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嗤地笑出了声。
手臂用力,从后面把他抱紧了。
柔软的脸颊在他后背上蹭了蹭。
“真气狠了?”她温温软软地说,“让我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气的?哎,该不会是四月里从大将军府出来,街上拦我,想和我回东宫,我没让你去的那次吧。”
她的双手搭在他腰上,指尖坏心眼地在腰腹侧面磨蹭了几下,感觉腹肌明显的绷紧了。裴显抬手攥住她不省事的几根手指,不让她再磨蹭下去。
“裴中书好大的气性。我都不在京城里了,瞧瞧我身边,除了女官就是禁军,要不然就是崔侍读和二姊。我身边哪还有什么别人?我除了你还有谁。”
被她抱住的颀长身躯稍微侧转,狭长的凤眸转过来,视线往下,盯她此刻的表情。
姜鸾仰起脸,理直气壮地看他。
她原本就是个行事肆意松散的人,傍晚时顾虑着形象,刻意拾掇得一身庄重体面地接见官员。但二姊来了一趟,她又故态复萌。
姊妹俩笑闹了一场,头发都蓬松了,发尾松松地从肩头落下,睡足了一觉,疲倦消退了不少,帐子里有点热,她的脸色红扑扑的。
“我累。”姜鸾软软地说话,分不清是抱怨还是撒娇,“快累死了。还有人记挂着生气。”
裴显偏偏还要和她较真。“哪儿累?”
“大风里站了三个下午。头一天在河边,第二天在风口,第三天站在砂石地里。站的腰腿酸,风吹的肩颈疼,脚底下被石子咯得疼。”
姜鸾讲得详尽细致,自然有详尽细致的好处。
不多时,原本剑拔弩张站在帐子边的两个人换了个位置,她舒舒服服地回小榻里趴着,有人替她按揉周身穴道,舒缓疲惫的身体。
按准穴道几下捏揉,冲上头皮的酸麻里带着难以言语的舒爽,姜鸾把裹身的毡毯都踢了。
嘴里舒服地哼唧着,还不忘了问,“你真是瘦多了。这次赶路的速度不算很辛苦,该不会一路气得吃不下吧。”
宽厚有力的手掌在腰腿几处穴位准准地按压,裴显的回答惯常的平稳无波,“怎么会。”
“怎么不会。”姜鸾嘀咕着,“我觉得很会。”
后腰的手掌按揉了几下,收回去,换了个腿弯处的位置推拿,这个穴位刺激得整条腿的筋肉都酸酸涨涨的,姜鸾被捏揉得小腿一下子蜷起来。
在她的哼哼唧唧里,身后的声音继续沉稳地说,“瘦多了,殿下觉得不好看了?”
姜鸾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侧过身去打量他。
“好看的。”她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肯定地说,“瘦了更显锐气。横刀纵马,英武锐气的美男子。”
她等了片刻,又生出点疑惑,“夸你好看,为什么不看我呀。瞧你的脸色,倒像我在骂你似的。”
裴显的视线原本盯着旁边跳跃的灯火,闻言扫来一瞥,两人的视线乍然碰触了一下,他又转过目光,继续看着那点灯火看。
得了一句难得的‘美男子’的夸赞,他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唇边噙起常见的客气淡笑。
“殿下真的很会哄人。想不理人,直接不理了。过了几天,想起旧人了,回身过来说几句亲近好听的话,哄得人心软,就又一切如旧。殿下下次再不想理人之前,提前给个消息,臣直接不露面便是。”
“瞧你这话说的。”姜鸾叹了口气,拿起旁边的团扇摇了摇。
“我哪有不理你。你过来说话,我都是开开心心和你说话的。那天晚上你当街拦我,我哪句不回你了?我只是不想和你那么快又来个抵死缠绵。你不做人了,我可是个好端端的人,我吃不消——”
按揉穴位的动作倏然停下来。
裴显的目光原本盯着跳跃的灯火,瞬间转过来,落在面前单薄衣裳包裹的玲珑背影上。
“竟是为了这个缘由?”他正按着足心的涌泉穴位,动作顿了顿,“当真没想到。上次阿鸾不喜欢?”
姜鸾语塞了一下。是太刺激了,倒也不是不喜欢。
她咳了声,“不提了。别按足心,又痒又麻的好难受。继续按一按腿。我腿好疼。 ”
按摩穴位的手掌果然又往上,继续按摩腿弯和后腰。
但这回按着按着,就不太对了。
仿佛身上蹭起了火苗,一点点的极耐心地撩起火焰,起先并不起眼,只觉得经脉舒畅,等察觉到异样时,火苗已经遍布全身,按捺不住了。
驼毛毡毯散乱在小榻上,毯子里裹着的笔直的长腿交叠着抬起,纤细的脚踝伸出去,轻踢了一下小榻边坐着那人的膝盖。
按揉穴道的动作又顿了顿。
温热的手掌从后腰部位挪开,改而按住了不安分的小腿,把纤细笔直的小腿按在膝头,继续按揉着小腿的筋脉穴道。
“阿鸾是个好端端的人,我却不做人了?做人和不做人之间的界限,阿鸾是如何分的?”
姜鸾自己也说不清。
她的腿又被牢牢地按住了,收都收不回来。
趴着想了半天,最后气冲冲地反问了句,“上次那回你是人吗?”
裴显当然不会应答。
狭长的凤眸斜睨过来,视线在她衣衫单薄的肩头转了一圈,对上了姜鸾的视线,目光无声地纠缠,视线最后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分明一个字没说,幽深的眸光里却似乎带了小钩子。两个人分明没有任何的身体碰触,姜鸾却感觉被他目光注视的肩头,脖颈,唇瓣,仿佛处处点起了燃烧的小火苗。【没有身体碰触,只是目光对视】
他此刻的眼神是以往不常见的,姜鸾觉得有意思极了。【此处已修改】
“裴中书。”柔软莹润的唇瓣开合着吐出话语,粉色的唇角翘起,她最后问了句,【此处已修改】
“今晚要做人吗?”
————————
裴显身体力行地给出了回答。
【此处已删除】
姜鸾趴在窄小的软榻里,生了火盆的帐子里燥热,覆盖着身体的柔软毡毯再次被踢开了。
裴显从帐篷外接过手巾和一盆温水,放在小榻边的矮几上,温声哄她,“起来,沐浴了再睡下。”
姜鸾完全没理会。
她枕着手肘,侧着身子趴在瓷枕下面,乌发铺陈在瓷枕周围,保持趴着的姿势睡着了。
小榻边沿往下一沉,裴显撩袍坐在她身边,手指撩起一缕乌黑长发,一圈圈地卷在指尖。
她这几天实在累狠了,睡下去就不容易醒,对周围毫无反应,人沉沉地睡得香甜。
裴显倾身下去,把绕在指尖缠紧的一缕黑长发捋在她的耳廓后,极具侵占意味地一寸寸吻起她柔嫩的耳垂。
绸缎般的长发铺陈在窄小的床褥,有些铺到了边缘,还有些铺到了瓷枕上。
他把瓷枕上散开的发尾耐心地捞回来,视线从白瓷枕四周扫过,注意到一个不该出现在床榻上的东西,意外地嗯了声。
随即从瓷枕后方抽出了一截卷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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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姜鸾在一阵莫名的心慌里醒来。
睡到不知天日, 她半睁着朦胧的眼,眼前是帐子里跃动的灯火,醒来还是在夜里。
视野里出现熟悉的宽阔背影。
裴显背对着她, 坐在小榻边沿。似乎又出去沐浴过了,发尾还是湿的, 水滴浸湿了后背的衣料。
他浑不在意地侧坐着,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一份文书, 静谧的大帐里时不时地传来卷轴展开的细微摩擦声响。
“什么时辰了?”姜鸾睡意浓重地问。
裴显的声音还是寻常那般沉着, “深夜里。刚才报了三更二刻。阿鸾睡醒了?”
姜鸾是真的累, 听说天还没亮,又合拢了眼帘, “还能再睡一会儿。你别走,陪陪我。”
裴显手里的卷轴又展开些, 开始阅读新一段的随笔, 镇定地安抚她, “放心,今晚不走。”
“嗯。”姜鸾满意地睡下了。
半梦半醒间, 她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浑身一个激灵,直接翻身坐起,罩在肩头的毡毯滑落。
她拿身子遮挡着灯火, 遮盖出大片阴影, 手藏在身后,往瓷枕后面伸出摸索。
……没了。
在她前方,背对她坐着的人察觉了她的动作, 并未回头, 把手里的卷轴慢条斯理收拢起来, “阿鸾找什么?”
瓷枕后藏的卷轴没了,姜鸾越摸心越凉,疑心却升起,她坐直了身子,越过前方宽阔的肩头,目光往他手里拿着的卷轴那边瞄。
清漆榆木卷轴。
十份文书里有八个是清漆榆木卷轴。
她的动作带起了毡毯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被察觉。裴显把手里的卷轴文书抬了抬,露出了上头挂着一颗羊脂玉珠标签的红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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