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趣书网

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攻不可貌相(海苔卷)


昏暗的天光里,是一片巍峨的灰色大楼,似巨大的冰块格子。走进小巷,是鳞次栉比的招牌。白底红字、黄底红字、绿底黄字…各种饱和犯冲的色彩,一个咬着一个排,像旧时的香港。
对于看惯奥斯曼街区的法国人来说,这里楼高得粗蠢,招牌亮得庸俗。为了达到‘美化’的效果,随处可见一整面墙的艺术涂鸦。
三人进了个老旧大厦,坐上破烂的手扶梯。商场里四处发着黄,像一件洗了又洗的旧背心。
这里的店铺老板,大多是几十年前的移民。他们长期蜗居在这里,已经和外边脱节,并不清楚国内现在流行什么。而他们的孩子,从小生长在法国,比他们更好地融入了当地社会。大多已经走出唐人街,并不想回来接手这些小生意。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一卷九十年代的录像带,日日播放着那个年代。
费尔南一路都在表达着自己对中华文化的喜爱,结果领俩人进了个叫做‘茉莉花’的泰越混合餐馆,并兴奋地介绍说这里的三明治很好吃。
段立轩听不懂,陈熙南懒得解释,三人稀里糊涂地落了座。门外的四人位,红漆的木头椅。桌面扣着高脚杯,椅子上绑着红丝绒坐垫。
陈熙南和段立轩并排而坐,背靠商场步行道。费尔南一人一排,和段立轩脸对脸。
翻开陈旧的菜单,餐品照片颜色灰暗,像是用傻瓜相机拍的。种类倒是挺多,什么米粉春卷绿咖喱。可惜没特色,一看照片就能想象出味道。
段立轩把菜单推给费尔南,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先点。自己则摘掉茶晶眼镜,别上斜襟。食指搓着下嘴唇,转着脖子打量周围。看到玻璃上贴的新菜品,眯起眼睛仔细瞧。
那是一盘炒面似的东西,上面还摞着俩炸春卷。用马克笔写着四个汉字:干炒牛河。
段立轩觉得那道菜丑得可笑,抬了下嘴角。费尔南本就在偷瞄他,见他笑了,也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而后取消了三明治,改点了两盘炒牛河——一盘点给自己,一盘点给他。点完还摊开手笑,好像他俩多心有灵犀。
陈熙南从菜单上抬起脸,鬼森森地斜睨他。嘴角一抽一抽,眼睑一缩一缩。段立轩看他醋鬼附身,赶忙又给他要了一盘,把这‘情侣菜’给破了。
四不像的炒牛河,哐哐撂了三盘子。味道一小般,芽菜炒得太水。段立轩还是溪原人,嫌这玩意抠搜,又要了几个菜。
费尔南还在叭叭,热情洋溢的。陈熙南仍保持着涵养,但却传递着冷淡和不以为然。有时候甚至都不接话,只是无声地笑笑。
段立轩看他不爱吱声,还以为他累了。接过待客的接力棒,主动和费尔南攀谈。语言不通,只能点手机的线上翻译。
费尔南也不嫌麻烦,跟他点着谷歌聊。一个汉译法,一个法译汉。互相看着屏幕,聊得磕磕绊绊。
话题也没什么营养,无非是什么小笼包李小龙。都是很粗浅的了解,随口说说的喜欢。另外夹杂几句智障提问,比如‘你家里养大熊猫了吗?’,‘你吃狗肉吗?’,‘你会打算盘吗?’
陈熙南沉默地吃炒牛河,间隔回着谁的信息。装得挺忙,好像不在乎两人的互动。惨白的灯光挂在他脸上,像一层粗糙的珍珠粉。
他希望二哥能注意到自己在吃醋,但无奈二哥有时很直男。跟费尔南聊得火热不说,还扭头跟他来了句:“忙你的嗷,我跟他聊。”
在段立轩眼里,费尔南的态度没有问题。开朗大方,彬彬有礼。拿手机时不小心碰到手,还过电般缩回去。举在耳朵两旁,摇头晃脑地整景儿:“巴哈冻!(pardon,法语,抱歉)”
段立轩对他并不反感,聊得也耐心。探身落座之间,胸前的坠子频繁磕到桌面,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费尔南看着新奇,段立轩便摘了给他把玩。见他喜欢,再加上不是值钱玩意,也就随手送了。
这可给费尔南高兴坏了,当即套上手腕,美美地看。末了又觉得不好意思,浑身上下摸找一圈。没找见像样的回礼,便摘了领子里的丝巾。不仅教段立轩怎么打,还他妈讲起了品牌故事。
他俩这边,是国际友人交流文化。但看在陈熙南眼里,那就是交换定情信物。别说维持教养,他恨不得拿这丝巾给费尔南勒死。
他哐当一声撂了叉子,半站起身。胳膊伸过两人当间,唰唰地扯了好几张面巾纸。
段立轩这才看出来他不高兴,拿眼神询问。陈熙南却不肯回应,垂着眼皮擦嘴。
费尔南也愣了,惴惴不安地看着两人。一双湖蓝的大眼睛,游着两尾受惊的小鱼。
段立轩泛起急来,生怕把人给得罪了。陈乐乐在二院挨欺负,他还能插两杠子。要是在巴黎被穿小鞋,那他可真是爱莫能助。
于是在桌底下偷摸踢他两脚,示意他别犯小孩脾气。陈熙南把脚缩回去,置气般沉默着。
段立轩看他那后娘脸,也不敢多呆了。随口编个瞎话,说他晚上九点要诵经礼佛,这就得走。
费尔南当即表示尊重,抬手叫服务生结账。
在法国,朋友间AA太正常。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不相欠引导可持续发展。
但凡事也有例外。如果一个法国佬没跟你AA制,那背后必定有目的。
要是谈生意,那是有求于你。法国佬开口请客,华人老板切忌抢单。讨不到好不说,反而还会被误会:到底是我找你办事,还是你找我办事?
要是私生活,那是想追求你。哪怕只是一杯鸡尾、一杯咖啡,也不要轻易答应。国内男孩儿请一顿饭,基本没有当即上垒的意思。尽管也有直奔主题的傻几把,不过整体来讲更含蓄、也更耐心。
而法国佬不同。一杯咖啡请完,可能直接就问今晚去谁家浪漫。
费尔南不至于当着正主面挖墙脚,只说感谢他俩教自己东方文化,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瞧瞧这话说的,多么友善、多么客气、多么茶香四溢。
但段立轩哪肯让他请?就这么个小破饭店,也没吃什么好东西。陈熙南还拉拉个脸,怨气比鬼还重。于是拎过手包,站起身抢结。本以为得走个三五回合,没想到费尔南光速投降。睁着一双感恩的眼睛,柔情款款地目送他结账。
像是一拳打到了空气上,段立轩差点没闪了腰。又觉得这法国佬有意思,不自觉地笑了笑。
白亮亮的灯光下,他眉眼闪得像锦缎。两颗微凸的小虎牙,卡在薄薄的下唇上。像小蛇,也像小恶魔。戴着对金镶玉耳钉,玉石中央一道竖黑线。那是从亘古的空气中,悄然探出的一对猫儿眼。
当初段立轩在路灯下的一个笑,换来陈熙南的一见钟情。如今在这小饭店的一个笑,也惹来另一个南的长久注视。
性吸引这东西很奇妙。有人喜欢跟自己相像的,互相欣赏。有人喜欢跟自己两样的,追求新鲜。比如规矩的喜欢不羁的,内敛的喜欢活泼的,儒雅的喜欢率真的。心眼子密集的,就稀罕那傻乎乎好骗的。
等出了饭店,三人纵着排列下扶梯。段立轩走在最前,陈熙南紧贴上去,把费尔南隔到身后。但费尔南仍旧锲而不舍,隔着他递手机给段立轩,说自己一定要回请客。
钱钟书曾说过:吃饭和借书,都是极其暧昧的两件事。一借一还,一请一去,情份就这么结下了。
但段立轩没当回事,随口就OJBK。毕竟在国内,大家也都是这么客气的。下次一起吃饭啊。有机会再聚啊。没钱了跟兄弟吱声啊。
当不得真,做不了数。
但陈熙南看得明白,费尔南这是真要有下回。他在旁边忍了半天,实在是忍无可忍。回头扎了他一眼,火药味十足地警告:“Listen, pal,he 's mine.”(听着,伙计,他是我的。)
费尔南惊讶道:“Yes of course! You two make a great couple.”(当然!你们两个看起来很般配。)
他说得无比坦然,好像是陈熙南多心。段立轩即便没听懂,也猜得出说了啥。鉴于陈乐乐没醋硬酿的前科,回头打了下他手背。皱着眉毛,不甚高兴地教训道:“你立正儿的!就他妈四个月,不得罪俩人闹心啊?再这样我回国了,省着你他妈武大郎,瞅谁都西门庆!”
陈熙南钻研茶艺这么久,还是头回被反茶一壶。憋了一肚子邪火,但到底不想让二哥哥看轻。便勉强压下嫉妒,半开玩笑地打了两句圆场。
有句话说的好,怕啥来啥。人要闹起心,喝凉水都塞牙。刚出唐人街,就看到一群人在街头卖艺。
段立轩小腚飘轻,就喜欢凑热闹。这会儿也忘了要‘礼佛诵经’,抻着小脖往里瞧。
正巧那街头艺人在耍双节棍。棍两头呼呼燃着火,在黑夜里画着大光圈。脚边一个小音箱,放着《刀马旦》。四周围了不少人,打着呼哨鼓掌。
客观说,那人耍得不错。但很遗憾,不如段立轩。开玩笑,段二爷是什么人呀?纯高老庄出身,活到老装到老。
这送到门口的装B机会,不让上去嘚瑟两下,能活活痒死他。段立轩顺鼻子哼了一声,不服气地嘟囔:“一般。太一般了。”
陈熙南本来没仔细瞅,还以是什么篝火街舞。直到扭头看二哥,见到那双眼里已经跳动起金色火焰。
作者有话说:
抠搜:小气,不体面。

第84章 风雨同舟-84
段立轩是低调不住了。抽了张50欧揣兜里,把手包塞给陈熙南。挤进人群,抄手站到最前面。
那艺人刚耍完,他就小碎步倒腾上前。递过纸钞,说了几句话。
陈熙南没听清他说什么,但双节棍是到他手上了。街头艺人退居为捧哏,给他重新点了火,还放了个新BGM。伴随着《本草纲目》的前奏,段立轩大方开耍。
本来是三分的B,二爷铁定要装到十分。根本不满足于舞花,势必要使出十八般武艺。
什么卸棍、踢棍、腾空、地趟。单手插兜转,后空翻转,高踢腿转。双节变四节,四节变八节。最后已经看不清轨迹,仿佛一朵金色的大牡丹。从肩膀开到腰腹,从腰腹开到膝弯。
八字抡挥,威震四方;纵砍斜撩,横扫千军。
一双长腿,兔起鹞落;一把韧腰,蛟龙翻江。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层层叠叠。人群爆发出阵阵掌声,叫好震耳欲聋。陈熙南凝视着段立轩,笑得一脸花痴。忽地又回过神,慌乱地四下张望。
看到一张张被火光映红的人脸。各色的皮肤,像各色的垃圾袋,一蓬一蓬地围着。各种情绪与眼神,像生锈的铁钎子,一把一把地扎着。
雪亮的刀眉,可爱的虎牙。健美的身材,活力四射的帅样儿。那些他自认为拥有的东西,如今被摊开在这肮脏的街头。被所有人评价、咀嚼、拥有。
他挤在人群里,感觉两个胳膊都和人挨着。那热烘软塌的,他人的皮肉和温度。汗臭、狐臭、还有冷焰火的金属腥。像爬上来的灰耗子,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恶心。
他看见费尔南,站在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夹在人群里笑着鼓掌,眼里闪着精光。那令人恼火的、充满亵玩情思的精光。像欧美电影里的白鲨,呲出生锈的肉粉牙床,嗅闻着几公里外的一滴血。
陈熙南是真动了杀念。在瞬息而过的幻想里,他已经将费尔南肢解了很多遍。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大概是要疯了。
对段立轩的依赖越甚,占有欲就越甚。偏执使他痛苦,想要抵御偏执的努力,同样让他痛苦。
爱让他痛苦。
但又不能放下爱。因为若没了爱,他便什么也不是了。
在世俗的世界里,他或许是一个成功板正的人。而一旦离开这些身外之物,譬如头衔、知识、技术、名誉、成就、乃至是他人的嫉妒和排挤,他便什么也不是了——
他是空心的人,寄生于别人的灵魂。他的爱虽然无毒,却密集恐怖得像藤壶。
段立轩的世俗气深深吸引着他,却也同样困惑着他。人究竟要如何才能生出魂来?这一辈子到底要怎么活?而所谓的‘自我’,是否真实存在?如果存在,又该于何处找寻?
因为从小不愁吃穿,也没被家里灌输过任何目标。所以他有大把的时间沉思、学习。从生物学到进化学,从文学到医学,再从解刨学到神经学。
但那不过是从一个已知到另一个已知。他的未知,仍是未知。
曾经,陈熙南自认是个聪明人。因为能看入生命的深处,并借此嘲笑他人的执着和碌碌。
但和段立轩在巴黎的蜜月,像一场清净的修行。与世隔绝的亲密关系,让他头脑变得空前明晰。
他不是一个聪明人,他只是一个被知识填满的人。段立轩才是聪明人,懂得与人性握手言和。仅为当下而活,并活得潇洒快乐。
段立轩舞得挺嗨,一曲放罢,已经是浑身透汗。最后拇指摁住棍身,横在胸前做了个漂亮的收尾。
在一片吵闹昏暗的人群里,抬脸看向陈熙南。大鼓着胸腔喘息,开心得像个孩子。那波光粼粼的小样儿,又是要求表扬:你看我牛逼不?
陈熙南回望着他,温柔地笑了笑。高举起双手,比划了两个大拇哥。
当晚回程的路上,费尔南对段立轩变得更加殷勤。甚至连一天也等不及,明晚就要回请。他没有留自己的联络方式,但这正是他的高明:约一个脸皮薄的人,只留时间地点,而不留联络方式。不仅看起来风度浪漫,对方也很难毁约。
陈熙南当时没说什么,却暗自盘算着让段立轩回国。
就像篡位当上皇帝的,也总担心被人家篡位。继续放任费尔南瞎搅和,且不论二哥禁不禁得住诱惑,自己肯定是禁不住杀心。在被嫉妒烧毁之前,需要排除一切风险。
他一路都在思考如何开口,甚至没太注意到段立轩的异常。
那是在费尔南下车后没多久,段立轩掏出手机。刚想在群里吹两个牛逼,却看到了一条来自瘦猴的私信:三哥家出事了。
早在陈熙南被丁凯复划伤的时候,段立轩就派瘦猴去他老家打点过。拎了几箱带鱼,对门楼下的分了一圈。麻烦他们平时多照顾点,有啥事打电话。
本来没指望有用,然而今早瘦猴的手机响了。对门的邻居报信说,来了辆救护车。呼呼进人,好像是老头儿出了事。四处打听一圈,确认就是陈正祺。突发腹绞痛,人在三院急诊部。
等瘦猴赶到的时候,刚做完急救措施。腹部彩超胰头部低回声,提示胰腺占位可能。又拉着去做MRI,还是提示胰头占位。已经安排了住院,等后续做腹腔镜和活检。
段立轩看着入院单,诊断栏大大的几个字:胰腺癌待排。
他连忙摁灭屏幕,瞟了陈熙南一眼。发现他正盯着车内广告,一脸恬静地若有所思。
距离陈熙南的进修结束还有两个月,老两口没吱声,段立轩不想嘴欠。也是怀着点侥幸,毕竟没有确诊。再说那六七十岁的人,哪个不衬俩病?
但不管好病坏病,他得回去。陈家不衬近亲戚,要有个年轻人当主心骨。正想着找点啥借口,就听陈熙南说道:“二哥,签证不更了吧。你先回国。”
段立轩心里咯噔一声,还以为他看到了:“呃,啊,我寻思也是。你先别上火,不一定就内回事。”
“不,我百分百肯定,他看上你了。”陈熙南凑过身来,小狗叫似的低低呜呜,“你要是被他勾搭走了,估摸我也就找根绳儿了。”
段立轩反应了下,才明白他说费尔南。松了口气,佯装轻松地笑道:“要咋说当初咱俩处的吧,太容易。我要晾你半年呢,你现在也不至于天天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我是对自己没信心。”
“那你要这说,我就走吧,回国。”
“呦呵?”陈熙南摁上他肩膀,下巴伏在自己手背上。睁着一双楚楚可怜的小狗眼,目光却是审视和探寻的,“今儿怎的这么听话?”
“也差不多呆够了。”段立轩不跟他对视,去打量斜对面的一个老头子。双手插进兜,翘起二郎腿晃悠,“一米二的破床挤俩人儿,睡觉像他妈的走钢丝。往左边转,屁股露外头。往右边转,胳膊露外头。还是家里好,想咋攉拢咋攉拢。”
“我倒觉得家里的床太大了。您睡天涯,我睡海角。您回来得晚,我出去得早。咱俩啊,就像那不得拜的街坊。”
“草,你还不得拜街坊。就你那胳膊腿往上一缠,都他妈像水鬼找替身。”段立轩说罢笑了两声。因为是笑给陈乐乐听的,显得有几分刻意和疲惫。

下载1下载2下载3阅读记录
*抱歉 版权原因 该资源已无法下载 仅支持完本免费试读*

热门新增文章

其他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