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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不可貌相(海苔卷)


段立轩动了下脚趾。
“左边也动动。”
“左边儿麻了,动不了。”
“知不知道我在碰你哪个趾头?”
段立轩犹豫了会儿,试探着道:“大趾头?”
“这回呢?”
“…二趾头?”
“不要猜。”陈熙南打了下他脚背,“没感觉就说没感觉。”
可能是鼻导管压着胡子有点痒,段立轩筋了下鼻子。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口气悻悻地承认:“…没感觉。”
“这儿呢?”
“没感觉。”
陈熙南用手掌兜起他脚踝,从胸前抽出一根水笔。在脚底刮划着,观察脚趾反应。
观察巴宾斯基反射,是神经科的例行查体。但不管如何医者仁心,也没有离这么近的。陈熙南那眼睫毛都要刷到人家脚底板了,给其他人看得直咧嘴。那表情一言难尽,好像人均含了勺洗衣粉。
这时候段立轩抬了下畸形肿胀的左臂:“大夫,我这手必须还能用。”
“手伤稍后再说,先保命。”
段立轩微微弓起脖颈,疑惑起自己的伤势:“我他妈要完犊子了?”
“要是快点手术,大概率不会。”陈熙南手掌捂着他冰凉的脚底板,温柔地望着他,“你家属呢?”
“我没家属。自个儿签吧。”
还不等陈熙南回话,王厉害就否决道:“不行,你这手术太大,必须得有家属同意。”
段立轩闻言拉了脸。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拉脸没多少威慑力。萎黄的双腮翕动着,像一枚害了虫病的叶片,反而看着特别可怜。
“同意就行是吧。亮,给老损B打一个。”
“打好几个了,没人接。刚才让老猛去找大姐了。”
“找她干啥。我自个儿签。”
王厉害又再一次强调:“自己签不行,赶紧叫家属过来。家属不到做不了。”
不知是她的口吻强硬惹人误会,还是脑出血导致了狂躁。毫无征兆的,段立轩噌一下又炸了:“我他妈自己手术,让别人签个几把!!”
这声吼二踢脚似的,哐当一下炸在急诊室,打得地面都嗡嗡直响。光头看段立轩发火,也跟着急眼:“那签不上字还等死啊!你领导谁!我不跟老娘们儿吵吵,叫你领导出来!”
王厉害向来不好欺负,此刻也是丝毫不怵。俩手往腰上一叉,仰着脸开炮:“少跟我装社会人儿!你当开颅是小手术?不叫家属来,出了事谁负责?你能负责吗?我问你个秃老亮能负责吗!”
她一骂完‘秃老亮’,光头都有点愣了。来回搓着脑壳,半天没憋出话。
王厉害有她的道理。如果手术只有本人签字,万一抢救失败就麻烦了。一旦家属追责,怎么都说不清楚。别说失败,哪怕就治得活蹦乱跳,最后家属都可能来一句‘谁让你救了?’。
而段立轩的着急也有情可原。他不明白,自己的命怎么还得别人做主?那没家属的,是不是进了医院就得等死?都要‘非常6+7’了,这护士到底几个意思?
这种争执,天天都在急诊上演。毕竟救死扶伤这事,在本质上是有争议的。
救人,这到底是医生的权利,还是医生的义务?
如果是权利,那医生当然可以袖手旁观。但真要这样,别说道德层面,就法律层面也过不去。
可如果是义务,那你说医生是不是人?都是人,凭什么医生就得放弃自己的前程乃至人生,去为他人的生命承担风险?
这是横亘在医生、患者、制度三者之间的矛盾。除非有一方做出让步,否则只会越激越凶。
“不慌。都不慌啊。”陈熙南挡在王厉害和段立轩中间,摆着手当和事佬,“家属叫着,术前准备也做。我去联系总值班,看能不能给开绿色通道。要实在等不及,就先签自己的名儿。”
这话一出,气氛终于得以缓和。王厉害扭头去忙活别的病人,段立轩则躺回轮床闭目养神。
陈熙南从不和规章制度死磕,今天算是破了例。他使出浑身解数,手机打到烫手。过了半小时,神采奕奕地捏着一沓纸回来了。
这时段立轩已经挂上甘露醇,正烦躁地搓着手指。
“甘露醇是高渗性药物,有点刺激性。”陈熙南拉了把椅子,坐到段立轩床边,“我没让给你滴太快,但太慢了也不起效。要实在疼得厉害,我给你调下针头位置。”
“不用,啥感觉没有。”段立轩抻着脖子看他手里的资料,“我自己签好使不?”
陈熙南点头:“现在可以了。”
段立轩闻言面色彻底缓和,甚至还歪嘴笑了下:“麻烦了啊,改明儿请你吃饭。”
他眉眼凌厉,却偏长了一对虎牙。笑的时候跟上唇髭形成强烈反差,又爷又萌。
这一笑的威力不可谓不大。
陈熙南别开脸,喉结上下滚了好几个来回。挑了两下眉毛,强压着要乱翘的嘴角。等重新转回脸来,脑门都绷起了血管。他垂着眼睫毛,握着嘴清嗓:“嗯。手术还在准备。上台前我得跟你简单交代两句,还能坚持吗?”
段立轩扬了下眉毛:“没事儿。你该说说呗。”
他突然变得好说话,一方面是因为诉求达到。另一方面,是他以为所谓的‘简单交代两句’,也就两三分钟的事。
没想到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他的吊瓶都改输血袋了,这人居然还没讲完。
什么手术怎么做、有什么风险、术中可能碰到哪些难题、临时改变手术策略的可能、术后需要观察和注意什么…絮絮叨叨,没完没了。更要命,这人说话特像开会的领导。说一句顿两秒,还时不时地提问:“我解释清楚了吗?”“那你复述给我。”“不要走神,这里仔细听。”“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就是没听懂。那我再解释一遍。”
段立轩几乎要把未来五年的耐心都透支掉了。他支起的右腿不住抖动,而且越抖越快。轮床被他抖得像脱水洗衣机,咯哒哒地往前蹦。眼瞅着都要蹦出抢救室,陈唐僧还没有念叨完。就在翻过第三页纸的时候,段立轩实在不堪折磨:“同意!啥都同意!我滴妈,赶紧告我签哪儿!!”
“你不要着急。等上了手术台,我们就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并肩作战,当然要互相交底。”陈熙南轻碰着他的手指,哄小孩似的劝,“本来这些是要讲给家属的,但你现在情况特殊。我为你担了很大的风险,也需要你分我一点耐心。我们都为彼此负责,一起渡过难关。好不好?”
段立轩看了他一眼,又把视线转回棚顶。眼神凶狠地空嚼着嘴,像是在下定某种艰巨的决心。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又紧着深呼吸了一大口,“你内啥。拣大的说。我现在脑瓜子嗡嗡的。”
作者有话说:
暴脾气碰慢性子,就像拳头打棉花。段甜甜连丁疯狗都不怕,唯独怕陈熙南。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要是有天死了,不是被人砍死的,纯是被陈乐乐给嘟囔死的。”
其实磊子也怕陈熙南。他小时候最烦寒暑假,因为‘乐乐哥’会来。而只要他妈说:“作业不会的,让乐乐哥给你讲讲。”那完蛋了,基本不把他讲到撞墙不罢休。

第5章 耻怀缱绻-05
段立轩被推去清创,陈熙南去值班室冲凉。这是他今天的第四台手术。不,或许已经不是今天了——指针已指向凌晨三点半。
神经外科的手术,动的不是大脑就是脊髓。四五小时实属正常,十来个小时也不算罕见。而神外医生的双手,在这期间是一刻不歇的。
右手通常会拿一把尖头的钳子、剪刀、或各种尺寸的探针。钳子名叫‘双极’(电刀),能凝结细小血管;剪刀名叫‘显微剪’,负责剪下血管和组织;探针名叫‘神经剥离子’,用于剥离周围组织,并使神经暴露。
而左手则要全程握着一根金属管子,名叫吸引器。吸引器上有一道缝,可以用拇指盖住其长短,以此调节吸力大小。
右手还有换器械的空挡,左手全程都一个姿势。有时候一台手术下来,得硬掰才能摊开。陈熙南的组长姚光平,因为长年的临床生活得了肩周炎,左臂已经无法抬高了。
这是一种完全谈不上质量的生活。科研,手术,门诊,行政轮番上阵,间隔着处理敏感的医患关系,根本不存在私人时间。如果没有天生的抗压基因和冒险癖,人很容易被这种日子逼疯。好在陈熙南本性变态,有学术成就,因此确保了一定地位和薪酬。
但大多数的小医生,日子就要悲惨多了。
住院医师吃住都在医院,24小时随时待命。全权负责病人的日常管理与检验,每天都有写不完的病历;
在住院医师下面,还有一群更加苦逼的规培生。
规培大多是本科毕业的医学生。虽然在医院上班,却不算职工,也拿不到什么薪酬。二院的规培生,一个月的收入只有1100元。做的事情,也多是写病史、整理病例、推床、消毒、收标本、跑腿等杂活。只有熬满三年,才能拿到规培证,正式成为一名医生。
而在此之前,他们是廉价牛马,是医院的重点剥削对象。
的确,医院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但它不是公益组织,它背负着盈利的压力。如果不允许公立医院挣钱,那它也会像公司一样倒闭。可当盈利成为医院重要目的时,很多东西都会背离救死扶伤的初衷。过度医疗、违法收费、压榨规培、招标后从企业拿回扣…
总之,医院是希望之地。但与此同时,这里也是一片混沌的泥沼、人性的放大器、残酷的名利场。它带给医生的,不仅是身体上的剥削,还有心灵上的折磨。一天过下来,除了咕咕抗议的肠胃,就只剩浸透骨髓的疲惫。
陈熙南随便擦了两下头发,喝了半瓶葡萄糖。回更衣室翻了套刷手服,还特意查看裤绳在不在。毕竟接下来的手术意义非凡,他可不想为了挂住裤子掰着站。
他换上新刷手服,刚走了两步,就体会到一股自由飞翔的漂泊感。
低头一看,发现腿内开了条大口子,小乐乐若隐若现。他又回去在那堆尿戒子里翻了半天,发现剩下的不是没有绑绳,就是破成了一缕缕。这种棉布被高温消毒几次,就脆得像卫生纸。
陈熙南从储物柜里掏出个订书机。拿手机叉腿照着,连订五针,才勉强藏起乍泄的春光。
其实要说穿条秋裤,再不济穿条内裤,也不至于这么悲惨。不是陈熙南不想,实在是因为‘穿不起’。
所有科室在内,没有一场手术是干净的。腹水,脓血,羊水,甚至是屎尿都可能喷薄而出。而手术台的位置正好在医生腰部,腰腹自然就成了污染重灾区。
电视剧里,医生都穿着一次性的防水手术衣。但实际上,大部分医院还在使用绵质手术衣,丝毫不防水。
没办法,毕竟手术服是不向患者收费的,算医院的投入成本。而院里预算有限,钱得花在面子上。
陈熙南钉完裤子,胸中不由地浮出几分悲凉,又去炫了两口葡萄糖。对着镜子绑上头巾,用胶带把口罩牢牢贴到脸上,以免呼吸时的水汽沾到镜片。
准备就绪后,他走进手术室前的洗刷区。这里是外科大夫洗手的地方,只有水槽和不锈钢的储物架。两根水渍斑斑的亚叻色水龙头,像褪色的拐杖糖。
他踩下开关,仔细地洗刷着前臂。足足洗了十五分钟后,举着手进了手术室。助手帮他穿上手术服,他戴着手套走到台前。
段立轩仰卧在手术台上,被三钉头架夹着脑袋。头发胡子都被剃掉,细小的伤口也都清创完毕。脑壳涂满橘色碘伏,像个破烂的柚子。嘴里插着呼吸管,眼皮被胶带紧紧黏上。头上方撑着块绿色无菌布,开了个方形小窗,露出需要被钻开的部分。
像很多大厨不自己配菜一样,一台手术也不都是主刀做。多数情况下,下级医生会把该划开的划开,该暴露的暴露。这时主刀才踱着小方步过来,往手术台上一瞟,扬扬下巴颏儿:“切吧。”切完后翩然离去,剩下的收尾缝皮都由下级医生完成。
但今天,陈熙南全程操刀,团队也是简得不能再简。
主刀(他),助手,器械护士,巡回护士,麻醉师,麻醉护理。就这六个人。
他沉默地坐到段立轩头前,切开了头皮和骨膜。动作丝滑,好像不是切皮,而是在开拉链。
在颅骨上钻了几个孔,再将铣刀伸入孔中,切下骨瓣。小心地移开颅骨,剪开绷得紧紧的脑硬膜。
刚剪开一个小口,血液就从剪刀周围喷射而出,飞溅到他肩膀上。他停下手,等着大脑自动把淤血拱出来。
段立轩的脑袋就这样被拆解开了。暴露在空气里,像一个大号的仿真玩具。
清理干净伤口边缘后,陈熙南手持一把长筷子似的内镜,缓缓伸进了骨窗。
显微镜下的世界,是神外医生的战场。这里才是真正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的地方,每一步都需要慎而又慎。
陈熙南眼睛紧盯屏幕上的投影,呼吸越来越缓慢。周围的一切逐渐向后,直到全部退出他的意识。电刀发出嗡嗡的声响,空气里飘着蒸腾的水雾。
“吸引(血)。”
“(止血)纱布。”
“再做一回血气(分析)。酸(中毒)了没有?”
“(无影)灯调一下。”
过了二十来分钟,他找到了受伤的静脉,迅速用电刀将其凝结。脑组织重新松弛,颅内压也恢复正常。他撤出内视镜,伸出手:“线。”
这些吩咐是如此简洁,简洁到冰冷。然而只有陈熙南自己知道,他此刻承受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虽然他日常淡定,但不代表他没有情绪。他只是做了课题分离——是好是坏,都是别人的。别人的情感,他不必接收。别人的命运,他也不咋关心。
这样讲可能有点残忍。不过对患者来说,医生能治病就行,哪怕他冷漠无情。
但与此同时,陈熙南也是个人,也有他温情的一面:喜欢小动物,深爱自己的父母,还会对某人一见钟情。更遑论此刻,他正在人家脑子里扒拉。
大脑是人体最精密的器官。稍微偏一点,哪怕只是1个毫米,都会造成严重后果。瘫痪、痴呆、失语、闭锁…总之只要人不死,神外医生总有办法把人弄得生不如死。
这极致的压力简直要把他压垮,整个头盖骨都是木的。他从未如此在乎过手术的结局,以至于每一个步骤都无法游刃有余。
但他是今晚的二线值班医生,他不能临阵脱逃。否则等待段立轩的,不是死就是瘫。
他只能把情感的离合器一踩到底,强迫自己人类的那一部分,与医生的部分完全脱离。
历时两个半小时,手术结束了。陈熙南坐在地上休息,脑袋倚着墙。他身旁铺着黄色的医疗垃圾袋,整齐摆放着浸血纱布、棉片、纱条、针线等耗材。巡回护士正在仔细清点数量。
他太累了,累得手套都摘不下来。但他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而是一直看着段立轩的方向。
因为没有连台手术,段立轩就在台上进行复苏。半个小时后,他的各项数值趋于平稳。一个半小时后,恢复了自主呼吸。顺利拔了插管,双侧瞳孔恢复正常大小。
陈熙南终于褪掉了手套。想站起来,但没能站得起来。他像个刚出生的小羊羔,半爬半跪地够着段立轩的手。疲惫地喘息着,同时也温柔地笑着:“没事了啊。来,捏一下。”
手术室很冷,段立轩的手也很凉。但在捏上陈熙南的虎口时,却非常的有力量。
作者有话说:
我曾看过一条新闻。有个神外医生手术间隙喝葡萄糖被质疑,好多人问他付钱没有。
看完挺伤心的。要能选,他一定会选择下馆子,而不是拿葡萄糖充饥。
也不是主张事事都站医生,毕竟有恶医。就觉得网络挺可怕。普通人的疏忽、个性、不知情,总是被无限放大。可对真正恶贯满盈的人,却向来不敢多发一言。
关于收入:
根据《2021年度全国医院薪酬调研报告》,省会神外主治平均收入18K。
磊子:不是吧?我体育生,一个月都有20K。
乐乐:你给我爬。
甜甜:不是吧?我体育生,平事都百万起。
乐乐:二哥真棒。
磊子:切。死舔狗。

第6章 耻怀缱绻-06
天彻底放亮了,陈熙南一步一蹭地回到更衣室。刚脱下刷手服,瞥到肩膀处渗的一块血渍。他双手捧着衣服,靠着储物柜坐到地上。把脸埋进那块血渍,深深嗅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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