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种时候,就显出家里的萧瑟来了。梁柔抱着不明原因哭的不能自制的安安,急的满头大汗,“到底怎么了呀?小乖乖?”安安长大点之后,梁柔聂焱就很少再像小时候那样叫安安小乖乖了。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着急慌忙的哄。
安安哭的抽抽噎噎的,她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基本的表达已经没有问题了,哭的特别伤心的说:“我梦到舅舅了,好多血。”
说完安安就又开始哭,可见梦里的一切有多么的吓人。孩子在梁柔怀里瑟瑟发抖,梁柔一颗心跳的极快。梁辛这么长时间音信全无,完全找不到人。总是会让人往不好的地方去想,现在安安突然做了这么个梦,更是让人浑身都不对劲。安安小的时候,齐奶奶曾经说过,小孩子都是有灵性的,能看出善恶,能分清黑白。那么安安的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就在梁柔想的入神的时候,家里的座机响起来。
梁柔一抬眼看到墙上的表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五十分,安安被座机的响声给吓到了,哭声一顿。梁柔一手拍着孩子的后背,一手接起座机。
那边桑乔就一句话,“梁辛找到了。”
好在六猴儿让手下的人二十四小时后轮班倒的守在梁柔这边,凌晨三点,梁柔带着安安一起往医院赶。也不是她想这么晚带着孩子来回奔波,而是家里没人,总不能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而且安安因为刚才做噩梦了,这会儿还有些没调整过来,黏梁柔的不得了,根本哪里都不肯去。
梁辛目前就在中心医院急救中心。
梁柔到的时候,才发现景杉也来了。见了梁柔,景杉一脸为难的说:“情况不妙!”
这四个字简直震的梁柔身心俱碎。
景杉看了眼跟在梁柔身边一脸委屈的安安,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回家让赵湘也过来。总归是要有人照顾安安的,总不能让一个孩子自己照顾自己。
桑乔见到梁柔,满含歉意,“都是我没照顾好他,是我失职。”至今桑乔还记得梁柔第一次见她请她吃火锅的场景,那时候梁柔作为姐姐,很郑重把弟弟拜托给了桑乔这个上司,但是很遗憾的,她没有照顾好梁辛。
梁柔已经顾不上跟桑乔说这些谁对谁错的事情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梁辛的情况,根本管不了其他什么。
安安被梁柔先留给桑乔照顾一阵,她跟着景杉一起进了病房。
在真实面对这一刻之前,梁柔曾经也做过最坏的打算。可是就算梁柔曾经再怎么预想过,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梁辛已经看不出真实的模样,头、脸都肿的很高,五官都被挤在了一起。他露出来的上半身是赤裸的,各种各样的伤痕。
景杉在梁柔身边说:“应该是被人长时间虐打过。”
太阳穴一跳一跳,心脏扑通扑通的声音像是要冲破脑袋震动整个世界。梁柔一步步的靠近病床,她的手慢慢地靠近梁辛路在外面等双肩,却发现在自己没有能触碰的地方。
梁辛身上被烫被打过的痕迹,甚至很多地方都已经破皮流血,结了暗红色的痂。
景杉清楚的看到梁柔的手在抖,那种轻微的颤动,让他的心也跟着绞痛了起来。很多悲剧在真实面对之前,根本无从去想,更不可能有所准备。梁辛对梁柔的意义非同一般,景杉以为梁柔会失控会哭,毕竟梁辛是那样高大阳光的模样,如今这样支离破碎的躺着,让景杉这个局外人看着都觉得难以承受,更何况是梁柔。
结果,出乎景杉的预料,梁柔并没有大哭,而是用一种镇定到不正常的声音问他,“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景杉有片刻的停顿,之后,急忙对答,“出来了。”
梁辛的伤很重,长时间被人虐打过,而且看得出对梁辛出手的人很有经验,梁辛初步检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致命的伤口。全身上下连骨折都没有,原本急诊医生只当是皮外伤,但是做过CT之后,就知道这事情大概并不如他们想的那么乐观。
梁辛的脏器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甚至还有一些出血情况。
最严重的,也就是医院在这么晚还把景杉叫来的原因,来自于梁辛的头部。
景杉说:“脑内有血块,拍出来的片子能明显看得出。”
大脑里有淤血,就可以连带的导致很多的并发症,不管这血块压迫到哪一处到神经,对梁辛来说,都是致命的伤害。
梁柔表情像是定住了,根本不会动。
病房里极静,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梁柔手指头轻碰了下梁辛的皮肤,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那就手术吧,大脑里的血块,一定要尽快清除。”
“谁主刀?”
“我!”梁柔说。
景杉对此并不同意,“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可是梁柔你冷静想一想,现在梁辛的身份能不能经历一场开颅手术。他身体机能各方面都已经到了极限,你现在让他上手术台,我怕他会”会就这么死在手术台上。
景杉说让梁柔冷静,可是事实上,面对这样的场面,梁柔怎么能冷静的下来。
她有些无助又有些说不出的恼恨。
梁辛是多么好的人,乐善好施,为人正派。梁柔心中生出很大很大的怨恨,她不知道到底是谁把梁辛伤成这样,但这不妨碍梁柔恨他们!
梁柔的眼睛,水盈盈的望向景杉,“那你说该怎么办?”
到这一刻,景杉才看出梁柔的虚弱。尽管她竭力的撑着,想要自己成为弟弟的护身符。但是从根本上来说,梁柔是慌了神的。
她需要一个依靠,哪怕只是一句话。
只需要给她那么一点点的支持就好,撑着她别倒下。
景杉走到梁柔身边,距离她极近,男人的身高优势在哪里,景杉直挺挺的站在梁柔身边,让梁柔在内心深处感觉到了一丝元气。
“我建议先保守治疗。就算要进行手术,也要养几天,补充营养,他现在的情况,不能直接进手术室。”
每个人的情况不同,有些事适合快速手术,一刻都不能耽搁。而梁辛这样的情况,冒然做手术绝对是不理智的。他的身体已经在长时间的虐打下极度透支,连撑自己活下去的能量都已经到了极限,显然要做大手术,他自身就会先承受不住。
“真的能行吗?”梁柔问景杉。
她此刻的样子像是迷了路的旅人,那种仓皇失措不知道该何去何从的样子,景杉何曾见过。根本不受控制的,景杉伸出手,轻轻地环住梁柔的肩,他很坚定的说:“相信我,你弟弟会没事的。”
梁柔实在太累了,这种疲惫说不出具体的内容,却真的让人四肢百脉都像是没了力气。
她克制着自己从景杉的手中退出来,尽管尽管此刻,她还想找个肩膀靠一靠。
梁辛住院,开始进行保守治疗。每天都输液,以及一些仪器辅助。
他一直昏迷不醒,初步推断是因为大脑中有血块压迫了神经所致,也有可能是其他的问题,具体情况,还要进一步观察。
梁柔跟景杉从梁辛的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安安已经在赵湘的怀里睡着了。见到赵湘,梁柔眼睛里才有了一丝泪光。总是会在看到能够依靠的人时,才会显露出脆弱的一面。
不过梁柔忍住了。
她不能哭。
赵湘说:“我们等下一起过一遍检查报告,再开个会。”
尽管赵湘已经说过,她不想再继续工作在第一线,从前工作狂当够了,现在只想守着老公儿子过几天家庭主妇的悠闲日子。但是形势逼人强,梁辛出了事,赵湘再怎么也不可能袖手旁观。梁柔景杉在技术方面也许已经算很不错,但经验却跟赵湘相差甚远。做医生这个工作,有时候不完全是技术,也还要凭经验。
梁辛身上的伤太多,皮肉伤可以先不管,内脏的受损却是不能不重视的。到底是该先解决大脑血块的问题,还是先解决内脏受损的问题,这就要靠医生的经验。
有了赵湘这句话,梁柔的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这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赵湘一直以来都是梁柔的老师,梁柔对赵湘有一种天然的信任感,更崇拜她。
有赵湘出马,梁辛的伤,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安安跟着梁柔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就没有去上课,请假休息。说是休息,可是梁辛这个样子,再怎么梁柔也离不开医院,就只能拜托赵湘再帮忙给带一天。
这种时候梁柔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赵湘、景杉他们一家人。
桑乔问梁柔要不要通知他们母亲。梁辛现在昏迷不醒,将来能不能恢复正常还真是不好说。按照规矩,这样的情况是要通知家属的,梁柔算家属,梁辛的母亲更是家属。
梁柔说,“还是我来说吧。”
怎么跟妈妈说,梁柔心里也没底。当年她父亲就是因公殉职,现在梁辛又出了这种事,想想梁柔都觉得她母亲恐怕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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