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醉卧花丛十八载,纨绔之名遍传江安十三城,却在满城覆灭之时,忽然执剑抗敌,成了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谢小阎王。
看着是少年公子风流散漫的模样,动起手杀人不眨眼,偏生又城府高深。
别人看的永远都是他想让人看到的那层表象,真正的他,浮在层层迷雾之后,难以窥探。
这个人,是他的长兄。
含笑揽下所有罪名,说要给他搭登天梯的人。
谢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若非必要,我希望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知道。”
谢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绯色官袍。
到底,还是他不够强大,所以才要一个人扛起那么责任。
“不对。”三公子把各大时间都连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少了什么,他拽住了谢珩的手,“既然高元禄是冲着你才对谢家下手的,为何此前十八年他毫无此意?”
谢珩眸色微沉,“你是说?”
“有人故意把消息透露给他。”谢玹想了许久,肯定道:“从凌兰到高元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牵线布网,欲将你先除之而后快。”
“你觉得那人是谁?”谢珩负手而立,眸色如星,满眼都是“我家三公子果然聪明”。
谢玹沉思片刻。
从大金攻打大晏开始说起,不论两方成败,西楚和南华、北漠都可从中获利,若两败俱伤,更是他们想要看到的,这三个地方的嫌疑最大。
二十年前,衡族将才叱咤风云,衡国公在时,无人敢犯晏国,万里江山锦绣繁华,百姓安居乐业,每日愁的睡不着的是周围列国。
自从赵毅登上龙座,为了稳住地位把一众能臣杀得七七八八,连个挑大梁的都没有,旁边那些被欺压久了的国家却是日渐鼎盛,一翻身就把大晏踩在了脚底下。
大晏积弱已久,无领兵之将,无可用之人,各国铁骑虎视眈眈,他们都在等大晏腐朽到难以翻身的那一天再给致命一击。谋士们亦是每日都在琢磨怎么不费一兵一卒,瓜分晏国这块肥肉,拿下更大的领土。
大抵是当年衡族声名太盛,二十年过去,竟还有人忌惮着“衡国公府后人”,费尽心机也要除去。
而谢珩亦不负那些人的忌惮,他果真一战成名,成了大晏的顶梁柱,也成了那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明知帝京城市龙潭虎穴,还是义无反顾的闯了进去。
天色渐亮,朝霞遍布上空,绵延千万里,绮丽炫目。
谢玹脸色渐渐恢复成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你在明处,根本不知道暗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
天地浩大,偏有人划地为盘。
而他们,都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了这局中的棋子。
“”谢珩仰头望天,侧脸被朝霞镀上了一层暖色,他微微勾着唇,透着一股子看透世间喧嚣的凉薄风流。
他笑道:“此次回京,你出手务必要快准狠,参我的折子写的越惊心动魄越好。若是我逃不过这一劫,日后谢家还能靠你支应门庭,祖母和小六小七也不至于被连累,日后还得三公子受累。”
“你别妄想!”谢玹嗓音冷如冰霜,眼睛却有些发红。
“我莫不是眼花了。”谢珩伸手摩挲着三公子的眼角,笑道:“我们三公子的眼睛怎么红了?”
谢玹拍掉他的手,仰头问道:“那阿酒呢?你把阿酒置于何处?”
谢珩转身,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眼渐渐的温和了几分。
他低声道:“阿酒不想看见我。”
谢玹想开口,一时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温酒心有道过不去的坎,小阎王低眉折腰也全然无用。
回不去从前,就是回不去。
“等她醒了,我便送她送八方城。”谢珩笑了笑,有些自嘲道:“如今想想,若她真的不喜欢我,那也是好的。若是我不在了,她也不必多难过。”
“长兄。”谢玹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千言万语卡在喉间,想说却说不出来。
“我骗你玩呢。”谢珩却在这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公子,你还是不够面瘫啊,这要是到了那些老狐狸面前装的不够像,忍不住对那些想害我的人气得喷火,那可是随时都会祸及性命。你学学为兄……”
谢玹咬牙,顺手把官袍抛给了几步开外的青衣卫,他面无表情的开始卷袖子。
谢珩微微挑眉,一跃而起就上了树,少年红衣飞扬,足尖踩在枝头上,身后是漫天朝霞。
他负手,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玹,满身的料峭风流,眸里也带着笑,“你若是不愿意同为兄,青衣卫里头有个从小学唱戏的,你趁着在云州这几天,同他讨教讨教,嗯?”
谢玹一张俊脸黑若锅底,恨声道:“谢珩,你下来!”
谢珩满意的点点头,“你记住现在恨我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日后你在议政殿上给我摆这样的脸色就差不多了。”
几步开外的青衣卫们纷纷捂住眼睛,可又怕三公子被气晕过去,要时不时看一眼。
谢玹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谢珩一跃而下,轻轻抚着三公子的背部,给他缓气,“方才,我好像忘了同你说一件事。”
谢玹闭着眼,调整气息,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什么?”
“似乎还挺关键。”谢珩缓缓道:“衡国公后人,另有其人。”
九死一生,亦有生门。
那些人千算万算,到底是棋差一招。
谢玹猛地睁开眼,“你说什么?”
三公子这一天大起大落的,眼里的湿意还未退去。
十八岁的俊秀少年,眸色如墨,清清亮亮的倒映着谢珩的模样。
“三公子,别慌。方才只是最坏的打算,万一,我们谢家祖上烧了几辈子高香,冒紫烟也说不准。”谢珩笑道:“只要为兄还在一日,天塌下来,我也给你撑着。”
他在笑,谢玹却觉得心脏在刀尖上滚。
哭。是不能哭的。
三公子咬着牙,“谢珩,闭嘴。”
他这样的风轻云淡,可身在局中,几人能全身而退?
那些人在国难之前没有半点用处,算计起自己人来确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谢珩一腔气血倒涌,四肢发凉。
“以后还要仰仗三公子顾念兄弟之情,早知道我当初应该对你再好一点。”谢珩笑着伸出双臂,拥了拥清清冷冷的少年,在他耳边低声道:“阿玹啊,若到万不得已之时,务必先保自己。”
谢玹袖下的手紧握成拳,身体也变得僵硬,一字一句道:“我自会如此,不用你教!”
“哈哈哈,那就好。”谢珩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徐徐道:“欲攘外者,必先安内。大晏这些年满朝皆是尸位素餐之人,也该清一清了。”
谢玹拢袖,“你说衡国公后人另有其人,到底是谁?”
三公子一心沉浸在如何增大赢面上,思来想去,便想到了这人。
“你这个人,你认识。”谢珩往对面廊下看了一眼。
三公子忙了一夜不睡,叶知秋在廊下踱步了一夜没合眼,面上全是焦急之色,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谢玹看着那人,眸色微沉。
“她便是其中关键。”谢珩在耳边轻声道:“三公子,你得好好想个法子,让她留下来。”
第296章 温掌柜救我
淡金色的阳关穿透云层,落在苍茫大地上,屋檐廊下照的通亮。
叶知秋在廊下来回走了无数次,边上的青衣卫都被她绕的两眼昏花,纷纷翻身上了屋檐,避开了她。
叶知秋是真的想不明白,这好好的压寨小相公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钦差大人。
这一桩还不算最离奇的。
毕竟人家谢三公子是要成大事的人,能屈能伸。
可那每日缠着温姑娘不放的小白脸怎么就成了她的小主上。
换句话说。
她在石宁山等了二十年,原应该是英雄盖世的小主上,怎么就成了温掌柜的小白脸。
叶知秋之前不晓得,还唾弃了他那么久。
她为此愁的坐立不安,要怎么做?才能让小主上忘记她前几日的造次?
不然,以后的日子就难捱了。
她这般想着,走到墙角的又转过身来继续踱步,没走几步,险些撞上人。
“大早上的,你站这里做……”叶知秋一抬头,就看见一身绯色官袍的谢玹。
他好像也一夜没睡,眼下泛着淡淡的青色,衣衫却十分齐整,同他穿粗布衣裳装落魄书生的时候,一样的面无表情。
这一点,倒是没什么不同。
“三弦?”叶知秋愣了一下,随即回过来神来,差点咬到舌头:“不对,应该叫谢、谢大人……”
谢玹眸色稍暗,语气淡淡道:“在下姓谢,单名一个玹,家中排行第三。”
“啊……哦,还真同三字有关啊,难怪他们都喊你三公子,两个字里头还有一个字是真的,这倒也不能算欺瞒了。”叶知秋自言自语一般叨叨。
昨夜谢玹换上官袍,走到众人中央的那一刻,她已然明白了许多事。
想着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她的压寨小相公三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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