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半信半疑,转身离开,没再碰那个酒杯,留下句话:“你们别碰。”
这种地方,目光离开过酒杯,就不能再碰那杯酒了。
过了约莫十五分钟,沈可居来的时候,付沚已经睡着了,靠着白仪的肩膀。
沈可居与这里格格不入。
一路走过来,没有人敢和他说话。姑娘见了他手指上的戒指,也没人过来搭话。
他气场太强。
这还是沈珠第一次有些害怕沈可居,第一次见到沈可居这种神情。
沈可居剜了沈珠一眼。
也就是这个人,做出了与他气场截然相反的动作,他单膝跪地半蹲到付沚面前,双手握住付沚的,低声叫她:“渚渚?”
这一声没能把她叫醒,沈可居又叫了几声,付沚才微微睁开眼睛。
“渚渚。”
“阿洲……”付沚身体软得像滩水,纤细的胳膊缠上沈可居的脖子:“你终于来了……”
“带你回家。”
沈可居转过身去,先让付沚趴在自己的背上,而后起身,带着付沚出了酒吧。
文徵到底还是跟沈可居说了。
她就想看看沈可居的反应,也还有个别的目的。
听说某个人回来了。
就算沈可居已经结婚很多年了,但在他们这群人眼里,沈可居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人。
文徵也就算这么多年,他是不是还会在付沚面前弯腰。
没成想,他直接单膝跪在地上,哄着老婆,把老婆抱着回家去了。
跟想象中大差不差,总觉得有点没意思。
文徵点了支烟,透过烟雾又看向那几个姑娘。
她见到又来了个男人,这男人她恰好也认识,顾陨泽。她期待着顾陨泽拉谁的手,却看到他和那边两个姑娘说了几句话,直接坐在另一个小姑娘身边,拿过她的酒杯就开始喝。
这位前同事,少爷病不少,到女朋友这儿还挺纯情,那点讲究的毛病全都没了。
文徵几年前辞掉了石林的工作,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金钱,自由,学历,她都有,找工作不是问题,不找工作也不是问题。
想收收心,却不知道心该放在哪里。
那边卡座上的姑娘一个接一个被人带走,就剩下最后一个。
她认识这姑娘,沈可居的表妹。
而那姑娘正好也在看自己。
她笑笑,等着她过来。可那姑娘才起身,肩上搭着的西装外套顺着优雅的肩线滑了下去,就有人坐不住了。
那人戴着口罩,但从单看眼睛就能看出来他是冷着脸过去。许多小姑娘的目光本都放在他身上的,这下见他是有主的,不少移开了眼。
那人看起来很眼熟,应该是在哪里见到过。
那姑娘也被人带走了。
文徵敛眸笑笑,吸了口烟。
罢了罢了。
接她的人,在哪呢?
半醉半醒之间,她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她努力看清那人的脸。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她皱着眉头。
赵至秦公务出差到古都,在收到沈可居消息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算他犯贱,可还是要来。
她笑笑:“赵过,你来了啊。”
那人身形一颤,咬着牙道:“你都忘了。”
“没忘啊,”文徵歪歪头,一片春光露在他面前,可锁骨上的“赵”字格外显眼,她指了指:“这儿呢。”
这个小小的篆体“赵”字,足以让赵至秦为她痴迷一生。
从这个方面来说,文徵给沈可居发消息说付沚在这儿的目的达到了。
沈可居可不是会欠人情的人。
这不是帮她了个忙,把赵至秦喊来了。
/
沈可居背着付沚出了酒吧,夏季的晚风含着几分燥热,吹不醒喝醉的人。
“渚渚。”
“嗯——”付沚把一声音拉得很长:“阿洲。”
“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在我面前醉酒?”
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可是沈可居记忆犹新。
“不记得,我喝酒从来不会醉的。”付沚伏在沈可居耳边说话,下巴枕在他肩膀上,怕他听不清一样和他耳朵越凑越近:“我酒量很好,不会醉不会醉——”
“可你要不是当初醉了,可能今天就没有阿洲来接你了。”
酒后吐真言,在付沚这里百试百灵。
“什么意思?”付沚突然警惕起来,缠在沈可居脖子上的胳膊突然收紧,怕他跑掉一样,手指上的钻戒时不时划过沈可居的喉结:“阿洲不会来接我?”
“会,一辈子都会。”
“阿洲。”
“嗯。”
“小坻呢。”
“在奶奶家,一会儿回去看照片好不好?他已经会自己洗袜子了。”
“自己洗袜子!”付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小坻最棒了,学什么都快……”
“是啊,随你。”
“可是小坻也有点缺点。”比如那小小年纪就不可一世的性格。
“缺点随我,都随我,”沈可居收收手,把付沚往上背了背,颠起付沚:“优点都随你。”
付沚戳了戳沈可居的脸颊:“阿洲真可爱……”
沈坻今年五岁,是沈可居和付沚的儿子。
当初沈可居有多希望付沚肚子里的小孩儿是个女孩儿,就怀着多大的期待,结果出来的是个小子。
小子也行,但竟成了他的翻版,他小时候的翻版。
不过也不太一样。
他小时候父母外出经商,对他疏于管理。可他和付沚在教育孩子方面都是亲自去做,从不缺席孩子成长的每一阶段。
他小时候读的书,沈坻现在不爱看。沈坻偏爱外国文学,对于他递过去的史书和付沚递过去的经书并没有多大兴趣。
沈坻说话也喜欢旁征博引,但说的都是外国文学的内容,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倒是越来越绅士,颇有几分小绅士的样子。
沈可居三十多岁的时候才迎来了沈坻。沈坻在全家人的关心爱护下长大,周围人对他都纵容了些,除了沈可居和付沚有时候对他要求严格。
沈坻在谢婉仪那儿待的时间不如在宁华施那里待的时间长,一方面原因是宁华施的藏书要比谢婉仪的多,书房要更大一点。
虽然宁华施不教外国文学,但书房里很多外国文学的书籍。
有一次谢婉仪去宁华施那里做客,推开书房的门看到沈坻,就像看到了沈可居小时候。
那时候她和沈厉山还在外打拼,偶尔回家。
他家的书房也不小,沈可居总是喜欢在里面读书。
那天她才回家,推开书房的门,就见到沈可居坐在椅子上正在看书。
和眼前的沈坻是一样的。
神态,动作,甚至眼神。
沈家在上一代只出了沈可居一个读书人,看来又要在读书的路子上后继有人了。
沈坻的成绩很好,他不像沈可居一样会逃课,而是安安稳稳上完一天的课再回家。在学校听老师的话,认真完成作业,这是继承了付沚的。
沈坻还继承了父母共同的一个点——
小心思多。
那天,他在家里的书房见到一张合照。
这张合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现在的手机照相机比这张照片的像素要好很多。
这张照片上,他爸握着他妈的手,身后是国旗和群绕的和平鸽。
小小的沈坻心里瞬间不平衡起来。
凭什么一家人的合照里没有他?
于是,付沚例行擦相框的时候发现——
她和沈可居在首都广场留下的那张合照前,有一张从一寸照片上裁下来的人,别在相框上。
这个人,就是沈坻。
她和沈可居年年坐火车去首都的约定停止在她怀孕的那个冬天,已经好几年没去了。
付沚叫沈可居过来看这张照片。
沈可居吻了吻她,道:“今年,咱们一家三口去趟首都吧。”
“再拍张新照片。”
“一言为定。”
又是一年一月一日,这一次和往年不一样。到首都的不再只是沈可居和付沚,还有一个六岁的小男孩。
沈可居和付沚带他看一月一日的升旗仪式,带他去了故宫,去了国博。
元旦这天的国博,一如既往人很多。
他们又一次站在陶范前,付沚想起沈可居当年和她说的:
“文物也又老了一岁。”
这周围人很多。
付沚问他:“你说,究竟是百来年的人在看文物,还是几千年的文物在看人呢?”
“看客走了一群一群,”沈可居握着沈坻的手,付沚和沈坻都看向他:“唯古物听得喧嚣,守得冷寂,千古垂今,坐看秋月春风。”
听到自己熟悉的句子,小沈坻自然不放过表现自己的机会,装成个小大人儿,看似深沉地道了句:“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付沚和沈可居相视一笑,不知道将来哪个小姑娘,能降住这小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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