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我不会撒谎,若是她盘问起来我虽然不会说出来,可以我母亲的智慧,就算猜只怕也能猜个不离十。”
卫宜宁也跟着起身,知她说的都是实话,又顺口问了一句“王妃去哪里了?”
燕婷贞对她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我母亲是去肖太傅家探病了,她家的四小姐病了。”
卫宜宁知道肖太傅家的四小姐名叫肖卿卿,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也听人说是位有才有貌的千金,在昭邑的一众名媛中你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
这位肖四小姐染病似乎有些日子了,前几天包氏也曾去探病。
当然,这些去探病的人是见不到肖小姐的,一切自有她母亲肖夫人应酬。
“如今天气寒冷,稍不注意就有可能病了,”卫宜宁边起身送燕婷贞边说“你自己可要多保重,别冻着了。”
“肖小姐染的不是风寒,听我母亲的意思,得的似乎不是寻常的病症,”燕婷贞不喜欢议论人,但她和卫宜宁是极要好的朋友,所以无话不说“连宫里的太医都去诊断了个遍,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听上去还真是挺蹊跷,”卫宜宁道“整个太医院都没有办法吗?”
“我听母亲说,肖小姐只是一个劲儿的害怕,又说不出到底是怕什么。”燕婷贞无奈的摇头“她原本是个极端庄稳重的人,自打生病这几个月,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她总是觉得害怕,”卫宜宁道“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嘘——”燕婷贞下意识的捂住了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有什么,”卫宜宁不以为然“鬼怪之说虽然飘渺,但咱们各家谁没请过法师神婆?譬如惊吓梦魇、小儿夜啼,也不过是念诵念诵,做做法事就完了。不都说病急乱投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别人家如此自然无所谓,但那可是肖太傅家,”燕婷贞道“他是当代的大儒,最忌谈论怪力乱神,还说千古之下只孔夫子一人为尊,其他的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又说天下本无鬼神,不过都是人心叵测。
他既是帝师,又最重清名,让他信邪,只怕比杀了他还难。
上个月他家的一位老姨娘多了句嘴,说四姑娘顶好看看巫觋,反正看不好也看不坏。
结果被肖太傅听说了,当即把她赶到三百里外的庄子上去,言明老死不相往来。
这还是他家夫人求情才留下来的,否则依照他的本意,只怕要发卖了呢!”
“居然这么严厉,”卫宜宁也咋舌“这位老姨娘应该也没坏心,毕竟医生束手无策的病,都难免再求助于巫术,自古巫医不分家嘛!
不管怎么说,身体性命是第一位的,只要能治好病,又何必太拘泥于形式呢。”
可见这个肖太傅一定是个极其严苛不近人情的老学究,女儿病得怪异,连太医也治不了,他却依旧坚持自己的教条。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谁敢当面辩驳他呢?”燕婷贞叹息“肖家的闺门是出了名的严谨,尤其这位四姑娘,非比寻常。你何曾在宴饮之处看过他家四姑娘?”
卫宜宁还真没见过。
“没人跟你提起过吧,这肖四姑娘是太后钦定的太子妃人选,”燕婷贞的声音已经低的不能再低“所以肖太傅更不可能让那些下九流进到他家去,也绝不承认自家女儿中了邪。”
卫宜宁顿时了然,原来肖太傅此举亦有无奈的成分在里头。
他的女儿是准太子妃,那就是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如果被认定中了邪,岂不是表明她命格不够贵重,不配做太子妃?
想来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觊觎太子妃的位子,巴不得肖卿卿出丑丢人。
更有甚者,甚至巴不得她死。
肖太傅不承认自己的女儿中邪,就是不想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
毕竟这门亲事还没有定准,退一步讲,就算是已经定下来了,也有可能悔婚。
毕竟皇家的尊严威仪,比普通人的性命还要贵重。
卫宜宁将燕婷贞直送出门去,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道别的话,看着燕婷贞上了车,目送她的马车远去了,这才转身回来。
刚转过垂花门,就见卫宜容在甬路上飞跑。
这孩子不知从哪里得了一个旧风筝,只剩几尺线,被她拽在手里玩儿。
卫长安衣着鲜亮的要出门,卫宜容正玩得高兴,不小心撞到了他。
卫长安想都不想,直接甩了这孩子一个嘴巴。
嘴里还不干净地骂道“坏家败地的野丫头!眼睛瞎了吗?!”
卫宜容被打的栽倒在地下,哇哇大哭。
跟着她的丫鬟赶紧跪下来请罪,说自己没看好七小姐。
“滚滚滚!还不快离了我眼前,”卫长安的白脸上永远带着三分不耐烦“一个个讨债鬼一样,真不知上辈子欠了你们什么。”
。
第一百九十七章 讨教
卫长安今天穿的是簇新的衣衫,被卫宜容撞上来,下摆弄脏了一些,心情顿时不好,难听的话也就随意骂了出来。
他这话并不是只冲卫宜容一个人说的,卫宜宁听得出来,他把自己也包括进去了。
在卫长安的眼里,除了包氏所出的三个子女,其他人在这府里都属于寄人篱下,根本算不得主子小姐。
尤其是她和卫宜容。
卫长安和他父亲卫宗镛一样草包,但也长了一样的富贵心和势利眼睛。
有权有势的人,恨不能刻个牌位供进祖先堂。而对于不能带给自己好处的人,恨不得一脚踹进泥里去。
翻脸比翻书还快,忘恩和结仇也只是转眼间的事。
卫长安破口大骂,只因为不到三岁的卫宜容撞了他一下,便丝毫不顾她和自己好歹是同父的兄妹,且只是个年幼的孩子。
“少在那号丧了,还不快点给我爬起来。”卫长安嘴上还在喝叱卫宜容,眼睛却看向卫宜宁,想看看她吃味了没有。
卫宜宁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过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卫宜容。
这么小的孩子,挨了那么重的一巴掌,整个左脸都肿了起来,嘴角也破了。
满脸的鼻涕眼泪,头发也散了。
卫宜宁就觉得胸腔里腾起一股怒火,就像在老凌河的时候,看到牧民家里养的小羊被狼咬伤后的心情。
祸不及幼子,更何况本是同根生。
“装什么好人,”卫长安冷嗤:“你真以为自己是菩萨心肠?叫人恶心。”
卫宜宁轻轻的给卫宜容擦去脸上的灰土和眼泪,对卫长安的话置若罔闻。
自从自己从雨茗茶楼逃出来以后,卫长安就总是这样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不是指桑骂槐就是含沙射影,卫宜宁一直都不理他。
知道他想让自己成为封二的玩物,从而巴结那两兄弟,好让他们带着自己吃喝玩乐。
自己没如他所愿,故而处处针对自己。
不过他实在蠢的可以,居然以为几句恶毒的话就能把自己怎么样。
卫长安见卫宜宁根本不理自己,也顾不得去外面了,站住了脚摆出一副长兄的架势来教训卫宜宁:“你在我们家里白吃白住,你好意思吗?封二公子看得起你,你好好伺候不就完了么,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得给你个姨娘做。”
在卫长安看来,卫宜宁有些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不过是个弃女,能坐上公府姨娘的位子也就是不错的出路了,还偏偏不识抬举。
卫宜宁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剔透无瑕的眸子里簇拥着火苗,如同佛前燃着的琉璃灯盏。
“你,你瞪着我做什么?!没大没小,”卫长安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和卫宜宁的目光对上,他就莫名其妙地心虚:“乡下来的野人就是蛮横,嫁不出去的赔钱货。”
此时看护卫宜容的丫头已经悄悄领着七小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大少爷她惹不起,干脆让五姑娘留下做替罪羊好了。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以后还能有什么好出路,”卫长安冷笑一声道:“说不定再过几年你连姨娘都做不成,也不瞧瞧自己有几分姿色。”
卫长安从来也没觉得卫宜宁好看,他喜欢身材高挑体态妖娆的女子,顶好再配上一张娇滴滴的脸和勾魂的媚嗓儿。
就像封家兄弟引荐给自己的念奴,那才叫美人呢。
又或者是韦家的那几个女孩。
卫宜宁充其量是中等姿色,且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女。
怎么看也是前程堪忧。
要是换成自己,早就乖乖投入封二公子怀抱了,一个劲儿的假正经,难道是妄想做正室吗不成?
“大哥哥,你怎么不在书房里读书?”卫宜宁的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繁花似的笑意,眼中的怒气顷刻间流云四散,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明年春闱不下场一试吗?”
“啊?”卫长安被她问的一愣,卫宜宁的话转得未免太快,让他措手不及。
他原本正数落得起兴,觉得卫宜宁要么哭要么怒,怎么着也不可能继续装聋作哑了吧。
谁想居然还是这样!
这边厢卫宜宁笑靥如花,问得真心实意:“想必大哥哥六经的要义已经都融会贯通了吧?不知我可能请教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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