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混杂着火灾后的焚烧味,血腥味。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呢?
姜宝青往小黄小白的方向,踉踉跄跄的跑了过去。
越往里跑林子越深,林子里头漫生的藤蔓将姜宝青的脸,手,刮花蹭伤了不知多少,姜宝青咬着牙往前跑着,哪怕被绊倒了,狠狠的摔了,也不过默不作声的爬起来,吐掉嘴里头的血水跟沙土,继续往前跑着。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甚至,中间姜宝青还被几具尸体给绊倒,摸了一手浓腻黏稠的血。
姜宝青顾不上害怕,实际上,当大夫的,哪里会害怕死人?她怕的,不顾这些尸体里,有她心里面记挂的人。
姜宝青借着月光,将那几具尸体粗略的一看,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她抬起手,嗅了嗅手上沾染的血腥味。
新鲜的很,应该是刚在此鏖战过,丢下的这几具尸体。
应该很近了!
姜宝青定了定神,从尸体身边摸了一把长剑。
长剑对于她这样的瘦弱少女来说,稍有些重了,她两只手拎了起来。
既然是生死搏斗,她不想成为旁人的后腿。
姜宝青双手抓着长剑,深深的吸了口气,继续往林子里头走。
果不其然,没走多远,便听得金戈交击之声隐隐传来。
姜宝青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拎着长剑,蹑手蹑脚的过去了。
透过密密藤蔓间,那地方恰好是片林间空地,月光正亮,姜宝青隐约见着,是四个黑衣刺客正在围攻宫计跟白芨。
白芨这会儿身上多了不少血口子,宫计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双腿本就还未好,步伐艰涩,身上的伤口不比白芨少,脸上也满满都是鲜血。
这几个刺客又歹毒的很,拼着命,以命换命般去攻击宫计的双腿,宫计还在修养的双腿早就扛不住重负,被刺客刺中了胳膊一剑。
宫计咬牙,不顾胳膊上血流如注的伤口,反手就是一剑,削去了那刺客的脑袋。
白芨一见,急了,拼着命,踢飞了一名刺客,然而却在那时候,被另外一名刺客刺穿了小腹。
白芨口吐鲜血,气若游丝的喊了一声“主子”,倒了下去。
宫计暴起,挥剑又是刺入那名刺客的胸膛,却在拔剑的时候,被另一名刺客,在身后刺中了肩膀,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姜宝青甚至还未反应过来,这片空地上,站着的只剩那最后两名刺客。
最后一名刺客将长剑从宫计肩膀上拔出,血几乎是喷流如注的喷涌出来。
“呵呵,宫大少爷,没想到吧?”那刺客发出了有些尖锐刺耳的笑声,将长剑搁在了宫计的脖子上,同时一脚将宫计落在地上的长剑给踢远了。
宫计费力的用手撑坐起来,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狼狈。
尽管身体的半边血都快染红了身子。
“少废话。”宫计冷冷道。
“宫大少爷果然不愧是名门贵胄,听说这些年双腿坏了,成了废人,我看着,这气节犹在啊。”拿剑的刺客嘲讽道,“这么些年了,找你,可让我们费了好大的功夫啊。”
宫计微微喘着,嘴角却勾起嘲讽的弧度:“你是二弟,还是三弟的人?”
拿剑的刺客冷笑道:“宫大少爷这么聪明,想来早就猜到了,何必多此一问呢?”他扭头吩咐另外一名刺客,“去,把宫大少爷那条最忠心的狗给补死。”
另外一名刺客应了一声,拎着剑朝晕倒在地生死不知的白芨走去,看样子是想彻底杀死白芨。
拿剑的刺客又扭头看向宫计,声音阴森扭曲:“宫大少爷,若是你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还能给你那条狗留上一命。”
宫计呵呵笑了一声,微微闭上了眼,冷冷的不屑道:“你这种蠢人,说这种蠢话,还指望旁人同你一样蠢?”
拿剑的刺客啧啧两声:“看来你根本就不在意白芨这条狗的命啊。”
然而话音未落,却听得惨叫一声,拿剑的刺客下意识的往后扭头望去——宫计却倏地睁开眼,匕首自袖口滑至手中,径直射向那刺客的胸口。
一击毙命!
拿剑的刺客至死也不明白,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一次杀人
宫计抓住了机会弄死了最后一个刺客,这会儿才有功夫去看那边的情形。
然而这一看,却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
姜宝青正跪在地上,从方才那个欲补死白芨的刺客后背,费力的往外拔着一把长剑。
鲜血溅了姜宝青一身,救了这么多人,这还是她头一次杀人,姜宝青手都是抖的,只是她知道,这会儿,她不能倒下,不能害怕。
姜宝青又拖着那长剑,往宫计这边奔来。
宫计看着一身鲜血满身狼狈的姜宝青,带着快哭出来的神色朝他跑来:“宫计,你没事吧?”
这是宫计头一次从少女脸上看到这等害怕的神色流露在外。
这也是宫计头一次听到少女没有喊他宫少爷,而是直呼他的名字。
宫计情绪满腔,最终化为了带着斥责的一句话:“……你这是胡闹!”
刀剑不长眼,她竟然就敢这样冲出来,还捅死了一个刺客,宫计都不知道说她是胆大包天还是不知死活的好。
姜宝青没搭理宫计,吃力的跑到他跟前,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倒地的那个刺客,确定他差不多死翘翘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把长剑一扔,便扑到宫计身边,手微微颤着替宫计把脉。
还好还好,脉象虽然弱,但并无生命之险。
姜宝青眼里含着泪,看着宫计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最重的那处,是肩上的伤,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先帮你止血……你放心,我医术高超,肯定不会让你有事的。肯定不会的,嗯,绝对不会有事的。”
姜宝青连连说了三遍,一边说着,一边手微微颤着,去摸腕带里头的银针。
她方才冲出来之前,手抖的太厉害,银针制敌虽然更安全,但她生怕再出个什么岔子,一咬牙便双手握着长剑从林子里头冲了出来,直接了结了那想要补死白芨的刺客。
宫计却艰难的伸手止住姜宝青:“我没事,你先去给白芨看看。”
姜宝青手顿了顿,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复又冲去了白芨那儿。
白芨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姜宝青替白芨检查了下,发现他的伤比宫计重多了,他小腹被捅了一剑,失血过多,脉象弱得都快没了。
姜宝青忙用银针先给白芨止血,又在一旁的林子里就着月光找了些草药,胡乱的嚼了,涂在了白芨的伤口上。
做完这一切,姜宝青这才又去了宫计那边。
哪怕在月下,也能看出宫计那张脸,因着失血过多,白得像是死人一样。
姜宝青的泪差点没憋住。
她垂下头,不想让宫计看出她的心思,跪坐在一旁,帮宫计的肩头止血。
宫计的声音有些轻:“你哭什么?我当初不也捅了你这么一匕首?”
“我没哭。”姜宝青声音有些沙哑,努力让手不要那么的颤,给宫计下针止血。
宫计轻笑了一声,微微仰着头,看着夜空,像是在看着月亮,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这么些年了,他们还是生怕我有一丝机会好好的活下去,”宫计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我还偏偏就要好好的活下去,把那些属于我的东西,统统都给拿回来。”
姜宝青跟宫计相处这大半年,虽然很少听宫计提起什么,但偶尔的只言片语里,姜宝青却是隐约能猜到宫计这是发生了什么。
“没事的,放心,你们都会没事的。”姜宝青低声安慰着。
她自己也知道,这种安慰很苍白无力。
她方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好几具尸体。
其中一具,是在榆丰府时,宫计曾经派给她当侍卫的熊申。
还有一具,是今天她没在原地见着的那个车夫。
曾经有过交集的人,活生生的人,这般毫无知觉的躺在地上,变成了一具具尸体,姜宝青的生活里,从来没接触过这么多的血腥,她只觉得遍体生寒。
“姜宝青,”宫计突然喊了姜宝青的名字。
姜宝青抬起头。
宫计吃力的抬起手,手贴在了姜宝青的脸上。
姜宝青浑身一僵。
宫计摩挲着姜宝青的脸:“你怕么?今天死了这么多人,你认识的,你不认识的。”
宫计的手,冰冰凉凉的,不知怎地,姜宝青却感到了一丝暖意。她慢慢的将脸像宫计的手上倾斜,低声道:“说不怕是假的……可今天这么多的尸体,那些穿夜行衣的尸体比你的侍卫们要多很多……可想而知你的侍卫们都是在浴血奋战。他们都不怕,我怕什么?”
姜宝青的脸上,因着一路狂奔而来,细细密密的很多伤口,宫计这慢慢摩挲下来,姜宝青有些吃痛,却并不吭声。
却是宫计先察觉到她轻微的颤抖,停了下手:“疼吗?”
姜宝青摇了摇头。
同宫计那满身的剑伤相比,她这又算什么?
宫计却是收回了手,半晌,才道:“姜宝青,我的事,同你没什么干系。你这样,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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