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哭了一整晚……”顾邵之重复着豌豆说的话,几秒钟后,他抬眸看向晚夏只是一眼,对方就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
显然,胡说的人肯定不是豌豆。
“还记得是在什么时候么?”顾邵之把小女孩从晚夏的手心里‘解救’出来,嗓音温柔的诱哄,“如果你想起来了,叔叔就买最好吃的冰淇淋给你。”
冰淇淋……
“记得记得,是在……”兴奋的豌豆在说出最关键的话之前,很自觉的捂住了小嘴巴,扭头看向晚夏,眨巴着眼睛问,“姑姑,能说吗?”
晚夏笑的很温柔,“不能。”
好像还是昏迷着比较舒服。
豌豆小大人般的叹了口气,低垂着脑袋,乖巧的应着,“哦,好吧,我不说了。”
一支冰淇淋就能哄走的毛病,南湾已经教育过她很多次了,她现在有一种使命感,因为霍亦寒的女儿比她小,她就是姐姐,要当榜样,所以意志力稍微坚定了那么一点点。
豌豆昂起小脑袋,认真的安慰顾邵之,“没关系的顾叔叔,你可以问我爸爸,妈妈也知道。”
晚夏,“……”
顾邵之笑了笑,勾着女人的肩将她带到怀里。
一边是豌豆,一边晚晚,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
目光宠溺含着笑,亲吻晚夏的额头,“别不高兴,我不问他们。”
这样的亲密让晚夏心里升起一股罪恶感,她没有失忆也没有精神错乱,记得自己现在跟靳司南之间还维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
冷着脸推开他,“本来就是没有的事,随便你怎么问。”
哥哥和嫂子是向着谁的,她一点都不会怀疑。
顾邵之知道女人是在别扭什么,有些事情当着孩子的面还不能说,所以也就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臂。
他也不觉得生气,还顺手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一些。
“可是姑姑,我有点不高兴。”
闷闷的声音,来自耷拉着脑袋的豌豆。
晚夏虽然想抱她,但确实没什么力气,只能摸摸她的脸蛋,“你怎么了?”
“我每天都来看姑姑,早上来,中午也来,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来,可是为什么姑姑都不理我,”豌豆撇着嘴,“顾叔叔才只来了三天,姑姑你都可以笑了,我一点儿也不厉害。”
晚夏,“……”
男人应该开口解释的时候,他倒是闲适的很,小豌豆窝在他怀里撒娇,他求之不得。
不仅一个字都没说,还兴致满满的凝着晚夏。
“不是因为他,”晚夏没好气的瞪了男人一眼,但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什么气势可言,似嗔非怒,反倒让男人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明显。
晚夏懒得搭理他,温言细语的安慰受伤的豌豆,“姑姑是听到你说话才醒的啊,你比别人都厉害。”
豌豆眼睛亮了起来,糯糯的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哦耶!”豌豆相信了,高兴的直蹦跶。
————
慕瑾桓和顾邵之在书房里,男人之间有事情谈,关上门后没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
豌豆被九九带着去院子里看蚂蚁,卧室里只剩下晚夏和带着听诊器给晚夏检查身体的南湾。
“嫂子,”晚夏抱歉的看着南湾,低声开口,“对不起啊,我让你们担心了。”
霍许二人婚礼的那天,后来宾客都走的差不多了,但南湾和慕瑾桓都还在,晚夏昏倒的那一瞬间,南湾整颗心都是吊着的。
南湾确定她的身体除了长时间昏迷导致的虚弱无力外,没有其它问题了,有些状况就是很奇怪,在医学角度无法解释。
比如,他们所有的办法都用尽,纪晚夏依然处于深度昏迷当中,可是顾邵之来了,她就自然而然的苏醒。
“可不是么,你哥这半个月都没怎么睡好觉,”收起医用器具,笑着说,“还有许墨一,差点没被你吓死,不仅早中晚按时打电话问候,还去庙里拜菩萨了。”
许墨一是真的以为自己压榨劳动力,让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弹钢琴从早到晚,最后累瘫,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南湾这么一说,晚夏就更内疚。
“那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脑子昏昏沉沉的……破坏了墨一的婚礼,很抱歉。”
她低着头,想要解释,却又解释不清。
从晚夏来青城到今天为止,南湾和她几乎每天都会见面,除夕夜那场寂静却浓重的悲伤后,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是面带微笑的,仿佛她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照常生活和工作,和靳司南的相处也很自然。
所有真实的情绪被隐藏,慢慢积压,越来越厚重,直到在许墨一婚礼的那天压倒最后一根稻草。
溃决、崩毁、顷塌。
南湾不知道晚夏在那场婚礼上想起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昏迷的这些日子魂魄被困在哪个角落里挣脱不开,但南湾听到了她无意识的低喃。
只有两个字:邵之,邵之……
“你不了解许墨一,”南湾把倒好的温水递到晚夏手边,温柔的笑着说,“她会觉得自己的婚礼跟别人都不一样,所以你不要有心里负担。”
其实真的没关系,当时婚礼已经结束了,而且主角早就被一众好友簇拥着离开。
虽然晚夏真正认识许墨一不久,也算是知道几分对方的性格,南湾这么说,很贴切。
她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口喝着水。
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问道,“司南呢?”
“他不分日夜的照顾了你很多天,公司里的事情堆了很多,不得不回安城一趟,”南湾拉开窗帘,把窗户推开一半,让新鲜的空气进来,“慕桓给他打过电话了,应该晚上就能到。”
晚夏点了点头。
南湾走到床边坐着,握住晚夏的手,她知道对方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目光柔和,声音温婉,“是靳司南主动跟慕桓提的去找顾邵之,感情勉强不了,他是成年人,也不是只谈过你一个女朋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还是不开心,他比我们都能更清楚的感觉到。”
正文 285.【露水之夏】因为心痛,所以很难忘记。
南湾所说的话,像是一枚石子落进清湖,激起一层涟漪,水波渐渐往外圈蔓延。
顾邵之会出现在这栋别墅里,晚夏本以为是慕瑾桓的意思。
他们不是兄妹,没有血缘关系,但一起在纪家生活了十几年,她所有的情绪都瞒不过哥哥。
靳司南虽然没有别人以为的那么喜欢晚夏,但他开始认真的时候,一言一行也挺让人心动的。
所有情侣之间自然而然应该有的亲吻、拥抱,甚至比这些更亲密的水乳交融,他有身份要求,但自从情人节那晚酒醉逞凶被拒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给晚夏时间适应,慢慢接受他。
靳司南出生于豪门世家,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所以晚夏怎么也想象不到,去安城找顾邵之的人是他。
晚夏低着头,抿了抿唇,“司南挺好的,我没有不开心。”
青城的冬天很冷,但也熬过去了。
每一天都很安稳,她以为自己以后的生活都会这样过。
如果那天没有晕倒的话。
“嗯,你确实没有不开心,但你也没有很开心,”南湾温柔的笑了笑,声音平和轻柔,“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还没有一个人舒服,那就是勉强,勉强的感情也许能维持一年,但一定走不完这一生,顾邵之既然来了,你在他心里的地位就不用再多说,不是么?”
恋人分开,各自生活。
辗转经年,路过泥泞路过风,兜兜转转也依然有机会回到原点。
南湾轻拍了拍晚夏的手背,带着自己的医疗用具走出卧室。
房间的恢复了安静。
天气确实很好,暖暖的阳光萦绕在窗外的梧桐树,绿叶周围有一圈圈美丽的光晕,清风吹动薄纱窗帘,轻轻的在空中摇曳着。
晚夏昏迷之前还是四月份,现在已经到五月了。
她想起了那冗长的梦。
拨开层层迷雾,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的印象,生气,暴怒,温柔,低笑……
这五个月里,她从来都没有想起过他,即使是在失眠的夜晚,她也没有。
一直都在心底的人,哪有什么‘突然想起’这一说。
顾邵之端着煮好的粥走进卧室,床上的女人还在发呆,看着窗外的神色恍惚,但秀气的眉微微蹙着,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抉择的十字路口。
他连关门的动作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把托盘放到桌子上,坐在床边。
“在想什么?”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将晚夏飘忽不定的神经拉回大脑。
她侧首,猝不及防的跌入了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和浮现在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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