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湾牵着豌豆下楼,把玻璃杯放到桌上后,俯身蹲在豌豆面前,低声说,“安歌啊,你今晚在这里陪姑姑好不好?”
豌豆摇头,扑到南湾怀里,抱着她的脖子不肯撒手,“妈妈我怕。”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糊糊的一片。
她怕黑。
“这是姑姑的家,不会有坏人的,而且妈妈就在楼下,爸爸也会来,”南湾轻拍着豌豆的背,“姑姑对你那么好,她现在很难过,需要人陪伴。”
豌豆似懂非懂。
南湾亲了亲她的脸蛋,温柔的说,“妈妈抱你上楼,你轻一点开门,如果困了,就跟姑姑睡在一起。”
“……好。”
……
豌豆推开卧室的门,艰难的爬上床,细细的声音像是有些害怕,“姑姑,你为什么哭?”
晚夏慢慢抬起头,她的视线很模糊,豌豆稚嫩的小脸在她眼里,也只有一个隐约的弧线。
牵唇微笑的时候,眼泪顺着下颚滴落在手背,“姑姑、有一点难过。”
豌豆知道难过是什么意思。
每一次她哭的时候,妈妈都会抱她。
于是,她慢慢的往晚夏身边挪,肉嘟嘟的胳膊抱住晚夏,小声安慰,“抱抱,不哭。”
晚夏怔了片刻。
展臂把小小的人儿抱进怀里。
虽然这是豌豆第一次看到姑姑哭,但她心里暗自想着,姑姑一定是个很爱哭的人。
姑姑只是紧紧的抱着她,眼泪不停的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像没有太久,她毛衣的肩头就被姑姑的眼泪打湿了。
似乎,所有的悲伤,都压在这间卧室里。
姑姑哭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跟着哭,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好像姑姑这么难过,她也很难过,就像有人在揪着她的心。
不开心,就会流眼泪。
睡着之前,姑姑在哭,睡醒过后,姑姑还在哭。
从天黑,到天亮。
原来,一个人可以有那么多的眼泪,就像是一条长长的河,怎么流,都流不完。
————
新年过后,靳司南来青城的次数更加频繁了,有时一周能来两次。
下午的时候到,在霍氏大楼外等晚夏下班,吃过晚餐待不了几个小时就得去赶飞机。
就算工作再忙,也会腾出时间陪女朋友,跨越两座城市,他就像是散步一样,很多人都说他是浪子回头,变身忠犬系男友,纪小姐真真是命好。
【你是人间四月天。】
霍亦寒和许墨一准备在四月份补办婚礼,原本前年就要办的,但新娘子刚好怀上了孩子,就把日期往后推了。
去年南湾的奶奶去世,所以婚礼也没有办。
拖着拖着,就拖到了现在。
许墨一试婚纱的时候,接完一通电话后,好兴致被破坏,有气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晚夏好笑的问道,“怎么了?这件婚纱可是你老公亲自设计的,你不喜欢啊?”
“不是婚纱的事,”许墨一生无可恋的摆了摆手,“答应在婚礼上弹钢琴的朋友临时有事,说明天去不了,这么晚了我要去哪里找替补?哎呀真的是气死我了,靠不住靠不住!”
霍亦寒早就说请专业的团队,但许墨一比较犟,觉得自己朋友弹的最好。
结果现在……
晚夏还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被放鸽子了,“我从五岁开始学钢琴,虽然这几年没怎么碰过,但撑撑场子应该还是没问题的,你要是不嫌弃,我帮你?”
“我的妈呀!太好了太好了!”许墨一顿时眉开眼笑的扑了过去,“仙女你这么全能,我好想变成男人把你娶回家。”
很难想象,这种性格的娃娃脸,已经是孩子的妈了。
晚夏笑着推开缠在胳膊上的八爪鱼,“那你家霍公子呢?”
某人不在的时候,许墨一的胆子能上天,当然不会怂,“我都变成男人了,还要他干什么?”
晚夏,“……”
————
婚礼这天,天气很好。
初春的清晨,阳光暖暖的洒落下来,树叶在阳光下闪耀着温润的光泽,暖意弥漫在温馨的晨光里。
霍亦寒和许墨一的朋友,坐满了整个礼堂,从早到晚,气氛都是嗨到能掀翻屋顶的那种。
年轻人喜欢闹,霍亦寒抱着小娇妻离开的时候,很多人都跟着准备去作妖,所以礼堂里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晚夏似乎弹琴弹出兴致来,一曲接着一曲,即使后来根本没什么人,她也依然坐在钢琴前,摆在琴上的琴谱翻完最后一页,她就弹存留在记忆里的谱子。
白裙黑发,眉眼如星辰般美好,有淡淡的光晕萦绕在她周身。
靳司南拿着杯香槟,慵懒的靠在一旁的柱子,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River Flows In You》,流向你心里的一条河。
音符从她之间流溢而出,寂静、轻缓……荒凉。
钢琴声戛然而止。
晚夏倒在地上的时候,周围错愕的惊呼声和慌乱她都听不到,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了。
模糊混沌之间,她好像回到了那个遥远的雨夜。
不远处有盏路灯,光线昏暗不明,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浸着夜色向她走来。
哒…哒…哒…
一步一步,脚步声清晰可闻。
那双黑色的皮鞋停在面前的时候,男人俊朗的五官渐渐清晰开来,深邃的眼眸里,倒映着她的影像。
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嗓音低润深沉,“晚晚……”
————
正文 284.【露水之夏】邵之,邵之……
纪晚夏陷入了昏迷,没有任何预兆。
医生说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没有问题,但她却毫无要醒来的迹象。
脉搏和呼吸的频率很轻很浅,就像普通人睡着了一样,只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南湾工作的医院汇集了青城最好的医生,她们医术超群,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找到了纪晚夏昏迷不醒的原因。
她没有病,但却又不是健康的。
靳司南在病房里待了一个星期,除了必要的活动范畴,基本没怎么出过病房,即使慕瑾桓和南湾要换他去休息几个小时,他也礼貌的拒绝。
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有资格以及义务照顾纪晚夏。
第七天的早晨,慕瑾桓送南湾来医院上班的时候,照例上楼去了晚夏病房所在的楼层。
两个男人站在走廊的尽头。
手指间都夹着点燃的香烟,因为开着窗户,所以空气里烟草的味道没有那么重。
靳司南眼底的疲倦很浓,眼球里的红血丝像是好几个晚上都未曾合眼,下颚长出淡淡的青茬,剑眉星眸也不似平日里那般俊朗风流,那双挑花眼也不再勾着笑。
青白色的烟雾从他口鼻缓缓而出,淡淡的开口,“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回安城一趟吧。”
从纪晚夏回到青城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斩断了和顾邵之所有的联系,她的生活回归平淡,和他在一起的这几个月,温柔体贴,偶尔的俏皮能让他心跳都漏掉几拍,是一个很合格的‘女朋友’。
他能感觉到,她是想要接受他重新开始的。
但他也知道,她其实不开心。
有时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她看到相似的背影,会发很久的发呆。
如果他穿了和去年夏天给她颁奖那天同一个品牌的衬衣,她会自然的夸奖他的品味,但每次在他结完账转身的时候,就会发现她看着窗外失神的模样,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就在他眼前,却缥缈的如同一缕清风。
慕瑾桓没有说话,靳司南猛抽了两口烟后,唇角勾起一抹挫败的弧度,“能叫醒晚晚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了。”
‘他’指的是谁,彼此心里都清楚,不需要直接说明。
慕瑾桓夹在手指间的香烟只是点燃了,他并没有抽,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最后火光熄灭。
薄唇微抿,深邃的面部轮廓绷的极为隐晦。
约莫两三分钟后,黑眸深处涌动的暗流悉数褪去,抬手拍了拍及靳司南的肩,“辛苦你了。”
————
晚夏知道自己在梦里。
这个梦好长好长,从第一次遇到顾先生开始,到最后互相折磨结束。
没办法睁开眼睛,是因为被困在了那场婚礼上。
在婚礼现场,她有意识,却是透明的,只能看着花团锦簇下的那对男女交换戒指,宣誓,亲吻。
新娘明明是她,可却又不是她。
她像是一个局外人。
“晚晚……”
有人在叫她。
很真切,低沉的嗓音似乎就在耳边,她都能感觉到男人温热的呼吸拂在脸颊,痒痒的。
……是他吗?
慢慢撑开眼皮,她试了好几次,才有光亮进入双眼。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模糊混沌的视线一点点清晰。
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衣领口,喉结,坚毅的下颚,削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深邃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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