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先生说,这次秋试,天水书院出了几个少年举人,很是不错,打算揽到咱们国子监来。”
袁谦点点头:“被抓的学子里,有个叫池璋的,已经入了祝先生门下,算起来,也是我们的师弟了。”
这个祝先生,就是吕康给找的老师,曾经在国子监授过课,袁谦等人都跟他学过。
听说有这层关系,另外几人不免有所偏向:“竟是如此?能让祝先生看中,定是个少年英才,岂不是叫萧家毁了?”
“谁说不是呢?”袁谦顿了顿,说道,“不瞒你们,我先前就在犹豫,是不是要为他们发声。萧家如此,未免欺人太甚。我等身为学子,怎能不感同身受?”
他这样一说,便有人叫道:“这还犹豫什么?他萧家是什么来历?军中莽夫而已!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连升数级,才掌了禁军。现在竟然把手伸到仕林中来,这是要断了朝廷选拔人才之路啊!”
“没错!前途大好的少年举子,他想毁就毁了,这是要乱朝吗?”
“此风不可长!我们必得发声。”
袁谦达成目的,就道:“你们都这么说,那就加我一个……”
……
正午时分,长乐池没什么游人。
柳丝丝抱着琵琶,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弦。
船头的丫鬟,抱怨去买小食的小厮:“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叫我们好等。”
小厮赔着笑:“那边在说事,挤了很多人……”
丫鬟端出食盒里的冰粉,一边递给柳丝丝,一边问:“什么事啊?”
“这事说起来,跟咱们也有点关系。”小厮道,“就两天前,不是撞了船吗?柳姐姐还在船上的。那萧公子被人打破头,掉进水里,现下萧家告到府衙,说他们逞凶害命。”
柳丝丝愣了下,出声:“他们是谁?”
“就是跟萧公子他们打架的学生,现在人已经关起来了,听说择日就要判决。”
“什么?”柳丝丝吃了一惊。
“姐姐也觉得太过了,是不是?以往也有撞船打架的,可没闹到这样的。小的听说,萧公子的头不是他们打的,而是混乱中被自己人拍中的。”
“对对对,他们还帮忙下水捞人了。”丫鬟补充。
小厮叹气:“可惜没有人证,现在萧家咬定,萧公子的脑袋就是他们打破的,怕是不好脱罪。”
丫鬟道:“这可要命,脱不了罪,以后就不能考试了吧?”
“可不是吗?所以他们的家人,正在找证人。”
柳丝丝目光闪了闪。
那天晚上,她看到了。
萧廉出了船舱,她也跟出去了。
正好瞧见,有个公子哥手里拿着船桨,混乱中不知道被谁推了一把,正在拍在萧廉的脑袋上。
可是,出面作证的话……
“柳姐姐,你有看到吗?”忽然听到丫鬟问。
柳丝丝挤出笑容,端起冰粉:“天那么黑,谁知道呢?赶紧吃完,把碗送回去。”
“也是。除了在场的人,没几个看到的吧?下仆们作证又不算,唉!”
吃了几口冰粉,却见街角乌泱泱来了一群人。
他们都穿着文士袍,年龄从十几到二十几,斯斯文文的样子,见人就问。
这么多书生聚到一起,还真是难得一见,顿时引起了骚动。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哪来这么多书生?”
“他们好像在打听什么事。”
柳丝丝正在发呆,有几个书生已经往这边来了。
他们客客气气施了礼,才上船道:“我等是天水书院的学子,打扰了。”
柳丝丝等人连忙还礼:“几位公子,你们……”
其中一人笑道:“姑娘别紧张,我们只是想打听一件事。”
第234章 言论的作用
一天前。
三张字条,写了三个词。
俞慎之写的是“学子”,楼晏写的是“文武”,池韫写的是“造势”。
俞慎之笑了:“果然我们不如瑜亮二人默契。”
池韫道:“写什么无所谓,意思是一样的。”
楼晏点了点字条:“这不是正好?整个计划都出来了。”
俞慎之写的学子,意思是从书院入手,煽动学子们同仇敌忾。楼晏写的文武,就是要把这件事,往文武对立方向引去。池韫写的造势,则是鼓动声势,闹得人尽皆知。
池韫将三张字条扔进香炉:“萧家想闹大,那就如他们的意,看看谁吃亏。”
三人议定,池韫派人去找戴嘉,俞慎之去寻袁谦。
楼晏也去找人,一个能一锤定音的人。
……
“三天前,长乐池曾经撞过一次船,有人落了水,几位可还记得?”
果然是问这件事。
丫鬟和小厮犹豫着答了:“这事,当时闹得挺大的。”
“对对对,”另一人笑道,“不瞒你们,其中一方是我们的同窗,现下他们被误会有意伤人,抓到府衙去了,所以我们出来寻找目击者。不知几位可曾看到?”
小厮回道:“公子,晚上天太黑,离远一点就看不到了。抱歉啊,我们帮不上忙。”
“多谢。”他们又施了礼,依次下了船。
丫鬟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说道:“到底是读书人,比那些纨绔知礼多了,姐姐,你说是吧?”
柳丝丝低应一声,重新拿起琵琶,慢慢弹拨起来。
戴嘉快步走到街角,跳上一辆马车。
“池大妹妹,你说的那位柳姑娘,有同窗去问了,她没出声。”
池韫道:“她只是一个伎子,想来不敢得罪萧家。”
“那要怎么办?”
“这件事,关键在于闹大。萧家言之凿凿,你们也可以一口咬定。他们所谓的证人,都是自家的船工下仆,没有可信度。只要把‘被冤枉’三个字宣扬出去,你们就可以聚众陈情了。”
她镇定的态度,安抚住了戴嘉。
“好,我去跟他们说,力求每个人问三五遍,问到所有人都知道为止。”
池韫笑起来:“辛苦戴七哥了。”
戴嘉摆摆手:“这事我也有份,应该的。”
戴嘉走后,池韫也下了车。
絮儿问:“小姐,我们去哪?”
池韫看着水边那艘花船:“没人证可以闹,有人证当然更好。”
柳丝丝弹得心不在焉,零零落落不成曲。
忽听岸边传来问话:“敢问,是柳姑娘在此吗?”
柳丝丝抬头看去,不由放下琵琶,走到船边。
“你……”她的目光落在池韫身上。
池韫笑了笑:“柳姑娘,又见面了。”
柳丝丝认出来了:“原来您是……丝丝有眼无珠,见笑了。”
“那日不便以真身相见,柳姑娘不要见怪才是。”池韫笑问,“我能上船再谈吗?”
柳丝丝点点头:“您请。”
池韫带着絮儿上了花船,在她面前坐下。
“不瞒柳姑娘,那日与你们相撞的,就是我的船。”
柳丝丝怔了一下。
“被抓的学子里,有我的兄长。”池韫继续道,“他今年刚刚中举,已经拜了名师,只等下科高中。可现在被抓进了府衙,如果不能证明他是无辜的,说不定会革去功名,再也不能踏入考场。”
“真是可惜。”柳丝丝客套地回应。
池韫仍然面带微笑,说出的话却直指重点:“当时柳姑娘在船上,我瞧见了。”
柳丝丝猛然抬头。
池韫平静无波:“那位萧公子,强行拽你进房,若不是你巧舌能辩,那晚是什么惨状,不必我多言。”
柳丝丝震惊地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
“我的船刚好经过,本想去救你,不料柳姑娘几句话就脱了身,实在叫人佩服。”
柳丝丝低下头,脸上带了一丝难堪。
池韫仿佛什么也没看到,继续道:“柳姑娘,那位萧公子如此对你,难道你不想让他受到教训吗?”
柳丝丝默然片刻,答道:“您说笑了,丝丝这样的人,哪有资格教训别人。”
“原来柳姑娘是这么想的?”池韫点点头,“这也能理解,毕竟我们大小也算官宦之家,仍然被萧家随意欺凌,何况姑娘这样的无根之萍。”
柳丝丝在心里做好准备,被她责问要如何回答,不想池韫这样通情达理,倒让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池小姐……”
“萧家一时半会儿倒不了,柳姑娘若是出面作证,被报复就不好了。除非能够一次扳倒萧家,那样柳姑娘或许还能挣得一个侠义之名。”
池韫起身,向她施礼:“是我强人所难了,柳姑娘莫见怪。”
柳丝丝连忙起身回礼:“不敢……”
池韫直起身,笑道:“打扰你了,告辞。”
说罢,她一句废话没有,带着絮儿下了船。
柳丝丝张了张嘴,想叫住她,又不敢,只能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姐姐,这位小姐真是个好人呢!”丫鬟如此感叹,“换成别人,哪会把我们这种人的死活放在眼里。”
“是啊……”柳丝丝喃喃道。
比如萧廉,生气了就把她抓去舱房,若不是她应对得当,还不知道被糟蹋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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