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你闺女给你寄过来的包裹你拆了没?这次有没有八宝菜?”
“有,这些给你吧。还有腊肠和鱼糕,我切点”
“总是吃你的多不好意思,我媳妇也给我寄了家里做的年糕,回头你给你闺女写信,把这些捎上,你要是不好意思,下次她给你八宝菜你多分我点儿。”
“老沈,你是不是要给你闺女写信?所里分了五斤苹果,我也不喜欢吃,我老家就种这个,一会给你提过去。”
“太客气了。”
“应该的,你的那些米花糖、多谷果子什么的,上次都被我家里的给吃了,她回家后写信来还说呢,要是没这个,那两个月吃什么都吐,差不多都要饿死。”
“”
沪市的小弄堂里,宋达提着几只鸡跟着一个大妈,坦然的迎着公共厨房大家的注视进了屋。
大妈跟人打招呼:“我娘家侄子,过来顺便来看我的!”
宋达又热情又淳朴的给人打招呼,进了屋,这侄子的画风就变了
“三只鸡,一共有十一斤,七块钱,不要票。”
大妈皱着眉头戳了戳其中一只惨白的鸡肉:“都不知道新鲜不新鲜,可以便宜点不?”
宋达摇了摇头:“今天刚杀的,最低就是这个价了,我还赶着过江回去过年,不然还能在外面等一等的。”顿了顿,又道:“要不然这样,您要是真的嫌贵,家里有电池吗?收音机用完的电池都行,给我两个废电池,我给便宜一毛钱,有多的就多便宜。”
“真的?”大妈问道,“你要这个做什么啊?”
宋达腼腆的笑了:“我买回去看看能不能再做成新电池。”
大妈撇撇嘴,心里骂了句小赤佬,就你也想做电池,不过嘴上没有说什么,只道:“你在这里等着。”
然后她进屋去将窗台上晒着的几个早就用尽了,听人说晒晒还能再用一会的电池给拿了过来,说晒了能再用都是哄人的鬼话。
一共有四个,宋达抹掉了两毛钱。
大妈又说:“你先等一会。”然后喊一条帘子之隔正在里面睡觉的儿子,“出来看着点儿!”嘱咐宋达别到处乱看,就又扭身出去了,她很快就回来了,带了十个电池,“是不是再给我便宜五毛?”
宋达笑着点点头,一共收了六块三,将几个电池塞进布袋里,兜在怀里又出去了。
到了门口还跟人告别:“姑,我先出去逛逛,你忙”
陕北的黄土凹子里,某个窑洞中。
张嵘看着刚从大队拿回来的包裹和刚取出来的二十块钱出神。
沈明泽给的二十块,沈华浓给岚表姐买了三斤毛线和几尺布,花掉了大几块钱,她又给凑齐了二十块寄给了张嵘。
从三个多月前母亲去世,张嵘回家奔丧了一趟,跟大姐婆家那头大吵了一架,也算是彻底闹翻了,没想到还能收到信和东西,他也十分意外。
信是小姑姑家的表哥和表妹写过来的,断了几年又重新联系上了,张嵘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高兴,经过大起大落大悲之后,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挑起他的情绪波动。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清醒的时候有种愤怒、绝望、又恐惧的茫然,睡着之后在梦里也是重复着每一个惊慌无措的瞬间,每一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过的,别人说干活,他就去干活,说收工他就收工,犹如行尸走肉。
第335章 过年那些事儿【3】【六更】
张嵘唯一自己能记得住还坚持的事情,也就是在黄泥培的土墙上画上一笔,表示自己过去了一天,妈妈让他好好活着,他就活着,仅此而已。
看完信之后,他仔细的收了起来,想了想还是回了封信,平静的写了这几年的事情和他现在的处境:“都过去了,挺好的。”
这些话他跟自己说过无数次,跟或同情、或唏嘘、或看热闹刺探他心理的熟人们也都是这么说的。
信刚寄出去,他又收到了一个很大的包裹和一张汇款单,包裹里面竟然还有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张嵘看着这本书自嘲的嗤了声,翻开书页,里面还有一行钢笔字:
“赠给二表哥:
当你赶到悲哀痛苦时,最好是去学些什么东西,学习会是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沈华浓”
张嵘哼出了声,在表妹名字上扫了一眼之后,他继续往后看,后面还有一句话是这样的:废话是人际关系的第一句。
张嵘看完,顿了顿,唇角微不可见的往上勾了勾,低声道:“你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是废话。”
“好了打过招呼了,请问二表哥,麒麟蛋是怎么做的啊?”
张嵘看着第三句话就愣了愣,他怔怔出神,同屋的一个男知青从边哈着手从外面进来,看见满炕的东西眼睛都亮了,“张嵘,这谁给你寄的啊?不是说你家里都死不在了吗?”
“哟,这还有这么多吃的,过年哥们跟你沾沾光了啊。”
他直接就撕开袋子,抓了一把糖往自己兜里塞,“谢了啊,这些我拿去给王晓燕,那娘们不知道听谁说了,这几天对我不冷不热的,说我骗她呢”
这知青边说边又抓了一大把,然后拿起一个小油壶晃了晃,然后扭开了盖子,道:“这里面是啥?哟,牛肉酱!给我来点哥们,我这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张嵘以前也几乎从不跟他说话,现在对方不吭声,他也不在意,要用张嵘的什么东西,他一向都是直接拿,刚开始还跟张嵘说一声,现在时间长了,也懒得说了,反正对方是不会介意的。
没想到,现在从炕头上传来冷冷的一声:“放下。”
男知青愣了愣,然后满不在乎的道。“哟,说话了,你都有这么多了,分给哥们一点怎么了,以后我家里寄东西我也给你分。”
“我说,让你放下。”张嵘冷冷的道,他神色阴郁,目光阴沉,看得让人瘆得慌。
这哥们缩回手,莫名有些害怕,他虽然神色不虞,还是将油壶给放下了。
张嵘又道:“还有你兜里的,拿出来。”
男知青哼了一声,将兜里的都拿出来甩在炕上了,脸上挂不住,道:“神气什么呀!谁稀罕,也就是你没见过东西一样,也是,估计也就只能够收到这一回,你姐给你的最后断绝关系的东西吧?还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也还想炼成钢?你也配啊”
他随手一挥,粗笨的大衣袖子将书给扫到地上了,张嵘站起来一拳挥过去。
“我艹,你敢打我,老子不揍死你就不姓何”
“”
沈华浓并不知道一大波特产即将向她奔过来,也不知道她送给张嵘的包裹,还引发了一场打斗。
除夕这天,一大早她就使唤家里的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干活,将上冻的肉菜给解冻,将屋子最后再打扫一遍,正月的前几天都是不再往外扫的,还得擦洗桌子,得将平时没有用锁在柜子里的碗筷、果盘都搬出来开水烫过洗过,还得贴春联、厨房水缸也得灌满,还有海带、莲藕得刷洗
三人被她使唤得团团转,她烧了一大锅水,趁着中午气温高给小姑娘仔细洗了个澡,又洗了头,重新修剪了指甲,还换上了新买的衣裳,然后再让霍庭去给张炼剪头发,洗澡。
头发剪了,洗澡的时候张炼就挣扎着不准霍庭碰了,最后还是被霍庭按在大木盆里给刷了一遍,等少年出来的时候,沈华浓见他耳根处都被刷得红通通一片,看着霍庭端出来的水面上漂浮的一层灰色肥皂絮,昭昭笑话他脏,他这一天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脸比耳根还要红。
明明平时他很爱干净的,耳朵根后面不知道为什么脏,好丢人啊
等两个小的洗了澡,让他们玩去了,三个大人一起做了顿丰盛的除夕晚餐。
吃完饭,孩子们又成群结伴的出去玩去了,大人们没什么娱乐活动,男人们聚在一起侃大山、窜门子、回顾过去忆苦思甜,展望未来,祖国山河一片形势大好。
女人们收拾完锅灶,再将这两天做出来的各种熟食肉菜都给盖好锁上之后也难得清闲,今天就没人拿鞋底子和衣裳穿针引线缝缝补补了,要么抓把瓜子,要么拿点儿其他零食,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
霍庭和沈明泽收拾了碗筷被人喊出去了,沈华浓先去洗了个澡,又洗了头,也换了身新做的衣裳,等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也出去窜了会儿门子。到晚上九点多钟有巡逻队过来突击检查,大家很快也就散了,各自回家。
晚上昭昭十分亢奋,在床上扭来扭去玩了好一会儿之后,又缠着霍庭和沈华浓讲故事,霍庭最怕讲故事了,只能沈华浓讲。
沈华浓就讲了个“祟”的故事,她以前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但是不记得了,只能自己加工瞎编了一下用来哄昭昭。
“有是一个小妖怪叫祟,它每年的大年三十晚上都会跑出来跟孩子们玩了,它到处瞅啊瞅,看哪家还有小朋友没有睡觉,就偷偷的跑过来,被它缠上的小朋友就会越变越丑不过,有爸爸妈妈守着,它一般就不敢来了,爸爸妈妈睡着了也不要紧,它害怕红包,有个红包放在枕头底下,它就不敢靠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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