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焰心想,死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张成。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接着才问:“搞文物很容易死人?”
谭明以为他怕死,摇头道:“下墓的才容易。做到我们这种的,很少。”
很少,但并不代表没有。
大概是池焰最近两天的态度比之前谦虚不少,谭明也难得打开话匣子跟他聊了起来:“挖别人家祖坟,说到底干的是缺德事。所以你以后也记住,能不见血就尽量别见,实在没办法动了手,就多去庙里拜一拜,多捐些功德钱。”
池焰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好。”
傍晚九点,车辆终于驶入市区。
池焰看见谭明把车停在路边,下车避开他打了几个电话。
他独自坐在车上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他们所停的位置正好在高架桥下面,前方好几条分岔路,指向城市不同的区域。
过了一会儿,谭明上车,把导航定位到位于城郊的影视基地。
·
南棠把行李箱平放在墙角,打开箱子拿出洗浴用品,准备进卫生间洗去路途的疲惫。
结果才刚站起来,就听见外面有人按门铃。
她把东西放到一边,走过去打开门,看见温语冬穿了件花里胡哨的外套,跟只公孔雀似的立在门外。
“干嘛?”南棠隐约感觉不妙。
温语冬说:“有几家公司的老板约我出去玩,你也一起来吧。”
南棠双手抱怀,纳闷地问:“影视基地有什么好玩的,你是没跟过组,不知道这破地方晚上有多荒凉吗?”
温语冬冲她摇了摇手指:“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橙影的老板在旁边投资了一家KTV,咱们今天是过去给人家捧场。”
南棠想了想:“那你等我两分钟。”
她回到房间拿出化妆包,对着镜子飞速补完妆,再出门时就看见温语冬已经跟其他人勾肩搭背地站在电梯口了。
这次分享大会定在影视基地旁边的酒店举办,今晚酒店里的客人大多都是参加会议的圈内人,彼此哪怕没合作过,也至少是眼熟的级别。
南棠摆出公式化的笑脸迎上前去,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下楼。
新开的KTV就在酒店不远处。
十几个人开了最大的一个包间,很快便熟门熟路地玩了起来。
南棠不爱唱歌,远离了以温语冬为代表的麦霸圈,在角落里和另外几人喝酒闲聊。
她平时性格虽然冷淡,但到了该社交的场合却是半点不怯场,几瓶酒喝下去,就跟其中一人要到了某位投资人的联系方式。
“谢啦,改天回燕市请你吃饭。”
南棠笑盈盈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示意身旁的人让一让,“不好意思,我去下卫生间。”
对方提醒她:“刚才有人在卫生间吐了,那味道简直不堪回首。要么你去外面公用的吧。”
南棠点了点头,打开包间房门,顺着走廊的指示牌往卫生间走去。
她今晚喝得也不少,头有些晕晕乎乎的,用冷水冰了下脸,才感觉好了一些。
没两分钟,温语冬就给她打电话:“人呢?我马上要演唱我的拿手曲目了,你快回来帮我录个视频,回头我发到朋友圈勾引小姑娘们。”
南棠回他一句“马上”,把手机塞回大衣口袋,刚转身走出去,就立刻停下动作,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卫生间外面还有男女共用的洗手池。
一左一右对称设置在两个出口侧面,男士那边的洗手池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熟悉的人。
池焰正站在那儿拧开水龙头。
他不适地皱紧眉心,低垂的双眸带着几分醉意。看样子似乎喝了不少酒,连微微敞开的领口下露出的皮肤都红了一片。
南棠眨了下眼,确认她看见的就是池焰本人。
而池焰还没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捧起冷水把脸上泼了几下,才微弓着背关掉水龙头,然后一手撑着台面,一手伸出来想拿墙上的纸巾。
南棠走过去,把纸巾递到他手里。
“谢谢。”他嗓子哑得不像话,像在酒精里滚过一圈。
南棠没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池焰此时才察觉到不对,他缓慢地抬起头,醉意朦胧的眼神在看见她的瞬间清醒了许多。
他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低声问:“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南棠上前一步,把他堵在洗手间边,“你不是告诉我,要一直留在宁平谈项目吗?”
第23章 你有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
池焰感受到她目光中的力量, 宛如一块巨石压上心头,让他无法开口。
谭明今天带他来见的人叫老陈。
老陈是影视基地附近靠打零工为生的村民,后来被同乡带去盗墓渐渐闯出了名堂。
他上半年去宁平盗墓时, 意外发现了无名贵族墓的地图, 起初本打算拍卖给其他团伙, 后来又觉得只赚个地图钱, 远不如自己带人下墓赚得多。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 老陈肯定和张成的死有关。
再加上同他一起前来的谭明, 这两人个个都不是善茬。
“池焰,你怕什么。”南棠平静地说,“被我在这里撞见,至于让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池焰用力地按了下眉心:“你先别问了。”
南棠说:“给我个理由。”
池焰咬紧牙关,他清楚南棠的性格, 这种时候想敷衍她很难。
他沉下声,低声嘱咐:“你跟朋友来的?马上回去跟他们待一块儿, 就算再看见我也装作不认识。剩下的等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便。”
南棠皱紧了眉。
她听出池焰话里的紧张与担忧,与之相对的, 内心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惧感。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实话?
你到底在做什么?
那份恐惧让她迟疑了片刻, 而就在这一两秒的停顿里,她看见走廊中间的一扇房门突然打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
南棠的视线吸引了池焰的注意。
他侧过脸看了眼,认出那是老陈的瞬间眸色一沉, 一把拉过南棠的手, 带她躲进卫生间旁边的,然后赶在老陈抬头之前利落地关上了门。
南棠挣扎几下,池焰死死按住她, 在她耳边用气声说:“求你了,别出声。”
杂物柜内逼仄昏暗,只有门缝透进来一丝光线。
南棠借着那点光,发现他眼里满是压抑的哀求。
刹那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看不见外面的动静,只能听见那人打了个响亮的酒嗝,静了片刻又开始说话,像是在跟人打电话:“你在哪儿?姚家的人是成心合作……对,我们找人下墓他们负责卖,到手后四六分……怕个屁!老子跟他们拼酒拼老半天了,那瘸子都给喝趴下了,半点问题没有!”
紧接着,杂物柜门板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一个壮实的身躯靠在了上面。
南棠的心脏跳得快飞出来。
她放轻呼吸,下意识抓紧池焰的手腕,唯恐那扇薄薄的门板会被人从外面打开。
池焰反握住她的手,嘴唇无声地张合:【别怕。】
南棠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全部的思绪都被眼前的年轻男人所占据,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神色中每一寸细微的变化。
池焰分了一半注意力给外面的老陈,他不自觉地绷紧下颌线,阴晦的眼中像淬了冰,眼皮一抬一阖之间,透出令南棠感到陌生的冷淡不羁。
不过短短数十秒的时间,似乎在狭窄的空间内变得无限漫长。
直到老陈打完电话摇摇晃晃地离开,杂物柜里的两人也迟迟没有动弹。
静了片刻,南棠终于找回说话的力气,她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你还打算瞒我多久?”
池焰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才轻声回道:“你全听见了,还怎么瞒。”
“所以你不打算解释吗?”南棠抓住他的领口,迫使他低下头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是犯罪。”
池焰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
那些失望太过直接,明晃晃地在他心里捅出鲜血淋漓的窟窿。他忍了忍,终究还是错开眼没说话。
南棠恨不得一耳光把他扇清醒。
她抬了下手,随即猛的顿住动作。
忽然之间,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在她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拍卖古董的仲凡集团、考古出身的张成、池焰在公安局长得超乎寻常的录口供时间,还有那个早就出现在池焰周围的跛脚男人。
如果池焰真的做了坏事,他没那么容易出公安局。
她刚才在想什么呢?
难道她不应该比其他人都更了解池焰吗?
他是一个被所谓的家人忽视冷落的时候,都不曾踏上歧途的人。他会暗自消化那些愤怒和不甘,拼尽全力地走在正轨上,从不肯屈服于命运,也从不肯自甘堕落。
南棠闭上眼,被心中浮现的可能性震惊得手脚冰凉。
她把手从池焰宽大的掌心里抽出来,没再看他:“池焰,你告诉我。”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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