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不休如同一场酷刑,已将她折磨得形销骨立,再不复之前的美貌端庄。
母亲秦氏一脸哀求地望着她,再一次把手里的羹匙递过来,哄孩子一样求着她:“女儿,你就再吃一口吧!”
肖卿卿是个孝女,不忍心让母亲失望,忍着不适把羹汤咽了下去。
味同嚼蜡。
如果不是她每一餐都拼命吃下去一些东西,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夫人,小姐,谭家三姑娘来了,可要见吗?”
“难得她有心,这么冷的天还过来,”肖卿卿道:“就让她进来吧!”
肖卿卿得病之初,她还会挣扎着见见来探病的人,但随着自己病情越来越重,基本上已经不见外客了。
如今让谭蕊进来,可见对她极为看重。
谭蕊进来后,先是在外间站住脚,说道:“我身上凉,先不到四姑娘跟前去,等暖过来再进去吧。”
她是如此体贴知礼,肖卿卿母女在里头听了忍不住点点头。
谭蕊和肖家的往来比较频繁,只因她二姐谭莹在的时候和肖卿卿是最要好的闺中密友。
两个人无话不谈,简直比亲姐妹还要亲。
谭蕊因此也偶尔随着谭莹来肖家,后来谭莹自尽,肖卿卿大为伤悼,闭门谢客长达一月。
那时候谭蕊频频来劝慰她,因此成了肖府的常客。
肖卿卿一来念在她是谭莹的妹妹,谭莹在世的时候对她很是疼爱。
二来谭蕊也的确很细心伶俐,因此虽然不能成为知己,却也不反感她。
自己生病的这半年,谭蕊时常来探望,肖卿卿只要能见就会见见她。
过了片刻,谭蕊暖和过来,方才进了里间。
先给秦氏请了安,赶到床边看着肖卿卿道:“姐姐,我才几天没见你,怎么又瘦了。”
肖卿卿细细叹息道:“我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你常来看看我也好,总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她这么一说,一旁的秦氏心痛如割,含着泪训斥道:“小小的年纪说什么死呀活呀的,那些御医都说了,只要过了冬至就没事儿了。”
谭蕊也忙说:“肖姐姐,你不过是病人心焦,依我看不会有什么事的。”
“何必安慰我,”肖卿卿失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与其这么备受折磨,倒不如死了痛快。”
秦氏越发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急忙用帕子擦了。
她的这几个女儿中,属肖卿卿最聪慧最懂事,如今她这样子,自己也知道多半是不大好,可心里却怎么也不想承认。
“其实我心中一直疑惑,你二姐莹莹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寻的短见,若真是死后有知,我一定要问问她。”肖卿卿幽幽说道。
她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全无半点美貌可言,只有一双眼睛变得更大更黑,像深林中的古井,静寂幽暗又透着寒意。
谭蕊遏制不住地打了个冷战,忙笑着遮掩:“姐姐别开这种玩笑,阴阳殊途,你待要问也得百年之后。你是大贵之人,绝不会有事的。”
秦氏被谭蕊的话宽慰了不少,忍不住夸她:“好孩子,你说的对。以后你要时常来,多和卿卿说说话。”
“伯母,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想法,只是怕冒昧总也不敢说。”谭蕊面色为难地搓揉着衣带,欲言又止。
“你说,”秦氏急忙道:“放心,不过你说什么都不会传出去的。”
“我是想着卿卿姐的病一直不好,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谭蕊粉面含忧,看上去真的很为肖卿卿担忧:“所以有些话,不该说也要说了。
我也知道前些日子肖太傅把尊府的车姨娘赶出了府,怪她不该谈论怪力乱神。
可我想着,什么也没有卿卿姐的命重要。”
她这么说,秦氏不但不责怪,反而更加信任她。
若不是她真的关心肖卿卿,又怎么会冒险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的儿,不瞒你说,我也曾经这么想过,但老爷执意不许,我也是没有办法呀。”秦氏已然不把谭蕊当外人了:“你知道的,他最恨那些术士巫觋。”
谭蕊抿嘴一笑,眸光如暗夜流萤,明灭荧惑:“我向您保举一人,只要她肯来,太傅也不会反对。”
“谁?”秦氏赶紧问。
“智勇公府的五姑娘,”谭蕊道:“闺名唤作宜宁。”
“她?”肖卿卿不禁疑惑:“怎么从来不曾听说她会作法捉妖?”
“她不会法术,”谭蕊掩口而笑:“我之所以提到她,是因为她胆气足,敢打猛虎杀恶犬,还曾经在火海中救出过燕家的九姑娘。
我私自想着,这样的人,身上的煞气一定很重,不都说神鬼怕恶人?
姐姐千金之躯,当然不能让那些三教九流之辈到跟前来。
可卫宜宁好歹算是公府小姐,只说前来探病,留她在府上住个几天,有她在身边陪着,说不定姐姐的病就能好了呢。”
秦氏沉吟,自己女儿如今已经病成这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谁也断不定她究竟是真病还是中邪,但身为母亲,只要有一份希望也要全力去试。
毕竟现在肖卿卿已经到了药石罔效的地步,
谭蕊说的很有道理,卫宜宁出身也算高贵,且同样是未出阁的姑娘,让她进府来,不会有任何不妥。
若真是她身上的煞气能够驱赶邪祟,那当然是最好的。
退一步讲,就算没起什么作用,也不过是再好好的把她送出府去,对谁都没有损失。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去一趟智勇公府,”秦氏道:“亲自把那位五姑娘请来。”
画堂归
画堂归
第二百章 戏精
谭蕊见秦氏如此,柔媚的眉眼携了几分深意,低声说道“伯母,其实我同那卫家五小姐也只一面之缘,远谈不上熟悉。
只是想到姐姐的情形实在耽搁不得,况且京城再找不出像她那么英武果敢的女子来,所以才……”
“好孩子你放心,我到了卫家绝不会说是你提出来的,”秦氏道“知道你是怕人误会。”
肖卿卿如今的情形只怕凶多吉少,平常人躲还来不及,哪有人会主动往跟前凑?
连医家尚有“不治将死”的训条,明明是无药可医之症,治与不治的结果相同,可很多人却会认为是医者无能才将病人治死。
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人人敬而远之。
秦氏也料到,自己去智勇公府求人,对方一定不愿意。
包氏一向精明,不可能不清楚这里的利害关系。
自己的女儿病成这样,岂是说好就能好的?
九成九是没指望了,剩下的那一分希望只能叫奇迹。
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愿意掺合进来。
谭蕊不避嫌举荐了卫宜宁,一旦叫卫家人知道了,难免会怪她多事。
秦氏能理解她的顾虑,因此为了能够让她放心,便一再保证道“我家不是那仗势欺人的,更不能忘恩负义,我只诚心去请,她来了我们自然感激,她不来也绝无怨言。”
“如此侄女就放心了,”谭蕊嫣然浅笑“其实我也是从心里着实钦佩这位五姑娘,若她真的能来,我少不得也要来见见她的。”
“如此更好,”秦氏喜道“多两个人陪着卿卿说话,她只怕好得更快些。”
女儿自从病重,就几乎不见外客了,肖家人已经把能解劝的话反复说了无数遍,早已词穷。
若是有年纪相当的女孩子和她在一处说说笑笑,说不定能消除一些烦虑,总归是好事。
谭蕊见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说道“我来了也有好一会儿了,虽然舍不得姐姐,可不能让你太劳累了。
姐姐你好生休养,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肖卿卿和秦氏自然挽留,叫她吃了中饭再回去。
谭蕊道“我母亲这几日不思饮食,必须得我百般的劝慰哀求,才肯多吃一些。
因此只能辜负姐姐和伯母的好意了。”
她这么说肖家自然不好多留她,秦氏感叹道“真是个孝顺孩子,有你在,你母亲少了多少烦难啊!”
谭蕊出了肖府,上了自家的马车。
之前谦卑柔顺的神情换做了得意踌躇,她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肖家把卫宜宁请来。
肖卿卿注定命不久矣,她身上脸上的肉都瘦干了,这分明是血脉精气将要耗尽的表现。
更何况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这不是绝病是什么?
将死的肖卿卿已然成了烫手山芋,日渐绝望的肖府便是一个大火坑。
她一心想要治卫宜宁于死地,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
只要卫宜宁进了肖家,不管她做了什么,抑或是什么都不做,都会和肖卿卿的死扯上关系。
届时自己再从中推一把,不愁卫宜宁不成众矢之的。
害死准太子妃可不是一般的罪过,别说肖家不能饶她,皇上为了给肖家一个交待也决不能让她活着。
就算不要她的命,也绝不会让她继续留在京城做公府小姐了。
如此一来,她就再也威胁不到自己了。
至于自己之所以推荐卫宜宁,完全是一心为了肖卿卿,况且自己已经表明了和卫宜宁不熟,到时出了事也怪不到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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