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极为不屑地将指间的名花弃之在地,又故意采了一朵一模一样的,插在她的鬓间。
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起此事,廉明玉的小脸更是气得粉中透红,转着眼珠,捉住紫莲的衣袖哀求道:“就说我病得太重,昏迷不醒,让她回去。”
紫莲连忙拉开廉明玉的手,低声劝道:“小姐万万不可!秦家那位大小姐这些年来是怎么收拾京中贵女的,您可都看在眼里呢。”
说到这里,廉明玉清醒了几分,身子微微一颤。
嘲讽秦家靠皇太妃上位的段氏,背地说秦妗活像个哑巴的江氏,朝中争吵时推倒秦相的吴氏……
“紫、紫莲,”廉明玉原本还在激动的情绪像是被泼了冷水般平静下来,赶紧说道:“快拿粉扑子过来,给我掩掩气色。”
细白的铅粉厚厚一拍,廉明玉娇艳的小脸顿时比台上唱戏的还要苍白上几分。
为了演得更像,她还专程在屋内燃了艾草,煨了一罐苦味浓重的药汤。
“明玉,你怎么病得这样重?”
不稍时,秦妗便走进了房中,坐在榻边,颇为关切地问着话,伸手就要往廉明玉的额上探去。
廉明玉慌忙抓住对方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勉强笑道:“多谢妗儿来看我,已经好很多了。”
她唇边牵起一抹笑容,顿时使得细粉扑簌簌掉下了一些,看得秦妗黛眉一挑,淡笑不语。
巫清恰到好处地送上了食盒。
秦妗扭头拿过食盒,一边打开,一边语调轻快地说道:“想着你生病,这会定是还没有吃好。我给你带了些早膳,趁热吃罢。”
她端起一碗百合薏仁白粥,用调羹一搅,吹了吹,递到廉明玉嘴边,粲然一笑:“来,我喂你。”
廉明玉的表情十分精彩,就像是废后看见太监带人前来赐死似的。
她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我、我已经吃饱了。”
秦妗恍若未闻,又瞥了一眼食盒说道:“今晨起来,我亲手做了好些菜,你可都别嫌弃。”
食盒中热气腾腾,香气缓缓弥漫开来,把一屋子的药味都压了下去。
廉明玉还想拒绝,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
秦妗来得太早,她的确还没有用过早膳。
这下……再想解释也难了。
闻声,秦妗悠然一笑,坐在床头,手中还捧着粥碗,静静盯着她。
“我、我……”
望着那张艳丽脸庞,廉明玉又尴尬又害怕,词穷片刻,忽然悲从中来,索性破罐子破摔,躲在被窝里,捂脸哽咽道:“秦妗,这里又没有旁人,你就直说你要做什么罢!”
秦妗吹着粥,镇定自若,敛起黛眉,轻声说道:“做什么。”
“明玉,你怎么这样怕我?”
她将碗搁在一边,平静地看着捂脸抽泣的廉明玉,低低说道:“抬起头来。”
廉明玉神差鬼使地听了指令,透过指缝瞧着她。
她长得的确很美,像是带着冷刺的玫瑰,极富攻击性。
她的手段的确也很阴冷,家中权势滔天,又是独女。
无论怎么努力,真的很难与之较量。
廉明玉彻底泄了气,放下手,幽幽说道:“我怎么惹到你的?”
“你还在梦中罢?”秦妗似笑非笑:“坐起来吃点早膳就行,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你带来的这些东西里头,下了毒?”
“什么也没有。”秦妗在她眼前从容地喝下一口粥,示意道。
廉明玉怔怔看了她半晌,忽然开口说道:“我真的很讨厌你这样。”
“表面笑意盈盈,但你明明就看不上我们,反之,谁不小心惹到你,你就会十倍奉还,害得大家大气都不敢出。”
廉明玉像是憋了很久:“凭什么?你一个人不合群,立在一角,显得高高在上,倒把凑在一起玩闹的我们都衬成庸脂俗粉!”
秦妗无语:“慢着,当年不是你们在孤立我吗?”
怎么,一个人缘不好的小姑娘站在角落里发呆也是错了?
廉明玉到底是个被家中宠惯了的掌上明珠,年纪又小,不像秦妗这样早慧,心气十足,带着哭腔说道:“那,那还不是因为你这人实在小气!”
“我小气?”
廉明玉揩了泪珠子,脸上的粉被一道道泪痕冲刷而下,像只花猫:“纪将军家的小姐说你寒酸,我还为此与她们争吵过,哪知道,后来有次不小心踩到你的鞋子,你便直接把我绊倒在荷塘里去了!”
她顶着滑稽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你知不知道,那么多人瞧着,我全身都脏透了。”
“我心里真是恨死你了!”
秦妗愣住了。
她倒还从未晓得这些内幕,只道廉明玉身为其中一员,定是不安好心。
自己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谁想让人家记恨了这么多年。
她无奈地皱起眉头,只好执了绣白绢帕,为眼前的花猫擦了擦豆大的泪滴,轻声说道:“好了,不哭了。”
第33章 天真小孩
“谁要你这样假情假意的!”
廉明玉怔怔地看着为自己擦拭泪珠的秦妗, 突然觉得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故作嫌恶地撇开脸,连声催促她停手。
秦妗自然不是个傻姑娘, 向来不喜欢巴巴地赶着上前讨好他人。
她收回手绢, 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淡:“明玉, 你如此作态也十分小气。”
“来, 把粥喝了,我们之间这些事情往后再算。”
往后再算?
廉明玉抖了抖。
紫莲倒算个贴心的丫鬟, 见自家小姐气势上已然落下一大截, 连忙上前陪笑道:“小姐,你们说了这会子话,食盒里热气也淡了,吃了凉胃, 奴婢拿去温一温罢。”
廉明玉像是得了个救星,一把拽住秦妗的手,点头说道:“对对, 紫莲,你快拿去热热。”
她紧紧抱住秦妗的胳膊, 整个上半身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丝毫没有生病之人的觉悟。
秦妗看得好笑, 刚想说话, 却听见门口清脆一响。
原来是紫莲抱着食盒跨过门槛时,摔倒在了地上。
菜肴洒了一地。
“秦小姐, 奴婢知错了,请您责罚!”
浑身沾满油汁的紫莲慌忙从地上爬起,带着哭腔,不停磕着响头。
廉明玉暗中一喜, 面上却佯怒道:“你怎么笨手笨脚的!妗儿心善,肯定不会责怪你,但做错了事就该受着,下去讨罚罢!”
秦妗面无表情地看着主仆二人演戏。
没关系,乐观一点想,还剩下两天。
亲手做的菜被这样破坏掉,她当然心情不好,也懒得在这里逗留,便直接起身说道:“既然这么不巧,那我就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明日还来?”廉明玉瞳孔一震,下意识回嘴道。
秦妗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你整日在家养病,多寂寞,我自然要陪陪。”
也不等廉明玉想出理由回绝,秦妗转身就走。
当她路过脏污的门槛时,伏在地上的紫莲只感到一道冷淡尖锐的目光刺向了她,宛如被毒蛇盯上一般,让人后背发凉。
待秦妗和巫清离开,紫莲的衣襟已经被冷汗浸透。
她扑向床榻,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姐,我们行事须再谨慎一些。”
如若遭到秦妗报复,有十条小命都不够活的。
“小姐,要不然,明日你还是委屈委屈,和她好生说话罢。”
“小姐,小姐?”
廉明玉望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屋子,愣愣出神,直到被紫莲推了推才反应过来。
她迟疑片刻,环顾四周,最后悄声说道:“不知怎么地,今日的秦妗脾气可真好,似乎不会害我。”
这句话一出,她自己都懵了。
屋内还弥漫着一股食物的香气,几个婢子在门口认真清扫。
廉明玉皱眉思索片刻,忽然一拍大腿:“不对啊,难道秦妗敢公然在廉府给我下毒不成?”
可恶,之前她实在是过于慌乱害怕了,竟然连如此浅显的道理都没反应过来,还如此胆怂地哭闹了一场,真是丢脸。
“这是那个女人的试探,”廉明玉下定结论:“虽然不知道她想试探什么,但本小姐自然是不会示弱的。明日要来便来,看谁斗得过谁!”
紫莲不吭声了,默默看着忽然斗志高昂的小姐,陷入忧愁。
她家小姐,向来都是个只敢在背后虚张声势的孩子。
秦妗快步走在廊桥上,裙裾随风摆动,乌发垂腰,面色平静,并没有巫清想象中的那样生气。
廉府提倡节俭,整个院内只有寥寥几个下人的身影,且又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故而廊桥显得格外地空荡寂静。
行至廊桥尽头,即将拐弯走向外院之时,房角树后忽然探出一只好看如同琢玉般的手,将秦妗轻轻拉了过去。
秦妗眼眸一眯,刚要避开,却看清了那人的脸,立刻吩咐道:“巫清,你先出府,在马车那里等我。”
主子有命,巫清不敢多言,只好应声低头离开。
杨树高大参天,与房角之间的间隙并不多,卫岐辛就隐在其中,借着阴翳的叶影,将秦妗抵在树上挡着,悄声低语:“秦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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