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国公家的七个葫芦娃,生下来就被耳提面命要保护小妹,又出身将门,除了喜欢读书的厉以书走了文官路子武功平平外,其余都一身的彪肉,一字排开不用纹身也像路霸。
葫芦娃们虽然一身横肉,但鼎国公家教还不错,并不爱惹事,但这个准则在他们小妹身上不适用。
小妹哭一鼻子,让她哭鼻子的人等着断腿,哭几次断几次。
这样六个大舅子,便是易铭也要发怵。
“我给哥哥们留书了,等他们来了揍你一顿狠的!”厉笑冷笑。
她其实留下了记号给自己的护卫,哥哥们今天却不在,说是接到了三哥的信,然后便都出门了,厉笑也奇怪,一般哥哥们便是要出门,也会留几人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哥哥们一起走了。
但这话她现在当然不会对易铭讲,这还要多谢易铭和她不亲近,她这边的情形他都不清楚。
易铭无奈地抚了抚厉笑的发,搂着她转了个身,顺势将她一直紧紧揪住自己夹子的手捋了下来,一边笑道:“那我们便走吧,回头迎上大哥们,也省得他们夜里走山路。”
厉笑忍住想要踢开他的冲动,冷笑道:“这么干脆?不和你的相好再聚聚?”
“笑笑,你又胡闹。你明知道我有了你,怎么可能看上别的庸脂俗粉。”易铭的语气宠溺,“我这是过来有事,听说这里有位旧友想来拜访而已。”
“里头没人。”厉笑撇撇嘴,“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却也没有挣扎,任他揽着走,易铭对其余属下使了个眼色。
厉笑上了车,看了一眼那小院,放下帘子。
车子辘辘离开,却有十来人留了下来。
那些人对看一眼,正要进门,桃花却忽然从旁边爬了出来,道:“你们要找的人,不住在这里。他们受了伤,我夫君临走时,另给他们指了我们藏东西的一个洞,就在这附近。”
当先一人狐疑地看她一眼,冷哼一声道:“谁信你这贱人!”
桃花却哑哑地笑起来,伸手道:“答应我的金子给我,另外再给我一锭金子,我就带你们去。不然啊,这深山里,你转上一个月,你也找不到地方。”
当先一人盯着他,一偏头示意其余人进去,便有几人冲进了院子,简单找了一圈道:“没有人!”
“屋子里被子整齐,是冷的,油灯是冷的,厨房也没有开火痕迹。”
当先那易家护卫头领这才信了,扔下两锭金子,“人在哪里?”
桃花不顾那地面湿冷,一把抓住金子,贪婪地咬了咬,才呵呵地笑起来,蹒跚地爬起来向外走。
易家护卫将她围在中间,刀剑齐出,只要她稍有异动,便能成个筛子。
桃花一路发着抖,紧紧抓着金子,跌跌撞撞走上一条岔路。
易家护卫见她路途熟悉,倒也信了,跟着她走了一阵,在那院子不远处一处草丛里,桃花蹲下来,掀开一个木头盖子,露出底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有个梯子搭在洞口,桃花道:“就在里面。”
领头的便示意一人留在上面,明晃晃的长剑对着桃花。
“你要耍什么花样,我们未必有事,先死的人是你。”
桃花讪笑,捏紧了手中的金子,“你看我像是不要钱不要命的人吗?”
易家护卫哈哈笑起来,有人伸手捏了一把桃花的屁股,道:“像你这样的骚浪材儿,就算命不要,钱也是一定要的。”
桃花也不气,抛个媚眼儿,“爷们若是这趟得了功劳,也给我沾沾光。”
护卫们便暧昧地笑着,哈哈地顺着梯子下去,有人燃起了火把照明,抽抽鼻子道:“还真有骚味儿。”
忽然有人脚不知道踢到了什么,哐啷一声,什么东西洒了。
桃花忽然发疯一般扑过去,竟从怀里掏出一个迎风燃的火折子扔下去,几乎立刻,噗地一声便燃起大火!
有人惊叫,“油!油!”
地洞里专门存放大牛用猎物熬的油,满满一桶还没完全凝结,正被一脚踢翻,一点火星上去,都能瞬间烧光这地洞。
有人大叫:“这贱娘们!上当了!梯子!梯子!”
桃花一把将梯子推倒,狠狠关上盖子,一边大笑一边整个人都扑了上去。
“噗嗤。”
冰冷的剑锋穿透了她的后心。
那守在上头的最后一个人猝不及防,一开始惊怔住了,反应过来想也不想便是一剑。
桃花大口的血喷出来,溅在灌木丛上零碎的白雪上,深绿深红,雪光映血。
她大声惨叫,却没动,死死抱住那盖子,啪嗒一声插上插栓。
只这片刻工夫,底下已经惨嚎声一片,隔着地面听来,像是十八层地狱里传来的被车轮撕裂的恶鬼狂嘶,在深山里闷闷回响,空寂幽深,撕心裂肺。
那唯一的幸存者惊得浑身发软,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直到听见底下惨叫呼救喝骂,才猛地冲上前,长剑又劈又砍,“让开!让开!”
鲜血伴碎肉飞溅,刀刃砍在皮肉和脊椎上的声音伴随着那些惨叫,在这静寂山野听来令人头皮发麻,桃花却死死扒住那盖子绝不松手,忽然转过脸来。
雪光月光下她的半边脸都是血迹,眼珠子也溅了黏腻的红,这样看人的时候也似恶鬼从泥地里爬了出来,那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听得她呸地一口,吐出半边被敲碎的牙齿,喃喃道:“杀我大牛,敢杀我大牛!我烧死你们!烧死你们——”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公主病得治!
那男子怔怔看着她,听着底下惨叫渐弱,忽然浑身发抖,一声大叫,转身就跑。
他刚刚转身。
“噗嗤。”
和刚才桃花那一剑一模一样的声音。
他缓缓低头,就看见一截刀刃,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肚腹。
他并没有机会抬头看是谁出的手。
一只靴子抬起来,蹬在他身上,硬生生将他蹬离刀刃,砰一声,肚腹上的血溅起,再扑簌簌落在他脸上。
文臻已经停也不停地从这具新鲜尸首旁走过去。
她蹲在桃花的身边,并没有试图施救,已经没有了必要。
桃花死死地趴在那儿,底下忽然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大力顶盖子,力气很大,桃花的身子被生生震开。
盖子还在震动,眼看要被人撞开。
文臻算着频率,在盖板稍稍隆起那一刻,忽然双手抓住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底下一插。
震动立止。
片刻,有重物坠地的声音。
最后的惨呼也消失。
文臻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回头看桃花,桃花还没死,唯一没有染血的一颗眼珠居然眼神清亮。
她抖抖索索伸过手来,血迹淋漓的掌心里,是两块亮灿灿的黄金。
文臻垂头看着那两块黄金。
猜也能猜到,就是这点金子,葬送了十几条人命,葬送了大牛夫妇。
那颤抖的手指,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黄金往她手里送。
“我……大牛……葬。”
文臻点点头,握紧了她的手指,将那金子合拢在她掌心。
“我会给你和大牛合葬。以后有机会了,我还会给你们厚葬。你和大牛如果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或者牵挂的人,我也会尽力找出,帮你解决帮你照顾,你……去吧。”
掌心的手,微微向下一垂。
文臻半跪着没动。
深黑的夜色里,有乱雪,盘旋着当头扑下来。
……
深山孤院前,多了一座新坟。
文臻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来好好安葬那两人,先草草葬了,做了记号,等到脱险后,再派人来厚葬。
薄雪之下矮矮两座坟头,葬了一对昨日还鲜活的人。
风雪呜咽,无论是大牛的憨笑还是桃花的怒骂都被卷入了幽冥之中。
文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以为的姻缘情意,到头来不过欺骗。
以为的薄情无义,到头来同死共棺。
这世上事。
叫人从何说起。
她忽然抬起头。
风雪中有几点灯光迅速地接近。
来了几个青衣男子,腰带上绣着“厉”字,显然是厉家的护卫,应该是厉笑派遣来的。
果然那几人递上一封信,字迹很潦草,想必是厉笑匆匆写就。
“你答应帮我的!那就随我来吧,我也可以帮你一次!”
最底下有厉家的徽记,文臻认得,知道这个做不了假。
来人态度谦恭,说是再走一截路途平坦便有车在等。文臻便去地窖负了燕绥上来,也不要那些人帮忙,自己背着燕绥走了一截山路,上了车,一直行到了千阳镇。
路上文臻问了厉家诸兄弟的事,原以为厉家子弟都在,以燕绥和厉家的关系,也就安全了,谁知道昨夜厉家兄弟就离开了千阳镇,不知道因为什么急务都走了,只将大部分的护卫都留下保护厉笑,说了过几天就回。
文臻听了便苦笑,真是阴差阳错,这很明显是厉以书向兄弟求助,厉家兄弟们去找燕绥和她了。
厉家的护卫得了嘱咐,按文臻要求来,先给文臻找了个干净的客栈,文臻却要求先去医馆,便又去了千阳镇最好的医馆,大夫夜半被叫起,见一大群壮汉拍门,也不敢牢骚,给燕绥看了,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说可能壅塞血淤,得慢慢化解,也许很快就能醒来,也许需要很久,醒来以后会是怎样情状,也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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