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是带着怎样的绝望离开的，那段时间，就在他生在异国他乡过着行尸走肉般伤心绝望的日子时，他深爱的女人却遭受着比他更加痛苦的磨砺！
若是他当初不要那么冲动，若是他当初能再坚持坚持，放下一切去找到她，问个究竟，也许他们的结局根本不会如同现在这般！
不会的！
他要怎么面对这两个孩子？怎么开口说，我就是你们的父亲？他这样冲动无知，他这样不负责任，他这样罪该万死，他拿什么来请求他们母子三人的原谅？
他不敢去想周芷珊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敢去想没有父母的孩子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一刻，白牧野是真的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白牧野低低哭出声的时候，湛南却是不哭了。
他眼巴巴地、呆呆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心里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明明就是心里期待太久太久了，可是临到开口的时候，他却不敢出声了。
他就是这样没出息的孩子，他跟大哥不能比的。他根本没有勇气一开口就说出母亲的名字，可是大哥却可以镇定自若地迎上白牧野的眼睛，告诉他，他们是周芷珊的孩子！
空气里还漂浮着浓郁的蓝山的香气，只是此刻的沉默，像极了咖啡液上漂浮着的向日葵。
沉默的爱。
无声蔓延。
就在白牧野哭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上了他的侧脸。他浑身一怔，却是不敢抬头让孩子们看见自己失态又狼狈的模样。
但是，生活总要继续，不可能永远定格在这一秒，他不愿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也终是要面对的。
“擦擦吧。”湛东的声音很温柔，说完，他不等白牧野反应，就轻松地捞起白牧野的下颚往上一抬，看也没看地将一块温热柔软的毛巾敷在了白牧野的脸上。
湛东的身手极好，白牧野这样儒雅的文人，到了湛东手里几乎没有招架之力，只能配合。
当那块毛巾被拿开的时候，他的面色已然好了很多。
凌乱的眼泪跟鼻涕都被擦干净了，狼狈全无，留下的，只剩那双红肿的眼眶。
白牧野心里是感激的，感激这个孩子的体贴细致。
他的心中甚至腾起更加浓烈的愧疚，明明没有尽过父亲的责任，而今却还要孩子主动来给自己解决尴尬！
“还没吃饭吧？”湛东也不看他，将手里的毛巾放在一边，拿过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很随意地找了个新闻频道，然后自然地对着湛南道：“南南，你不是说要给白叔叔煮一碗面的？”
湛南愣愣地站起身，二话不说直奔厨房去了。
大厅里就剩下湛东跟白牧野两个人了。
白牧野不知道要说什么，伸手端起咖啡，却被湛东拦下了。他诧异，瞳孔中甚至有些紧张。而湛东却是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道：“吃点水果或者糕点吧，我去给你倒杯牛奶。”
空腹喝咖啡......
对身体不好！
白牧野僵在原地，湛东已经离去了。很快，他端了一杯温热的咖啡过来，递给白牧野，又佯装无事地在他身边坐下，一本正经地看起电视来，丝毫没有要继续跟对方交谈的意思。
这一下，搞的白牧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时间就这样尴尬地度过，其中，白牧野不知道偷偷瞄了湛东多少眼了，这是他的孩子啊，他怎么都觉得看不够。他想拿着手机把湛东的模样拍下来，又怕太过失态唐突了！
很快，湛南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
一碗香浓的排骨面，两小碟开胃的小菜，还有一只干净的盘子里，居然放了五枚漂亮的煎鸡蛋！
湛东眼角直抽抽，却是一言不发。
湛南直接将筷子塞到白牧野的掌心里：“给，快吃！”
白牧野说不出此刻是什么心情，总之，他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努力将孩子的心意全都咽进肚子里。
最先消灭完的是一碗面，连汤带面，还有两碟小菜，一丁点都不剩！
等他吃到第二枚鸡蛋的时候，湛东直接将盘子放在托盘里，拿过了白牧野手里的筷子，直接端走，不让他吃了。
湛东真是无奈了，湛南这小子，简直太夸张了！
一个四个月大的宝宝，一天只能吃四分之一的蛋黄；而一个正常的成年人，一天只能吸收一枚蛋黄里的胆固醇。吃多了，胆固醇积累在身体里都是毒素，是负累，吃到最后身体只会垮掉，会完蛋！湛南也算是博学多才的一类人了，怎的无知地这样去伤害自己父亲的身体？
瞧着湛东大步离去的背影，湛南气的一下子从位子上窜了起来，瞪着湛东就大声吼了起来：“哥！你干什么？！爸还没吃饱呢！”
这一句话，响彻了整个骄阳居的大厅！
湛东脊梁一怔，狼狈地立在原地！
而白牧野更加震惊地仰望着湛南，脑子空白一片，徒留湛南最后的那句话！
正文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笑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笑
这个傻小子，居然开口叫自己爸爸?
白牧野完全呆滞地盯着湛南，自从知道他们有可能是自己的孩子起，他也在期盼着他们开口叫自己爸爸。只是，他这样一个从未进过半点责任的父亲，配吗？
“你......”白牧野几乎又要掉下泪来。
湛南在惊觉到自己脱口而出后，懊悔地恨不能狠狠扇自己两记耳光！
他就知道嘛，他跟哥哥不能比的，他太冲动，太会闯祸了！
“我......”湛南瞧着白牧野这副模样，委屈的跟个小可怜似的，肩膀一点点颤抖起来：“嗯呜~你...是不打算认我跟哥哥吗？”
他已经知道白牧野就是自己父亲了，不然白牧野不会是这幅模样的。可是湛南也不傻，白牧野眼中的挣扎他看的清楚，他相信哥哥也一定看的很清楚！
就是这份挣扎，让他们兄弟俩坐立不安！
白牧野猛然站起身将湛南拽进了怀里抱着，父子俩再不说话，只是相拥而泣。仿佛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忧伤，源源不断的泪水崩然决堤，将彼此的衣服都打湿。
湛东端着托盘去了厨房，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眼眶也是滚烫的。他也很想扑进父亲的怀里感受那般温暖的滋味。
可是......
白牧野一直未曾开口要认他们，只是湛南傻乎乎地叫了一声爸。
而白牧野，他结婚了吗，他在国外有妻子孩子吗，会不会跟周芷珊一样，也另有家庭、另有温暖的港湾？
湛东与弟弟注定错失了有父母疼爱的童年，再拾亲情，他们也已经长大成人，纵然再贪念父母的温暖，又能如何？父母不可能住在一起，给他们冲奶粉，给他们换尿不湿，拉着他们的手陪着他们去学校，给他们开家长会，在病床前守护他们......
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即便是相认了，往后也不过是偶尔打打电话，一年聚个几次而已。毕竟他们都已经各自有家庭了，再好也不可能全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一起生活的，不是吗？
湛东想哭，一半是因为找到了父亲，另一半是因为，他跟弟弟没有父母陪伴长大的过去，已然成为定局，纵使找回了父母，也找不回一家团聚了！
白牧野似乎想起了什么，忽而放开湛南，抽过桌上的纸巾亲手帮着湛南把哭花的脸全都擦干净。而湛南则是一脸享受的眯起眼睛，小下巴扬的高高的，一副就等着父亲给自己擦脸的姿态。
白牧野瞧得心疼，又想起了湛东。
拉着湛南的手，白牧野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湛东，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是因为心里没底。他明白湛南是个没心眼的孩子，不记仇，但是湛东呢？会不会怨恨自己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们？
湛南睁开眼，看着白牧野，又顺着白牧野的目光瞥向了哥哥，一时心急，大喊了一句：“哥，你愣着做什么！”
湛东敛了下眉，隐下某种情绪，缓缓踏步而来。
每一步，他自己在煎熬着，白牧野也在煎熬着。
直到湛东直直立在了白牧野的面前，他这才抬头看着白牧野，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结婚了吧？一定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
简单的句子，却勾起了湛南心底的那抹苍凉。
刚才被白牧野抱住的一瞬，湛南甚至想着，要想方设法把白牧野留下，要把郑羽凡的罪行彻底揭发出来，要一家团聚！
但是，如果白牧野结婚生子了，这可怎么办？
湛南紧紧攥着白牧野的衣服，想着白牧野这般优秀，一定不缺女人追求的，想着白牧野年纪不小了，又怎会还没娶妻生子？
就这样想着想着，湛南的心...一点点裂开了口子，生疼生疼！
用力甩了甩脑袋，他又想哭了。
白牧野迎上湛东打量的目光，同样很认真地回答着：“我...有两个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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