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无法,先抱着小萝卜崽子替他挡风雪,毕竟是个小婴儿,实在太脆弱了。
“你就不怕伤了林春生吗?”
顾寒喝道,又被风雪迷了眼,后退时踩碎了一枚铃铛。他低头看去,见一地滚来的小铃铛都碎了,而后在他眼里快速成灰。
不可名状的恐惧扯住了顾寒的心,他猛地回头,林春生已经软的仿佛没有骨头,浑身上下被血水浸泡,长发浮起来,或有沾在脸上的。一开始痛苦致扭曲狰狞的五官归于平和。
她几次想张嘴,都被谢秋珩塞了满嘴的梅花。
“你为什么不要她说话!”顾寒怒问道。
他忽想到之前地宫里他喊的那声疏疏,彼时谢秋珩食指抵在了她的唇上。
他一直说附身的并非是疏疏,可这动作却又欲盖弥彰。
“她绝对会承认自己是疏疏,让你救她。”谢秋珩面无表情道,“若她的生是夺旁人的性命,你本可以不必知道。疏疏依旧是你心里那个仁心犹在的师姐。”
顾寒额角青筋微露,若非怀里有个小萝卜崽子,他定要抓着谢秋珩的衣领。
“你告诉我,我或许不会救她,因为我是个大夫呀。可你为什么瞒着我?”顾寒笑的咳嗽起来,眼眶微红,“你一路都说她不是,直到她将这堵墙破开来。谢秋珩,你说的可真是好听!到头不也是为了自己吗?我顾寒扪心自问不欠你什么,你须如此吗?”
他将要被愤怒冲昏头脑,似笑非笑道:“我难不成会为了我爱的人将另一个无辜之人牺牲吗?她已是死人,凤凰城的地宫里都是死人,我比谁都清楚!”
他怀里的小萝卜崽子哭了,顾寒把他抱着摇了摇。
“我看见了。”顾寒站不稳跪在了地上,衣摆下是化成灰的铃铛,声音极悲,“我只是不知道她都怀孕了。”
谢秋珩的道袍上染了血,红唇轻抿,这后续当中的故事他不知道。
因为疏疏确实死了,神思里无从窥探的到顾寒。
外头风雪虽大,但在看不见的地方淮川悄悄做了个结界以抵挡,暗处看着那个小萝卜崽子,察觉到谢秋珩濒临失控的情绪,他不由瑟缩着躲到了他的身子里去。
甬道里安静了会,只闻风声。
许久后谢秋珩黑眸微沉,言辞轻缓道:
“只准她来算计我,不准我来算计她吗?”
顾大夫讶然,血水涌动,林春生忽动了动,瘦白的手抓到了谢秋珩的广袖。
她眼中仍是浑浊的。
作者有话要说: he哟。
第63章
“师姐?”
“他叫行露。”
……
小萝卜崽子哭的要死要活,顾寒只得哄着摇着,最后把他抱在怀里嘴唇嗫嚅着也不知说什么好。
林春生脱掉了湿掉的外衣,面色苍白如纸,与他的眼神相触,人不由自主地感伤起来。那一缕长发贴着面,血腥味飘到鼻端令人异常想作呕。
谢秋珩默不作声替她擦拭眼睛。
林春生:“节哀顺变。”
回应她的是顾寒的苦笑。
凤凰城天色已明,三个人从地宫出来,转去神武大道。而那一行人站在疏疏店门口,店主便伸长了脖子看,一把年纪了扶着椅背精神奕奕。
顾寒抱着小娃娃走在前面,神色淡淡的,走路若非林春生拉了一把,定然抱着娃要摔个底朝天。
“醒醒了。”林春生披着便宜徒弟的衣裳,说一句话喘一口白气。
顾寒最后站定在客栈的门口,慢慢的嘴角一翘,将这群人好好看了一遍。
他想到了初入此地,师姐带着他留宿一夜。在外流浪久了,头一回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裳。墙上雨痕一条一条的,油灯还冒着烟。堂厅里一人拉着二胡,整夜的唱,唱的人头疼睡不着。师姐算是个哑巴,而他几次出门建议无果,垂头丧气端了一小碟瓜子回去。
那唱的好像是……
他忘了。
三日散把边边角角无关紧要的藏得深深的,说好说坏,似乎都无从定论,他想叹口气,回首望去一路走得略显疲倦。
“你们好呀。”顾寒打了个招呼,他把小萝卜崽子抱在怀里,先前在神武大街扯了个小襁褓包住他,他哭累了就窝着头睡着了。
这是他儿子,顾行露。
“顾寒?”店主擦了擦眼镜,看到确实是他便招招手,那一些人里出了个壮大汉。
“小少爷出来了。”他摸出钱塞过去,兴奋道,“城主也出来了吗?”
他说着看向林春生。
林春生弱的一阵风都能吹跑,穿着厚实的披风一个字也不想说了。她既然活着,疏疏自然不会出来。
他见没人答话,笑容一僵。
“成了,你们是等着我来的吗?”顾寒抽了一张宝钞出来,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去替我买一壶酒罢。”
所有人皆默然起来,话说不出口仿佛就被风吹去。
不多时酒摆在桌子上。
“你们等我多久了?”顾寒问。
夜里面他们完全是故意的,引着他去那儿,一切皆如所料,只是谢秋珩是个变数。
“你进来我们就跟着。”壮汉道,另一个瘦高个的与他对视一眼,继续道,“顾大夫八年前离开这里没有回来,咱们一直等着。城主她的孩子还在地宫里,那么小。城主死前嘱咐过咱们,日后若是有机会,那便救他出来重见天日,若无机会,待下一届城主身死他便也会死去。这样顾大夫与他也是有缘无分了。”
林春生头歪在了便宜徒弟的肩膀上,忽觉得又是一部狗血爱情。
“她在入地宫前,不是小产了吗?”顾寒淡淡笑道,眼里死寂。
“知道你看着,骗你的。”
顾寒只觉得有刀子扎进了心脏,血怎么也止不住,手里的酒泼了。
“她是不是一直等着我?”
瘦高个的点头,而后立马摇头:“她要等着你肯定让咱们找你去了。”
“城主心善,晓得你服了三日散,总觉得你与他缘分没了,不敢说这些。老城主死前知道了逼着她去死,她偷偷的把孩子保下来。地宫里面身体都成了养分。这回三个人进去,有个姑娘在,原以为城主会回来的。”
一面抱着期望,一面又做着另一重打算。
疏疏旧日的仆从皆在叹惋。
独林春生一脸懵逼,难不成要她死这帮人就开心了?她脸色黑了黑,抓着他的袖子把喉咙里的话吞下去,现下当真是弱的不能看顾寒重新倒了碗酒,长眉微敛:“节哀顺变。”
年少的时候他没什么本事,看着她死了自己叫谷主赶出去。年长一点回来,差点又害死旁人,归根究底,他就是没本事,喜欢的人护不了,逃避度日。
顾寒站起身,对着这帮人跪了三跪,说道:“诸位辛苦,往后不必再等着我了。师姐已故,我的孩子我自会好好抚育,多谢诸位引路,一别八年,总算得知真相,诸位对我师姐忠心耿耿,于我亦有恩情,再次叩首以示感谢。”
一群人呆了,还是店主赶紧扶他,口里道:“这算什么?谈不上谈不上。”
“诶,什么谈不上,我这些年混账,叫你们守在这里八年。”
她也等了八年。
“事情过去了,顾大夫你说什么也没用,咱们生长在这儿,你不同的。”
……
凤凰城的相知谷里空空荡荡,这里好像知道他要回来,于是就留个谷主跟他叙旧。谷主态度一如既往恶劣。顾寒跟他请教了小儿科,临走时顺带着弄走一波育儿医书。惹得他破口大骂。
重重事情堆积,顾寒气不过,一把火烧了里面的花海,结果被山上的猴撵的跑不及,赔了一百两。
此皆后话了。
如今雪霁天晴。
顾寒牵着狗抱着娃出凤凰城,情绪十分低落,林春生坐在驴背上整个人元气大伤。两个男人之间并无话可谈,一者悲伤后悔,一者满身戾气。
回首瞧那高高的城楼,林春生眯起眼睛,觉得凤凰城的城墙可真高,守卫的兵士成了一个个黑点。
……
宋怀秋在城楼上微微抬起扇面遮住光,看向远方道路的尽头,指着那道:“那里便是出了凤凰城的地界了罢。”
凤凰城城主摇摇头:“等看不见他们人了那便不是。”
“我记得那儿是有界碑的。”
“我们不看界碑,若是高兴了往前移个三尺也成。”
“那可真是……胆大妄为。”宋怀秋笑道。
“也只敢在你面前胆大妄为。”城主扶着墙,看惯了上面的风景,吹着冷风有些受不了便提着裙子下去了。
宋怀秋瞧着她的背影,想起了什么,笑着哼了一声,丢掉了手上的梅枝。
到小县城是傍晚,顾大夫烧了一锅热水给小萝卜崽子洗澡。
谢秋珩在房里书写着什么,一脸凝重,淮川从他身后冒出来,坐在桌沿上指指点点,以至于谢秋珩冷眼看他,道:“你想通了你写。”
“啧。对着我生气做什么?谢道长这样温柔的人不该如此才对。”淮川笑吟吟道。
“今儿被算计,虽出了城,却仍不安。”谢秋珩淡淡道。
“你向来聪慧,被算计了定要算回去。可在那地宫里,我却总觉得是人故意安排上的。顾寒是个好人,只是不知日后如何了。”淮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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