问题,说:“已经快两年没跳过了,转艺管方向也是因为这个。”
严柘说:“你以前跳什么的?”
解弋支棱起来了,说:“能不问了吗?你问太多了。”
严柘住了嘴。
今天他俩聊的是有点太多了。
两个人的关系应该停留在严柘教解弋写作业之余,偶尔调戏师弟当乐子,一段普通的师兄弟关系,为止。
现在的问题是,严柘不想停在这里,他觉得可以向前再迈一小步。
严柘养过小狗,是一只非常可爱温顺的伯恩山。
小伯被他抱回家的时候,只有两个月,而他自己也只是六年级的小学生,他很喜欢这只从一窝兄弟姐妹里被他亲手挑出来的小公狗,他不顾父母的反对,每天晚上都坚持要抱着它一起睡觉。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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